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側頭看向未央。
未央微偏頭隨意一笑,溫文道,“他做錯了事。”
梵音在怔了一下后反應過來,又挑開了不遠處另外一個人的面巾。當看到這個人時,梵音臉上有了明顯的驚訝,緊接著是憤怒。
白衣紅血烏發,那是何等的風華啊,又是何等的寥落凄艷。
生命里總會留下痕跡,那些痕跡很重很重,重得她幾乎不能呼吸了。
她握住玉佩的手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緊了緊,沒看未央,而是一聲奇異的口哨聲出口。
果然,花未央留在主子身邊是有陰謀的。也許,那個陰謀還和花滿樓有關。要不然,為什么他一在想置花滿樓于死地,先前就要把花滿樓當活祭品,眼前又是幻影。
白夜遲了片刻,終是拿了過來,那玉還有微微的體溫,甚至帶著那么一股淺淺的熟悉的淡香。
不是每個真相都是美好的,當故事一層層揭開最終的神秘面紗時,她看到的是華美落盡后的凋落,一如她的心緒。
風沒有方向的吹來,和著山間的清新泥土花香也和著那濃濃的血腥味。
未央看著那只手,幽深的黑眸幾乎與夜色漫成一片,有什么瀕臨破碎,卻是驀地一笑,一如天上那澄澈的月光,亦如春光伊使。“還你,便是。”
很快的,十名紅衣花月教弟子一個個落身在白夜面前。
這個人她在熟悉不過了,是花未央的護衛,幻影!!!
從頭至尾,從頭至尾吶……
夜兒……多么熟悉的稱呼啊……
白夜站在幻影的尸體旁,發現自己手腳身子都開始變得僵硬。冰涼得可怕。
一直沒說話,夜似乎更寒了。
經過這一番動靜,就連嗜睡又失去了所有功力的銀花也被鬧醒了,此刻披了一件披風走了過來。
白夜終于緩了緩神,對梵音說道,“把她扶回去休息。”
從頭至尾,把她耍得團團轉的人都是這個看似溫柔漂亮得不像話實則卻比誰都無情的人。
她真的不認為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是多善良的人,可是看到眼前的人殺人,她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她眼角的余光看向那白衣烏發的男子,他的面容一片寧和,可那身影卻宛若山巔冰雪一般不可攀附,又讓人寒涼徹骨。
顯然,梵音也被震住了。但是,心中又是另外一番心思,她認為未央是要殺人滅口,所以先下手為強殺了幻影和雪千尋。
有時候,知道得越多,快樂就越少。
白夜轉身,正面對著未央。
被梵音打傷了的幻影此刻沒說一個字,那素來冰山一般的臉上也沒有半點表情。只是靜靜的望著白夜未央兩人。
他又到底……想要什么。
白夜轉身,短短的路卻走了許久。
同樣的,未央閑庭漫步般的走過去。
如果從頭到尾他都是陪她在演戲,他就在旁邊看著她哭她笑,她當真是世上最大的傻子。
而未央和白夜一直站在院子里,好久都沒說話。
大大漆黑的眼看著他,輕輕開口,“我剛剛聽到一種很熟悉的聲響,那聲音是玉佩,我的玉佩。在你身上是吧,現在,還給我。”
銀花浮腫了一圈的臉上有了一絲淺淺的擔心,“你沒事吧?”
