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大部分早已確定會追隨支持于他,并不需要爭取,只消艾格透個氣,自然就會按他說的做。不過,也有例外——上一次在拜訪山地氏族部落時的那次坦誠交談讓艾格和詹姆之間的距離近了不少,但首席后勤官并未徹底將弒君者拉攏進自己的小團體,而現(xiàn)在,想利用杠桿效應鉆選舉規(guī)則的漏洞,艾格得把能爭取到的人一個不落地拉進局。
可惜,弒君者給出的答復卻讓艾格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跟我來到長城的弟兄們曾經(jīng)確實是我父親的手下,但現(xiàn)在,他們是守夜人軍團的漢子。該怎么投票,該聽誰的跟著誰走,他們有權自行決定。”
……
“好一個有權自行決定,詹姆,論天真程度,這世上我就服你。”艾格騰一下火起,“你說那些人有自由選擇該怎么做的權力,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當初陪你來長城的時候,有沒有自行選擇來不來的權力?”
詹姆楞住了。
“泰溫公爵是在你決定披上黑衣后,發(fā)公告征集愿意陪你去長城的人了嗎?恐怕沒有吧,讓我來猜猜——他多半是讓下屬直接挑五十名精銳士兵出來,以重金為酬買動或以各種手段強迫……總之就是一句話: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艾格毫不客氣地直視著詹姆:“從來沒想過這問題,是吧?對于從小就是天之驕子、以蘭尼斯特家未來繼承人身份長大的你而言,你父母親是人,姐姐和弟弟是人……其他人?算個狗屁!至于這五十個陪你來長城的年輕人,在你的潛意識里,大概連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個數(shù)字,對不對?”
“不……他們……他們現(xiàn)在也是我的誓言兄弟……”
“這些既是你老鄉(xiāng)又是你誓言兄弟的人,你有幾個叫得出名字?而他們……又對成為你的‘誓言兄弟’感到榮幸嗎?”
艾格步步緊逼,像詹姆·蘭尼斯特這種沒心沒肺、什么都不在乎的公子哥,不說點重話根本觸動不了他:“我敬佩且尊重你打算當好一個守夜人的想法,但你也得替那些陪你來長城的西境小伙子考慮下!不管最初你父親到底是怎么‘說服’他們陪你加入守夜人的,事實就是——為了保證你在守夜人軍團中不至于落單被欺負,有五十個與你犯的錯完全無關的西境年輕人放棄了原先的生活,跑到這冰天雪地的長城來……一輩子不娶妻不生子,注定生死于斯!你覺得自己犯了太多錯誤,給家族帶來了太大的危機和麻煩,從而決心在此贖罪,那陪著你的五十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剩四十出頭,你為已經(jīng)在黑城堡門外犧牲的那幾個痛心過,為還活下來的那四十幾個人考慮過嗎?”
“行了,別以為你是首席后勤官,就能對我指手畫腳!”詹姆煩惱地拍了桌子,好在——艾格說的話雖重,但終究沒拿他最為敏感的幾個痛處開刀,他只是被揭得有點小心虛,倒不至于生氣:“就算我讓他們?nèi)犇惴愿擂k事,你又能保證能讓他們脫下黑衣?”
“我就是能保證!守夜人軍團將來必定會有退出機制,你享不享用,是你自己的事。”艾格嘴硬道,他可不想一句老實話就失去這四十多張票的控制權,“就算你不信,你也得告訴你的人我的承諾,按你的說法就是——他們有權自行決定要不要信任我。”
“好吧好吧,你這家伙,煩得要死。”詹姆擺擺手,“我和我的人會全部投你的票,滿意了?”
