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局長揮舞著皮帶,朝反綁吊在門框上的苗靈芝屁股狠狠抽打。靈芝咬緊牙巴,一聲不吭,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局長累了,住手了,開腔了:“叛徒,為什么不討?zhàn)垼俊薄按虬桑蛩牢野桑覍Σ黄鹉恪!薄澳阋詾槲也桓遥俊本珠L抬手又是一皮帶,“我把你當自己老婆對待,就差沒扯證了,你卻把我害慘了,害死了……你……你老實交代——為什么要這樣?”“迫不得已。”“怎么個迫不得已——朱仁才綁架你了,威脅你了,還是勒索你了,嗯?”“沒有。但我做生意的錢是他給的。”“給兩個臭錢,你就被收買了?”
靈芝不答。局長上前抓起她頭發(fā),盯住其臉問:“說,你們怎么開始的?”靈芝說:“開始,他只是讓我在湯鍋里放點粟殼,說這樣味道更好。后來,在酒樓棋牌室,他讓我銷售k粉……再后來就是其它毒品……他說這一行不這樣賺不了錢……”“狗膽包天,你就不怕警察?”“他讓我跟了你,他說有你這個公安局長罩著,就不會出事。”“他說他說,”局長松了抓頭發(fā)的手,朝靈芝大腿狠抽一皮帶,“為幾個臭錢,你就那么聽話,就不惜出賣曾經(jīng)關(guān)心你、幫助過你的人?”“打吧,老張,我沒有辦法,嗚嗚……”“不許哭,繼續(xù)交代!”“你要我交代什么?”“杜跛子以前你們認識?”
“只是面熟,但那夜綁架我時太緊張害怕,沒認出他來,后來……后來他、他**我時,我、我想起來了,他在仙靈閣消費過,是朱總的人。”“想起了還讓他得逞,嗯?”問這話時,張紹云心頭一股惡氣直沖頭頂。靈芝可憐巴巴的:“老張,我……我當時被綁起的,嘴也被塞堵住了,沒辦法呀?”張紹云雙拳亂舞一下:“罷罷罷!氣死人!氣死先人!”他在屋子里亂轉(zhuǎn)幾圈,搶上問:“我問你,縣城那么多地方他不躲,為什么偏逃到你那兒躲藏?”“開始他覺得我那兒安全,得知你要來后,他想通過綁架我敲詐你一筆錢,然后遠走高飛。”“販毒分子差錢嗎?就是差錢,他為什么不找朱仁才要?”“他來我這兒是朱總安排的,那天你只要放了杜跛子,他們就抓住了你徇私枉法的把柄,以后就能控制你。”“你就配合演雙簧?演苦肉計?”“不是的,當時我不知真相,嚇得渾身發(fā)抖。事后朱總才告訴我,真的老張,這點你要相信我。”
“啪!”局長又狠抽一皮帶。靈芝身子痛苦地扭扭,討?zhàn)垼骸袄蠌垼义e了,對不起!”局長惱羞成怒地喊:“不許認錯,繼續(xù)交代!”“你問吧,我一定坦白,爭取寬大。”局長想想:“嗯……你鄭姨住院的錢,怎么回事?”“朱總給的,以我名義送的,這次有預(yù)謀。老張,其實在仙靈閣我只是名義上的經(jīng)理,真正幕后老板是朱總,一切都得聽他的。”“明白,全明白了。車禍……車禍也是你們精心安排的?”靈芝點頭。
局長皮帶一扔,雙手抓住頭蹲在地上:“媽的,我張紹云英名一世,沒想到在陰溝里翻船。”
苗靈芝抬起頭:“老張,我已經(jīng)坦白了,放了我吧?”“不放!我毀了,就這么放了你,我不解恨。”“我會補償你的。”“怎么補償?”“我們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吧,我答應(yīng)過鄭姨替你生個兒子,把你們張家香火續(xù)上。”
聽了這話,局長慢慢抬起頭,眼盯著面前這個投降自己的女俘虜,雙膝一彎,雙臂上舉:“老天爺,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老英雄更難過美人關(guān),你就原諒我一回吧,就一回。”
“嘩嘩嘩……”孔嫂一手抱著亮亮,一手推著鹵肉車回家。
“亮亮,醒醒,到家了。”她把迷糊的兒子放到門口,用鑰匙開門。門剛露一條縫,“黃咪”咪咪叫著,溜出來拱起背來回在亮亮腳前蹭。
