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確認是下一代的皇儲了,甚至馬上就可以登基了!”
馬飛鵬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乾巴巴地笑了兩下道:
“哦哦……那恭喜啊。”
那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睛。
“馬,你現在……好像有點奇怪?”
馬飛鵬連忙擺手推說“沒有”,聲稱自己剛纔“不過是在想別的事情而已”。後者的懷疑本來就沒那麼深切,因此也便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事實上,馬飛鵬說的還真就沒錯,他剛纔還的確是在想那“別的事情”——就在少年說出自己即將登基之後,又是一道“靈光”閃現進馬飛鵬的腦海。這一次,那靈光傳達出來的信息比剛纔多了不少——
“這個少年,他的名字叫‘古’,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年15歲。”
“他是皇族,而我只是個普通人。但我們卻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夥伴,除了少數幾個人,誰也不知道這一點。”
“我要在大陸的歷史上,留下我自己的名字!”
最後一個念頭出來,馬飛鵬心中頓時瞭然——這應該就是這場幻境的最終目的了。只要達成了這個目標,這一次試煉也就結束了。
至於怎麼去達成這個目的……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緩緩收回心神,馬飛鵬試探般問了面前的皇儲一句:
“但既然你要……那個……那先皇……如何了?”
不等對方做出迴應,一道道記憶馬上跳入馬飛鵬的腦海:
“洛姆王國佔地約80萬平方公里,周邊強國小國林立,在同期文明中生產力居中偏上。按地球文明劃分,洛姆王國的生產力大致類似沒有火器的中世紀。”
“洛姆王國屬於君主制,一切權力屬於君王。內閣權力大概和唐朝類似,有一定權力,但不會太大。”
“洛姆王國的君王……一年前染上重病,至今沒有找到治癒方法,恐怕時日無多。”
果不其然,在馬飛鵬問出這個問題以後,面前皇儲臉上的光芒馬上消退一分。
“父皇……他還是那樣子。”他說話時臉上流露出來的悲傷情真意切,看樣子真的是在爲自己父皇的舊疾無藥可醫而感到悲傷。如果他真的是在裝,那馬飛鵬只能說這人的演技已經超越人類了。
“不過沒關係……”忽然,他臉上的冰寒消去了幾分,一股昂揚的意志取代了他的悲傷,甚至還在借悲傷之力變得愈發濃郁。他仰起頭來,語氣中的堅定不容置疑:
“我一定會把我的王國帶向更高的輝煌的……一定會!”
看樣子,這是個野心極強的傢伙……他對先皇的悲傷是情真意切,但更大的是他的治國野心。馬飛鵬在心中斷定道。
“馬,所以我才找到了你。”說著,他轉過頭來,臉上的真誠是那般清澈。
“我?”馬飛鵬有些驚訝,似乎不敢相信幸福來得竟是如此突然,但涌現的靈光馬上就對他解釋了這一切——
“古是七皇子,在皇子中天賦最高,也最得先皇喜歡。”
“他爲人很好,性格純真,聰慧過人,凡事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心中有大智慧。”
“而我們用以吸引彼此的,就是這份‘智慧’!”
面前,皇儲深呼吸一口,爽朗笑道:“沒錯,還記得我們當初約好的嗎?‘假如有朝一日我真的做了皇帝,那就請你來當我的宰相’!”
馬飛鵬馬上“想起”,自己曾經也確實是和這傢伙有過這樣的約定,但他扮演的這個NPC也告訴他這恐怕不過是兒時的玩笑而已,但是沒想到,這傢伙似乎真的是有這個將其付諸於現實的決心!
馬飛鵬眼皮微跳,但對於這條捷徑,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首先從技術上講,治理一個生產力在中世紀的國家對馬飛鵬來說並不算是多難,甚至可以說是易如反掌,既然自己有這個本事,那他憑什麼要去拒絕?再然後從副本劇情方面講,對於現在的馬飛鵬來講,現在還有什麼能比“當上一個國家的宰相”更接近他的目的?就算這劇情背後埋著什麼陰謀,那這也恐怕是劇情和劇情殺的一部分,總不可能爲了規避風險就不按劇本走吧?玩過野比大雄的生化危機沒?就算你知道下樓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你也不可能一出門就往時光機裡鑽啊!
畢竟不管怎麼說,反正這也只是個幻境而已嘛!又不是真的會死人,那還不是想怎麼作就怎麼作?