“謝謝。”艾格松了口氣,臉上頓時重新冒出笑意來:“不過我不打算一開始就參與競選,至于到底投票給誰,我到時候會派人通知你……”
“你不參與?搞什么花樣?”弒君者皺眉問道,想了想還是聳聳肩:“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
“他曾是熊島的伯爵,莫爾蒙家的族長,為榮譽和信念而加入守夜人軍團。在披上黑衣后的十年間,忠于職守、盡心盡力,領導著全體兄弟度過了一個個危機和難關……”
高臺之上,伊蒙·坦格利安語調(diào)低沉地開始念起杰奧·莫爾蒙的悼詞。年紀已經(jīng)過百的他,本以為莫爾蒙將會是自己輔佐的最后一任總司令,誰想一向精力充沛且身體健康的杰奧·莫爾蒙,會突然遭遇這種毫無征兆的意外。念著悼詞,感受著衰老軀體上不斷傳來的陣陣虛弱感……盲眼學士一時間產(chǎn)生了一種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感受。
從年紀上來看,也確實可以這么說。
在黑城堡正中的廣場上,艾格站于人群里,默默注視著場地中央火葬堆上躺著的老上司,心中感慨萬千。
穿越前,身為蕓蕓眾生中一員時,艾格也和許多普通人一樣,覺得領導人就該親民,就該走到群眾中來……出行前呼后擁,警衛(wèi)清場、安檢加強什么的簡直就是擺架子和給人民添麻煩。
但經(jīng)歷了此次熊老意外身亡的教訓后,艾格才算真切地明白這個道理:從成為一方勢力的高層管理乃至領袖的那一刻起,個人的性命就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整個組織的。不注意安全被有心無心的人趁虛而入,最終就會像莫爾蒙一樣,被一個暴民壞掉整盤大局,給追隨支持者們留下整個爛攤子。
即使是為他人考慮,也得注意自身安全。
懷著這種心態(tài),艾格此刻站在自己帶來長城的親信士兵中間,處于瓊恩和他的朋友們、以及詹姆及其保鏢的包圍下……暗暗發(fā)誓:若有必要,自己會一輩子當個“慫”人,多疑且謹慎,不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
“他是杰奧·莫爾蒙,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結(jié)束。。”出神間,盲眼學士已經(jīng)念完了悼詞最后一句,咳嗽兩聲,在一名助手的攙扶下離開了高臺。
一名游騎兵舉著火把走向火葬柴堆,點燃了柴火。因為身份特殊,莫爾蒙不好在長夜堡這個不由守夜人駐防的地方就地火化,而運送尸體的人又怕尸體“復活”,守夜人們將前任司令像木乃伊一樣包得嚴嚴實實……還好,隨著逝者漸漸被火焰吞噬,至少眾人不用再擔心曾經(jīng)的領導變成敵人了。
火焰越燒越旺,其中那具人形很快再看不清。艾格怔怔地望著烈焰,等待火勢減小,以宣布下一個重要消息……
但有人搶先開口了。
“就這樣完了?”約恩·羅伊斯朗聲問道,“把莫爾蒙司令燒掉,然后大家就開開心心地準備開始競選下一任總司令了?那個出主意把野人引進來的家伙呢,難道不該為此接受懲罰嗎?”
躲不掉。
艾格皺起眉來,無比懷念活著的熊老——莫爾蒙知道谷地諸多貴族來到長城的經(jīng)過,不想守夜人之間內(nèi)斗互相消耗,在自己北上返回長城后,特意一個不剩地將“公義者同盟”成員全派去了東海望,這才讓艾格回長城后的一切都顯得如此順風順水。
可現(xiàn)在莫爾蒙一死,以參與投票競選的名義,東海望的指揮官又把人帶到黑城堡來了。
這是針對自己來的,這一陣風頭出太多了!
艾格嘆了口氣,幸好,他是首席后勤官,職位上不比眼下守夜人軍團任何人低,在黑城堡內(nèi)又有自己的勢力,并非完全任人宰割。
“莫爾蒙司令骨灰還燙手著呢,羅伊斯大人就急著要搞內(nèi)斗公報私仇了?總司令大人確實是接受了我的建議才接納塞外民成為贈地民,但請容我提醒:無論在世上哪個地方……提建議者都是無罪的。就算你想要以此為理由懲治我,也得先拿下總司令之位才行。”
羅伊斯爵士冷哼一聲,沒繼續(xù)進行無謂的口舌之爭:“我不參與總司令競選。”
“巧了,我也不參與。”艾格笑答道:“還有一個問題……莫爾蒙司令可是下令了,贈地從此沒有‘野人’這一說法,你如今在黑城堡內(nèi)當眾使用這一詞匯,可是違反了守夜人軍團的規(guī)定。”
“對,我們該說,‘新贈地民’。”卡特·派克用粗獷的聲音笑了一聲:“那群被我們放入長城沒幾天,就把莫爾蒙司令用石頭砸死的新贈地民!”
“沒有‘那群’,只有‘那個’扔出石頭的兇手。”艾格順勢將話題引向了自己剛才想說的內(nèi)容:“在我來自的地方,有一句話叫做‘冤有頭,債有主’……現(xiàn)在,兇手已被布克威爾爵士逮捕歸案。如果各位大人想要,我們可以在下一任總司令競選開始前,先把審判進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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