小葡萄乖巧懂事的話,讓文家姐弟倆不禁笑逐顏開。?雖說童子的話,沒人會真當(dāng)一回事兒。可瞧著兒子一板一眼地承諾,舒眉只覺一股暖流從心間淌過。
不管怎么樣,兒子試著去理解當(dāng)母親的難處,已讓她很是感動了。而且,從齊屹態(tài)度上看,似乎有彌補他弟所犯過失的傾向——此舉讓舒眉頗感意外。
此前,因齊屹一直盯著小葡萄不松口,舒眉潛意識里,一直將他當(dāng)作最大的對手。
若他真能做到,不再強求侄子回齊家。兩家的合作關(guān)系還能保持得長久一點。
畢竟,誰也不愿多出一個對手。
心里松快下來的舒眉,見文執(zhí)初眼巴巴地瞅著自己,忙跟小葡萄交待道:“趕緊讓端硯跟把身上拾纓一番,你舅舅等你許久了。過一會兒,咱們到舅公府上,給疼你的賀老太君賀壽去。”
聽到要出門,小家伙當(dāng)下興奮起來,跟文執(zhí)初身后,商量著到施府后,如何應(yīng)付舅公查問功課。
一家人到達(dá)位于思誠坊的月牙胡同時,已經(jīng)是下午的未初時刻。
小葡萄跟著母親,到后院給長輩行完禮后,就被他外祖父和舅舅帶到前面去了。舒眉則留在后院,跟上門賀壽的女賓坐在了一起,陪著老壽星說著閑話。
自打兩家北上后,京中發(fā)生不少事情,舒眉疲于應(yīng)付齊府那邊的麻煩,跟施府這邊少了許多往來。幾次跟賀氏見面,還是在宮中宴席上。
此番,施家借給賀老太太做壽的機會,第一次在京城宴請。作為晚輩的舒眉,在京城生活了這些年頭,自然得出來捧場。
舒眉剛坐下不久。齊淑婳帶著兒子,跟在她婆母身邊隨后也到了。
許是幾個月沒瞧見小葡萄了,孟夫人跟主人寒暄完畢,一扭頭見到舒眉,就跟她打聽起小家伙來:“整日聽紹兒提到他,人呢?沒有帶來嗎?”
給老人家行了行禮,舒眉欠身答道:“勞煩夫人惦記,念祖那孩子剛上前去,跟著他舅舅給長輩們請安去了。”
聽到小葡萄不在,孟夫人神情里帶著幾分遺憾。扭頭對孫兒道:“紹兒,趕緊也上前去,給舅公磕磕頭。”
一聽祖母的吩咐。孟紹揚如獲重釋松了口氣,只見他對母親笑了笑,給長輩們行了一禮,就帶著丫鬟婆子,也朝前院走去。
望著兒子的背影。齊淑婳對舒眉笑道:“這哥兒倆一刻也舍不得分開!活該他們投契,比同胞兄弟還親熱。整日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舒眉點頭附和道:“這一拔小輩中,也就他倆年紀(jì)離得近。前些年在江南時,念祖這孩子找不到玩伴,多虧他表姨們陪著他玩呢!”
說著。舒眉朝施家姐妹投去贊許的目光。
齊淑婳聞言,跟著她的視線,朝施家表妹望去。
孟夫人見了。對施家姐妹花中大的產(chǎn)生了好感,只見她招了招手,將施珞華喚了過去。攜了小姑娘的手,孟夫人問起她的生活起居。
施珞華垂著螓首,恭順地一一回答了。
似乎特別喜愛她的嬌羞的模樣。孟夫人忙跟賀氏打聽起,她長女的婚配情況。
賀氏目光倏亮。扭頭掃了一眼賀老太太,然后對孟夫人道:“相看了幾家,還沒確定下來,接連就遇到溫州府一帶發(fā)生地動,沒過多久,南楚朝堂就發(fā)生了變故。把這孩子給耽誤了。”
“不算耽誤!這個年紀(jì)剛剛好!”聽出賀氏話中的急迫之意,孟夫人搖了搖頭,“這些年,朝政更替,戰(zhàn)亂不休,大戶人家挑媳婦的規(guī)矩,跟前些年不一樣了。十七歲正當(dāng)時,不算太晚!況且,這孩子人材出眾,家世又過硬,施大人指不定替你挑個貴婿。”
一聽這話,賀氏頓時眉開眼笑,朝孟夫人謝道:“承夫人吉言!貴婿不貴婿的,妹妹早不在意了。只巴望著她姐妹倆,能得婆婆疼惜,我就要燒高香了。”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賀氏這番話一出,那些清楚文齊兩府糾葛的貴婦們,目光齊刷刷地投到舒眉身上。
似乎都以為,賀氏剛才話中有話,是影射齊府對不住她外甥女。
“可不是怎地?!找婆家找婆家,首先得看婆婆是否明理兒。不然,再合拍的小兩口,最后都要成紛飛燕。”突然,院子外頭傳一位中年婦人的聲音。
眾人朝外面一瞧,只見施氏扶著丫鬟進來了。
孟夫人見親家來了,忙起身相迎。
“怎地,就一人來了?你那大嫂呢?”將她引見給賀老太太后,孟夫人實在忍不住,跟親家打聽起鄭氏來。
“她啊!”施氏沉默了片刻,隨后答道,“恐怕沒工夫出門了。”
“這是為何?”不僅孟夫人吃了一驚,就連不遠(yuǎn)處的秦夫人,也豎起耳朵,對施氏的話語,用心留意起來。