看見未央活著的喜悅被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壓住,她全身就像浸在在冰水里,寒涼刺骨。
曾經,看著那些焚起的香,圈圈繞繞,她本想不問曲終不問人散,只愿伴君此時一刻。
她想起那些妖艷的花,花海盡頭的鳳凰木下,白衣少年慵懶而臥。花落肩頭,恍惚迷離。他只要微微笑著溫柔看她,她就手忙腳亂,臉紅心跳。
未央微微低垂著墨黑的眉目,掩蓋住的眼眸是無奈而蕭瑟的笑。
至于雪千尋到底是不是未央派來的,這個梵音也只是猜測。
白夜笑笑,“沒事,你回去睡吧。”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當落紅塵死后,她突然明白過來,落紅塵不過,也只是棋子而已……
白夜回頭,見到的是未央漸行漸遠的背影,白衣烏發,身姿宛然,片刻也不曾停留過的樣子。
“你可以不用去懂。”未央溫柔的看著她。
可梵音也知道,要控制自己,此刻不能說,若是直接和花未央掀底,自家主子想起來了,可怎么辦。
抬頭時卻又如初了,微微笑著,眼波若三月溪流般潺潺悸動,泛開著醉人的漣漪,“夜兒,夜深了,小心著涼,回去睡吧。”
“……”幻影動了動唇,卻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一向冷硬的目光在看到那薄如蟬翼的利劍時有了一種孤鷹一般的蒼涼和永寂。
他輕輕說道,“卻是有那樣一塊玉佩。”他的聲音柔和清雅,還是不急不躁,不緩不慢。
白夜在想,未央也許早就察覺她想起什么來了,只是他亦是不說。
花未央……為什么在祁山之下,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最后還是騙了她。
那些人把地上的雪千尋和幻影抬走了。
那笑,一度讓她萬劫不復。
良辰美景奈何天,是道不出的如斯涼薄。
白夜淡淡道,“把地上的兩個人埋了。”
白夜望著天上的月亮,像是自說自話,“這世上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才是真的呢。就像我,好長時間睡不踏實,甚至大白天,腦子里都是那些古怪的夢,醒后卻盡是恍惚。我不止一次問過,什么是真的呢,什么又是假的呢。”
可是不是彼此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就真的沒有發生過呢?
未央一直靜靜凝視著她的背影,驀地,十指一緊,心間揪扯得難受,身形稍一滯慢,一股腥熱涌上吼間。點點殷紅濺染了雪白的衣,那薄唇更是驚心動魄的灼艷。
白夜避開他的目光,“你總是喜歡控制別人的一切,思想,行動,甚至是……生命。”
白夜心底或許是期盼著什么,期盼著未央會叫住她,會給她說,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樣。可是沒有,身后只有穿梭的山風,帶著晚間的寒涼。
在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未央又輕描淡寫的殺了幻影。
白夜嘴角拉開了一點弧度,卻是落寞的。
他笑了笑,依舊是光華無限。“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回頭淺淺笑著看未央,“你呢,你知道這世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么?”
梵音不知道雪千尋和未央的關系,可是她知道幻影和未央的關系。眼下,來襲擊花滿樓的居然是幻影,這說明什么??
一進院子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她懷著孩子一聞到這血腥味有些受不了,捂著嘴跑到旁邊差點吐了出來。
她還是不明白。
她想起所有過往,第一次見他,他的笑,是否從那時他就是一個導戲之人看她零亂的節奏了。
白夜伸出手。
其實,早在花月滄邪送花滿樓來這山上那一夜,白夜就想起了關于花未央的事。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觸及而已。
他拉開一些外衫,姿儀優雅的取下玉佩,微笑著遞給白夜。一連串動作,他都行云流水般自然,沒有一點異樣的地方。
“你做錯了。”未央朝幻影輕飄飄的說道。
不是的。
未央雪白的衣衫在月色下輕輕拂動,淡薄的月光下偶爾有四周的疏影映射在他的白衣上,斑駁陸離,卓絕孤高,有種遠離塵世的寒。
“你的話可真難懂。”
白夜也看到了幻影的臉,她是記得這個人的。
銀花也是聰明人,沒多說什么,在梵音的攙扶下回到不遠處自己的房子。
有些澀然的笑,白夜,你可真沒出息!
階游步步姿步東。未央的目光剎那間變得深凝,他側眸注視著她。他很專心地看,他眼眸中不知道浮動著什么情緒,那情緒的變幻越來越慢,越來越淺,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是那深不可測的漆黑柔和眼眸。
只,再看一眼。
在也不遲疑,白夜打開門,進了屋。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