懷揣著滿腦子的“作死”理論,馬飛鵬臉上浮出笑容,一口答應了面前少年的提議。
“好!但是也你知道,我畢竟不可能在明面上出言進策,否則可能會有老傢伙不高興……”
聞言,皇儲殿下也不由發出了一聲哀嘆:
“如今,人心不古啊!朝中朝野,奸妄佞臣居多,忠貞堅烈者居少;民間百姓,愚昧無知者居多,憂國憂民者居少。小人誤事……愚人誤事!權臣惡吏把持朝野,紳豪玩弄民心,若是任憑這羣蛀米蟲這麼弄下去,此國,難治啊!”
馬飛鵬眉頭微皺,這等頹言,不似是一個野心雄厚之輩能說出來的話啊……但是緊接著,這傢伙的狐貍尾巴馬上就露出來了:
“馬兄,還請與我同行,共商一番這天下大事纔好!”
馬飛鵬莞爾——原來是這一踩一捧的把戲!小道,區區15歲的你,未免還是太嫩!
“如是言,那便走吧!”馬飛鵬點了點頭,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古皇儲臉上一喜,前方帶路。
然而走在前面的他終究是沒有背後長眼睛,因此,他也便無從看清馬飛鵬臉上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了。
“大智慧”?
那我便看看,你到底是有何德何能,能用你的“大智慧”吸引到我吧!
但是很快,馬飛鵬就徹底爲面前這位皇儲的談吐折服了。
——或者嚴謹點說,也不能叫“折服”吧,但總而言之,馬飛鵬現在可謂是相當“看好”他了——事到如今,哪怕是馬飛鵬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了——就洛姆王國中世紀的生產力來說,能攤上這麼一位好君王真是你們的福氣了!
古這位皇儲的確是有大智慧,如果要結合時代背景來說,這份智慧甚至不是一般的大——
“你認爲,一位君王怎樣才能算是一位偉岸的君王?”古面帶微笑,提出問題。馬飛鵬略加思索,沉吟道:
“君主之言即爲聖人之言,帝皇意志即爲百姓意志。天子之怒如大江浪濤雷霆拍岸,頃刻之間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天子之慈若春風細雨入暖屠蘇,潤洗萬物拭俗塵……論史上歷代明君聖賢,不過爾爾!”
“對,但又不對了。”他微微頷首,卻又否認道。“人族繁衍至今,何爲帝國何爲王國?不過羣落部落延伸而來而已。羣落何來?不過黎民百姓共治共富而已。一代君王之所以能享用如此待遇如此地位,不過靠底下黎民百姓幫持幫襯罷了,如是言,君王就必然要肩負起享用此等殊榮的待遇才行!換而言之,一代賢明手下的統治,必然是百姓安居樂業的統治,也只有一個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統治,才能配得起聖賢的稱號!”
看看,看看?這什麼思想啊?民本思想,民主思想,社會契約論!文藝復興晚期的東西都給你搞出來了,你老人家是生在中世紀啊!
但是要真讓馬飛鵬能“看得起”,光是思想超前那還是遠遠不夠的。馬飛鵬畢竟來自21世紀,五十年看的東西比你們中世紀泥蠻幾百年看得都要多。要想用智慧吸引他,那還必然要滿足一個重要的素質——
“看來,你一心是要當個仁君了?”聽完對方的敘述,馬飛鵬馬上感慨了一聲。聞得此言,少年也是馬上大喜:
“馬兄果然懂我!”
但馬飛鵬卻僅僅是笑笑,繼而引誘道:
“那,你若是想對百姓好的話,又該具體落實到哪些方面上呢?”
皇儲閣下沉吟了一會: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很多方面著手……馬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平時對我自己的領民就是全心全意去對待的,經營產業的事情,我已經有經驗了,現在要做的事情也不過是將規模擴大到全國而已。”
爲了做一名仁君,皇儲閣下可是從十歲懂事的那年就開始用自己的領地做試驗了。他用經商和父皇的賞賜置辦田地和產業增添收入,撫卹底下的百姓。因此他麾下的百姓過得一般都要比其他同階級的傢伙們富足一些。
但——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這些錢還夠不夠用呢?”馬飛鵬笑道,“自你登基,你父皇的賞賜便也沒有了,一切的調度都要從你自己手裡掏啊!雖說你的收入多了,但比起整個國家來說,這點小利算得了什麼啊?”