掃了眼甥女舒眉,施氏對眾位女賓道:“齊府快有喜事了。聽說,我那大侄子的一房妾室,傳了喜訊。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年初,寧國府又要添丁了。”
此話一出,屋里頓時安靜下來。
作為大楚朝堂的頂梁柱,寧國公齊屹不僅有擁立之功,而且手握重兵。自從新帝登基,他就一直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前不久,舒眉和齊家人矛盾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便有人指出,寧國公至今無嗣,將來終究要過繼侄兒的,文氏有一天,還是要回齊府掌舵的。
此時,傳出齊府長房即將有后,舒眉自然松了口氣,旁邊的秦夫人心里頭不免五味雜陳起來。
之前,鄭氏有意從秦家再挑一位媳婦,曾跟她之間有過接觸。后來,要不是庶女從中破壞,說不定蓁兒早成了國公夫人。
可今日這消息一出,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寧國公有了后嗣,那么,從四房過繼侄子承爵一事,就會化作為泡影。
不說芷茹那蹄子,能不能把持住齊四郎,就是文齊兩家的關(guān)系,將來四房的掌舵之人,必將是文氏所生之子。到那時,繼女自身難保,她哪有能力再護著秦家?!
想通這些,秦夫人有些坐立難安。
若不是筵席還沒開始,她現(xiàn)在就想離開趕回去,跟她夫婿商量對策。
被這一消息震得七葷八素的,不僅有秦夫人,還有齊峻。
他自打從母親那兒,親耳聽說小嫂子柯氏又懷了身子,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優(yōu)勢局面,可能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大哥有了子嗣,舒兒娘倆更加不愿回寧國府了。
想到這里,齊峻里一咯噔,急得有些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一日,上施府賀壽的賓客漸漸離去后,齊峻單獨留了下來。
如今,他再沒別的法子,只好求助施靖了。
當(dāng)齊峻尋到施府東側(cè)書房時,突然,他聽到有兩人爭執(zhí)的聲音。
“不成!舒兒不能再回齊府。先不說鄭太夫人容不下她,就齊峻那小子這副德性,我也不放心讓女兒再跟著他了,他根本配不上舒兒……”
齊峻立即聽得,說話之人非是別個,乃他岳父文曙輝的聲音。
“曦裕,你就忍心讓念祖那孩子,今后真的沒有爹爹?”另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問道。
“他長這么大,前面一直就沒父親啊!還不照樣長這么大了?”文曙輝當(dāng)即反駁道。
施靖沉默了片刻,隨即,他又說道:“那舒兒呢?這孩子從小沒母親,已經(jīng)夠可憐了。你讓她下半輩子沒夫婿?”
他這句話音剛落,文曙輝立即答道:“就是為了舒兒,我才反對她走回頭路的。齊家那小子,我已經(jīng)看死他了。除了風(fēng)花雪月,整日不干正事。這些年,他妻兒流落在外,你瞧他都干了些什么?弟還聽人說,最近一段時間,見他常出入風(fēng)月場所。這人還有救嗎?”
聽到岳父對自己的評價,齊峻只覺一口熱血涌到胸口。他正想沖進去,替自己辯解一番,誰知,施靖后面的話,讓他的腳步像釘在了地面上。
“到底是你瞧不上他,還是你心里看中了別人?”
“你說什么?”文曙輝的聲音,不覺尖銳起來。
施靖接著道:“你不用瞞著我了。當(dāng)初,葛曜寧愿跟邵家掰了,也要跳出來作證,把你從牢里撈出來。我就知道,此人定是對外甥女有心思。這不,最近一連串的事情,都驗證了我當(dāng)初的猜測……”
“那又如何?若他能為舒兒,作出過如此大的犧牲,我為何不能考慮,將他做為女婿的備選?”屋里屋外兩男人,誰也沒料到,文曙輝竟然會這般坦蕩地說出此話。
“你……你……文家的名聲你不用顧忌了?”施靖越說越激動,竟把小皇帝也搬了出來,“還有,如今一來,你讓陛下該如何面對寧國公?”
“文家名聲?!”文曙輝冷哼一聲,“你還是操心齊府的名聲去吧!以齊峻那小子停妻再娶的行徑,舒兒這幾年給他們已經(jīng)留足了顏面。更何況,齊府長房如今有了后嗣,不再需要念祖繼承香火了。你們憑什么還要讓舒兒繼續(xù)做出犧牲?!”
文曙輝的話,對齊峻來說,不啻如當(dāng)頭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