“媽媽,小貓咪餓了。”瞧著自己玩伴,亮亮全醒了。“碗里有飯,餓了它自己曉得吃去。”“媽媽,亮亮餓了,要吃三文魚成貓。”母親笑了道:“傻兒子,那是貓糧,‘成貓’是指喂大貓的貓糧,你變成大貓媽媽就給你吃。”亮亮撒嬌:“給我一點嘛給我一點嘛。”“你煩不煩呀亮亮,乖,貓糧挺貴的,要節(jié)約喂,媽媽節(jié)省錢下來好送亮亮上幼兒園。”“不,亮亮不去幼兒園。”“媽媽要做生意掙錢,不去你一人找誰玩?”“亮亮同小貓玩。”“沒出息。”
孔嫂罵完,推著車子進屋。“貓咪,吃糖糖,只有一顆,我們一家一半。”亮亮趴在地上,自己吃一半糖,剩下的喂小貓。
一個穿風衣的光頭男子雙手插在衣兜里走過來,“小朋友,貓咪不吃糖,吃老鼠。”“叔叔,我家貓咪不吃老鼠,它要吃三文魚成貓。”“你叫啥?”“亮亮。”“亮亮,叔叔帶你去釣魚喂貓咪好不好?”“不好。”“為啥呀?”“‘成貓’是指喂大貓的貓糧,河里沒有。”“那叔叔帶你去商店買好不好?”“好。”
一輛摩托車飛一般駛來,光頭一把抱起亮亮跨上摩托,一陣發(fā)動機轟鳴后,門口只剩小黃貓在用爪子刨糖果玩……
陣陣水蒸氣從浴室木門下方透氣孔飄出來,云霧似的纏繞在一雙穿著男式拖鞋的腿上。腿的主人敲敲木門:“小苗,好沒有?”
浴室女人回答伴著嘩嘩水聲:“馬上,別催。”
“禁毒大隊還等著我開會呢。”
“現(xiàn)在急了,早干什么去了。好了好了,洗完了。”
嘩嘩水聲停止,門開,苗靈芝裹著浴衣出來,靸著鞋朝臥室走,紹云手里握著張創(chuàng)可貼跟在其身后。他看著她在穿衣鏡前穿好衣服,上前握著其手道:“手腕破皮了,我給你貼創(chuàng)可貼。”
創(chuàng)可貼貼上傷口一剎,靈芝身子抖一下,抽口涼氣。紹云低著嗓子問:“痛嗎?”“明知故問。”她把手從紹云手里抽回,看著傷口發(fā)脾氣道,“我說老張,你們公安是不是都喜歡暴力啊,我是犯人呀,捆得也太緊了,真是的。”老張賠笑:“對不起小苗,我這也是氣急了,以后改,以后保證杜絕家庭暴力。”“口說無憑,以后真要住一起,我們得約法三章才行。”“好好好,約法三章約法三章,現(xiàn)在動作快點,我上局里有個會。”
汽車順街道飛快行駛,手機響了,坐副駕位的局長接:“喲,朝輝支隊長……哈哈哈,我很好,他也很好,我們沒把他當上級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干部對待……好的好的,‘環(huán)蜀破冰’攻堅行動……歡迎歡迎,我們一定全力配合搞好這次行動……好好,再見!”
局長掛機時,汽車正好駛到公安局門口,開車的靈芝說老張,我就不進去了。局長說行,下得車來,徑直朝禁毒大隊會議室方向走去。
由于局長沒有遲到,會議準時舉行。幾個辦案人員面朝著他嘰里咕嚕匯報著,紹云表面在聽,思想?yún)s老開小差。毫無疑問,這件毒品案無論有什么新線索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暫時都得擱一擱了,難就難在用什么樣的理由說服大家踩剎車,要知道彎子轉(zhuǎn)急了會出亂子甚至翻車的,他盡管是局長是“一把手”,臺面上也不能壓案不查瞞案不報吧……腿被輕輕碰了一下,是坐在身旁的郭皋川所為,同時一支煙遞過來,他接過,副局長替他點燃。
“張局,”抽煙的局長聽見陳克勤在點自己的名,想必剛才心不在焉狀態(tài)引起了對方覺察,說話人就用點名方法來吸引聽話人注意了,于是紹云點點頭以示自己在聽,小陳音調(diào)更高了,“據(jù)唐偉山交代,欠盛世醫(yī)藥品公司的三百一十萬,是朱仁才用來套購新型制毒藥品復(fù)方干草麻黃堿片的購貨款,朱用這些藥提煉制造冰毒的原料麻黃素。”郭皋川兩股煙霧從鼻孔躥出:“哼,原來朱仁才是唐偉山下家,這家伙,一天到晚一副吃齋念佛的樣子,沒想到背地里干這種勾當。”沈純樸提高嗓音:“我認為正面接觸朱仁才的時機已成熟,張局,他是縣政協(xié)委員,要不要我們寫個情況報告給您?”“報告?寫來干啥?”局長問。沈純樸愣一下,似乎被這問題問住了:“呃……他是縣政協(xié)委員,不有規(guī)定采取措施前得向政協(xié)黨組通報嗎?”