少年皇儲突然就是一怔。
“我們再說經商吧。”馬飛鵬又道,“你商業和產業的確是不錯(靈感得來的情報),但你之前賺的都是是誰的錢?是你周邊領主們的錢!你再想想,你賺了,他們可不就賠了嗎?現在別說你的領土了,領主們的領土也是你的了,賺自己人的錢,就好比是左口袋掏右口袋,你自己還累呢!”
皇儲又是一愣,他也想起來了,想起那些周邊貴族看向自己時那副咬牙切齒的神情來了。要不是他們知道打不過自己,恐怕自己早就被決鬥了好幾次了吧!
“那我們也可以把商路鋪出去,賺別國的錢啊?”他急切反駁道,可換來的仍舊是馬飛鵬的一片笑聲:
“你以爲做生意就是賺和賠嗎?商業最大的本質是‘互通有無’!我國地域狹小,你和領主們也捱得很近,這種情況肯定是左口袋掏右口袋,可你和別國做生意,那就是大家一起變強!到時候,你的政策還要考慮那些領邊小國的意見呢!”
“可別忘了,你現在治的是一個國,不再是一小塊領土啦!”
在馬飛鵬的闡釋中,愕然的皇儲整個人呆在了原地。他以前也覺得治國不過如此而已,但現在聽馬飛鵬一說,他這才知道自己畢竟還是太年輕!
但,也就是他接下來的話最吸引馬飛鵬——
“的確……如你所言,仁政很困難啊……”他略帶沮喪地沉吟道,但在下一刻,他的“沮喪”馬上就化作了他眼中閃爍著的的精光!
“我需要新的解決辦法……馬兄還請教我!”
看看,看看,什麼素質最重要?“學習”的素質!碰到了問題不固執己見自設知見障,這纔是真正“大智慧”的體現!
“不用擔心,我自會教你!我的手段還有很多,一時間說都說不完呢!”馬飛鵬大笑道。他現在,可算是見獵心喜了!
自從認識了這麼一位“好朋友”,馬飛鵬現在的目標已經不再侷限於“將這座幻境打通關”而已了。比起這個必然的目的來說,他更想幫這位好友成就他的人生目標!
這是因爲我也崇尚著那種仁政思想嗎?
不,不對,我只是……單純地想幫他,單純地想幫他“一人”而已!
接下來,思想的火花在兩人之間不斷摩擦碰撞,雖然這“古”也不過是馬飛鵬的記憶所化,秉承的思維邏輯也多半來自於馬飛鵬自己。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開心啊!
重複的思想反覆迴盪看似毫無意義,但是那又如何呢?地球上的好基友好百合們甚至能爲了一個“開心”和一個“吐槽”跑去看小時代這樣的爛片,那他又憑什麼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和一道與自己類似的思想相互碰撞來給自己找“開心”呢?人是社會動物,哪怕是馬飛鵬這樣的人,也是需要“開心”的!
朝陽緩緩升起,逐漸爬高到正頭頂的方向上。而等到它緩緩落山的時候,兩人卻仍舊不曾分開。
自己,總算是找到伴了啊……
馬飛鵬在自己心中長嘆了一聲。
人是離不開社會的,馬飛鵬也一樣。以往的他,都是那般孤高在上的模樣,除了少數幾個人沒人能跟得上他的腦子,也自然沒人能理解他的思想。
但也就是如此,他才感到了如此的……孤獨。
別說是同伴了,自己可是連個像樣的對手都找不到啊!
但現在,他找到了,他找到一位能跟上自己的好友,來陪自己說話聊天了!
他怎能不開心?他當然開心!
哪怕……這只是蜃夢一場。
“謝了……天候不早,我等也該速歸了。”古望了望血紅的天色,略有不捨道,“待我回頭找機會把馬兄送進宮裡,我們再一併促膝長談!”
然而聽聞這話,馬飛鵬卻只是大笑著“噁心!”,雖不明白“送進宮”對於馬飛鵬而言是個什麼意思,但看到友人大笑出聲,皇儲也不由開懷大笑——其實他也不曾理解馬飛鵬在笑什麼,但是友人開懷,自己又怎能不樂呢?
“散了!”
“嗯!”
你既然想做個仁君……
那我……就當你這個扶你上位的賢臣!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給我這位好兄弟的禮物!
望著友人遠去的背影,馬飛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