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衆人的調侃,秦棲慌亂的撇了秦覆昔一眼,眼見著秦覆昔也和衆人鬨笑到一起,並沒有把話放在心上的樣子。他暗暗的鬆了口氣,但是馬上又爲秦覆昔的無動於衷有些惱火和黯然。
所以紅著臉佯裝生氣的對衆人喝到:“簡直胡言亂語,這頓酒就讓你們請了。”
然後一把拉起笑得正開心的秦覆昔轉身就走。
“噯!別走啊。開個玩笑而已,秦兄這就生氣了?”衆人連忙招呼著秦棲。
然而秦棲卻拉著秦覆昔頭也不回,秦覆昔被拉的趔趄,匆忙之間只得回頭對著衆人拱了拱手:“抱歉抱歉,這頓我請,諸位玩的開心,玩的開心”
然後就被秦棲匆匆忙忙的拉下樓。此時,外面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但是街市上依然人流如織,熱鬧非凡。
秦覆昔掙開秦棲攥緊的她的手,然後看著秦棲仍然紅著的臉頰,不厚道的笑了。
秦棲聽著秦覆昔低低的笑聲,一時有些惱怒,剛剛要“教訓”她時,她卻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臂:“秦棲,看那裡!”
只見燈火闌珊處,掛著一排排各種各樣的燈籠,好像一盞盞溫暖的小橘燈一樣,仿待離人歸……
秦覆昔看著看著,就停下了腳步,站在人流往來的街道上,發起了呆。
曾幾何時,也有人陪著自己在這樣的夜晚走在這樣的大街上過。也有人像哄孩子一樣,幼稚的摘下過一盞兔子燈送給自己過。也有人牽著她的手,穿梭在擁擠的人羣裡,緊緊的,沒有放開過。
秦覆昔久久的看著那盞兔子燈,突然潸然淚下。
原來有些人早已愛得深入骨血,所以不論他們之間橫亙著的,是難以跨越的高山河流,還是無垠的時間荒野。但凡所遇到的與他有關,不論大小,不論貴賤,都會是自己心頭最明亮的一束月光,最珍貴的一滴血液。
秦棲驚愕的看著突然就哭出來的秦覆昔,他不明白,爲什麼只是看一盞燈,一直以來都非常堅強的女人卻突然哭了?
明明剛纔還說說笑笑好好的,爲什麼突然之間就彷彿盛滿了悲傷?而且分明她就站在自己身邊,爲什麼卻會覺得她離自己那麼遠?彷彿她的心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秦棲想驚動她,叫醒她,問問她怎麼了?然而他卻直覺說不出口,直覺那是一個他無論如何介入不了的世界。
所以他非常疑惑,她的心裡是藏著怎樣難以忘懷的往事呢?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裡有一家三口人。父親抱著一個頭上扎著總角的小男孩,母親跟在身邊。
他們停在那一排的燈籠前,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只見孩子撅著肉嘟嘟的小嘴巴,在父親懷裡扭動著,而父母全都笑開了。然後,母親溫柔的拍了拍孩子的小臉蛋,就遞給賣燈籠的小商販幾個錢,接過一隻兔子燈籠送給了小男孩。
他們一家人雖然站在街角,而且隱藏在燈火闌珊裡,但是卻彷彿自成一片天地。散發著讓人羨慕的愛與溫暖的氣息……
秦棲看著神情蕭索的秦覆昔,輕輕一嘆,他終於明白秦覆昔爲何這麼動容了!
她從出生起就被冠以妖女之名,被所有人痛恨,被秦家人厭惡,更甚者連她的親生母親也對她冷漠迴避,不管不顧。後來,還被秦家人拋棄……
她所遭遇的一切是他從不知道的,也是他也許一生都不會理解的。雖然她在他的面前從來都表現的很堅強,讓人覺得她的內心非常強大。
但原來她的內心一直都含著深深地悲痛,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別人的天倫之樂,居然也會讓她就這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淚流滿面。
秦棲心裡瞬間對秦覆昔充滿了自責和疼惜。他不知道她這麼多年都經歷了什麼?有沒有受苦,有沒有歸宿?會不會無枝可依?會不會顛沛流離?
他自責自己居然從沒有主動去尋找過她,去想要關心過她,居然就這樣讓她獨自漂泊,獨自面對世上的悽風冷雨。
秦棲垂下黯然的眼睛,然後伸手搭上秦覆昔的肩膀,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側,然後穿過人羣走到那排燈籠那裡。
秦覆昔倒是未多想,不過念起今日之景,曾經與離洛寒也一起見過吧。
今日無端用了離洛寒的名諱,倒是另她心動不已。
她的心裡,早就裝下了個離洛寒,再也容不下他人步入半分。
他對上秦覆昔晶亮的眼睛,微微一笑,然後示意她隨便挑。
秦覆昔對秦棲報以感激的微笑,然後摘下一個兔子燈籠。她將燈籠抱在懷裡,彷彿抱住那些溫暖珍貴的回憶。
然而秦棲看著秦覆昔,心裡卻對她更加的憐惜。他想,原來她是這麼的渴望親情,連抱住燈籠的身影裡都透著一種脆弱。
他們並排走著,一時都有些默然,避過人羣,穿過岸柳,踏上拱橋時,頭頂的天空忽然燃放起萬千盛大的煙火。彷彿盛世榮華。
所有人都仰頭呆呆地看著這樣精彩的美景。在秦覆昔眼裡映照著漫天的萬紫千紅,她於心裡輕輕的問:落寒,你可在等著我去找你?
而秦棲的眼裡卻只裝得下秦覆昔,他看著她,心裡彷彿裝了一隻不安的鹿,它慌不擇路的跳動著,逃竄著,讓他除了她就再也看不見別的任何光彩。
良久後,在脖子都仰得發酸時,秦覆昔纔回過頭來,她對著秦棲輕鬆一笑,好像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說到:“煙火好美!”
是啊,是好美!秦棲跟著笑笑,點了點頭。與秦覆昔並行著向秦府走去。也許是爲了打破沉默,也許是爲了接住剛纔的話題。
秦棲問秦覆昔:“我們剛纔剛出來時,你在笑什麼?”
想了想,秦覆昔噗嗤一笑,“哦,剛纔啊,其實也沒什麼的,就是覺得你還挺,挺,挺好玩的。”
秦覆昔琢磨了一下,不錯,秦棲確實還挺好玩的,本來大家開個玩笑,結果沒想到他居然臉色爆紅!難道他們這羣富家公子哥在一起,居然還沒開過這樣的玩笑嗎?
“好玩?呵,那你覺得這樣好玩嗎?”秦棲突然一把攬住秦覆昔的腰肢,兩人一下子靠的極近,幾乎呼吸相聞。
秦棲看著秦覆昔,心裡一下子軟的一塌糊塗,抱著她根本就撒不開手。但是一想到她還是執意要去京城,心裡又馬上變得非常的失落。
秦棲牽強一笑放開秦覆昔,然後說了句回府吧。然後就當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