“哦……暫緩緩吧,”說到這,局長被香煙嗆了,咳嗽起來,咳完了臉色冰冷地問,“除唐偉山供述外,還有什么證據(jù)證明盛世參與制毒販毒?”陳克勤回答直接證據(jù)暫時沒有,為避免打草驚蛇,我們沒接觸盛世公司。但唐偉山兒子唐波知道此事,可以補做筆錄,作為間接證據(jù)加以固定。這時祝旺達發(fā)言道:“如、如果立案,建、建議對盛世公司辦公大樓、朱仁才住宅進、進行搜查,也許還能發(fā)現(xiàn)些制、制毒證據(jù)。”閔璞卉接口說建議搜查的同時,抓捕審訊措施同步跟上。陳克勤再加一條道:秘偵秘查方式應(yīng)繼續(xù)采用,這一次爭取兩頭擴大戰(zhàn)果,最好能發(fā)現(xiàn)制毒窩點,一舉端掉。
張紹云黑起臉說:“這條線索我看還是暫時擱一擱,這個……有一項更急迫的任務(wù),要在你們禁毒大隊抽人。”
局長的話無疑兜頭一潑冷水,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大家一時回不過神來。
“嗯哼,”局長把煙蒂摁滅道,“這個、這個蜀都市政法委近日在全市部署了‘環(huán)蜀破冰’攻堅行動,由市禁毒委成員單位組建工作組,他們將深入縣鄉(xiāng)村三級開展禁毒戒毒宣傳工作……嗯哼,這個、這個創(chuàng)建凈土村社。我縣的李福村被列為毒品泛濫重災(zāi)村,嗯哼,由市禁毒支隊李朝輝支隊長帶工作組包村,剛才李支隊已打來電話,要我們禁毒大隊抽人配合。”
沈純樸還是不太明白“環(huán)蜀破冰”為何會與現(xiàn)在辦案發(fā)生沖突,難道是時間問題?就問:“張局,李支隊說沒說啥時來?”“近期,很快。”陳克勤道:“我們只要抓緊,這案件幾天內(nèi)就能突……”“小陳,李支隊可是點了你將的。”“點將?哦,沒問題,李支隊來我應(yīng)該陪同工作,但這案子我保證在他們來之前……”“我說過了,案子線索暫擱一擱。”“為什么呀張局?”“我是‘一把手’,我有全局的、戰(zhàn)略的考慮。這個、這個盛世公司是我縣的納稅大戶,這件案子辦不辦、什么時候辦我得通盤考慮,還要給縣委武書記請示匯報。你們都聽著,這事沒我指示誰也不許擅自行動。”
眾人沒料到局長會這么武斷,而且還發(fā)火,一下都啞巴了。
“老郭,”局長回敬副局長一支煙,“作這樣的決定事先也沒跟你通氣,有啥意見沒有?”
郭皋川把香煙在手里兩頭擺弄著轉(zhuǎn)圈子,斜眼瞟局長的臉,似乎在閱讀什么。不愧是副局長,官場歷練過的,很快就作如下表態(tài):“我同意局長決定,這個……這個局長是掌控全局的,站得高看得遠,可能有些情況不便向我們這些下屬透露,但這樣決策肯定有其道理,因此,我同意這案子暫時擱一擱。”
老沈也明白了,不等局長發(fā)問,挺自覺:“同意張局決定,我理解擱一擱只是暫時不動,將來時機成熟了,我們還是要繼續(xù)徹查的。”
至此,紹云才重重噓口長氣,目光隨即投向陳克勤,用長輩口吻,語重又心長:“小陳,作為市局下派干部,眼睛不要只盯在辦案上,要放眼全局,要多崗位鍛煉,這樣才能全面成長。這次抽你去搞禁毒宣傳,沒意見吧?”
陳克勤到底年輕氣盛,想管住嘴有時卻管不住,眼下就沒管住:“意見倒沒有,只是這案子就這么化了,我不甘心呀。要不張局,你不說李支隊要來嗎,等他來了我們匯……”
幸好這時有人進來打斷其講話,否則再爭執(zhí)下去,小陳就有和局長撕破臉的危險,果真那樣,日后兩人就不好相處了。化解危機的是孔嫂,她慌得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張、張局長,不、不好了,我家亮亮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