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髓蝙蝠在一片草木狼藉中爬起身來,瞧見眼前之人陰邪得很,心下生懼,加之勾玉已經(jīng)到手,再無戀戰(zhàn)的必要,打定主意拔腿就往山谷外逃。
月影口中低沉地呵呵笑著,兩腿輕蹬,身形飛過,十爪往前一抓,竟是數(shù)道鬼火爪刃,呼嘯盤旋著朝吸髓蝙蝠逼去,將他完完全全籠罩在爪風之下。
吸髓蝙蝠被斷了生路,情急之下將那勾玉緊緊拽在手中,借著玉中靈力掐指捏訣,喚起一個防護的白色屏障。
鬼火咆哮著爬上那光障,瞬間便化成一個銀藍色的火球,熊熊燃燒的陰火將清晨魚肚白的填空映成一片幽藍。
月影落在火球之側,高揚著嘴角,眼中盡是殺戮的快感。他雙手一撤,一個鬼火的漩渦拔地而起,將吸髓蝙蝠的光障嚴嚴實實地包圍在中心。
火舌舔過,火勢侵吞。勾玉雖然寄存了白靈的神力,但到底只有一縷,在月影暴走的鬼火之下顯得獨木難支。吸髓蝙蝠的雙耳流下兩行暗紅的血,光障愈發(fā)單薄脆弱。
終于,咣——的一聲,光障在鬼火的層層壓迫下應聲而散,洶涌咆哮的火舌席卷而入,瞬間侵吞了吸髓蝙蝠周身。
“啊!!!!!”凄厲的叫聲響徹云霄。
隱隱綽綽的火光中,阿竹看到那男子的身形逐漸化為灰燼,一只黑色的蝙蝠從中掙扎而出,繃直了翅膀想逃脫這鬼火的牢籠。
月影燒得起興,又怎會放棄這到手的獵物。他蹬地而起,飛懸在半空中,張著冷厲的鬼爪撕殺而下,徑直貫穿了吸髓蝙蝠的身體。
“吱!!!!!”一聲尖銳而慘切的瀕死哀鳴,還未沖破天際便戛然而止,四半蝙蝠身子如浮塵一般落入火海,轉瞬便化為一縷輕煙,再無蹤影。
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眨眼之間,阿竹早已目瞪口呆,癱坐在地。月影雖然孤高冷峻,但從未這般狠戾,阿竹從未見他下過如此慘絕人寰的殺手。可眼前這人兇狠殘暴,宛如厲鬼尋仇,嗜血狂歡,再無半點月影的模樣。
鬼火熄了,月影轉過身來,直面對著阿竹,沒有說話,就那么站著。
阿竹勉力站了起來,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朝前邁出一步:“月影?”
“嗑!”月影齜著牙低吼了一聲,右腳向后撤了一步,半弓著一點身子,雙目通紅,雙爪微勾,仿佛下一秒便要飛身進攻。
阿竹渾身一顫,收回了步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走……啊。”
阿竹雙眼一亮,剛剛這微弱的聲音,是月影嗎?
“走……”月影發(fā)白的嘴唇略動了動,聲音來自喉嚨深處,似乎是以強大的意志支撐才艱難發(fā)出來的。
阿竹瞬間涌起滿眼淚花:是月影,是月影,他還在!
“你這是怎么了?”
“快點……”月影極力和自己的身體抗爭,壓制著雙手抬起的動作,他不能傷了阿竹,絕對不能!
咻咻咻——
“啊——”阿竹迅速往下一蹲,幾道銀藍色的光刃從她頭上橫著斬了過去,陰風凌厲,咔——又砍倒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月影用左手緊緊抓住右手,渾身劇烈地顫抖,表情因為痛苦和懊悔而變得扭曲。“呃——啊——”他的爪尖在臂上劃過,撕破了黑色的外衣,掙出幾道血痕,似乎在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讓自己保持那丁點兒可憐的清醒。
“月影!”阿竹心痛地哭出聲,正想上前。
“啊啊啊!”月影突然揮動著雙臂,如鐵鞭一般朝著地面一抽。
砰——煙塵滾滾,地面塌陷,巨坑之中是幾道尖利遒勁的爪痕。
他在煙塵彌漫中抬起頭,睜著血染的雙瞳,對著阿竹嘴角一扯,露出那嗜血興奮的笑。下一秒,身影飛動,從煙塵中抽身而起,張著銳爪,鬼火翻動,朝著阿竹撕殺下來。
“啊——”阿竹的叫聲在山谷間回蕩。
一道白影閃過,在月影的爪鋒落下的瞬間搶走了阿竹。他墨發(fā)如絲,衣袂翩飛,手掌上下翻動,轉瞬便喚起了一個金色光罩,符文攢動,將發(fā)狂的月影困在其中。
“白崎!不要,那是月影!”阿竹緊張地抓住他的手。
月影在金色光罩中掙扎咆哮,利爪劃過,發(fā)出哐哐當當?shù)穆曇簦庹忠琅f紋絲不動;周身鬼火洶涌,銀藍的火光呼啦啦地填滿了整個空間,但光罩依舊毫發(fā)無損。
“我知道。”白崎安撫住慌張焦灼的阿竹,“光罩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動,不會傷到他的。”
“是嗎?”阿竹緊抓的手仍然沒有放松,“可他看上去很辛苦。”
“唉……”白崎嘆了一口氣,“他本不想讓你知道的,現(xiàn)在卻讓你撞見了。”
阿竹張著凄楚迷茫的表情:“發(fā)生什么事了?”
白崎稍稍猶疑了一陣,還是決定不瞞著阿竹:“每隔四年,閏月的時候便會發(fā)作。白天靈力大漲,鬼火本體的意識占據(jù)所有,全身妖化,不僅是外貌,心智也是,他會忘記是誰,變得嗜殺好斗,只追求撕扯獵物毀滅環(huán)境的快感。而到了晚上,靈力衰退,與凡人無異。晝夜更替,他便在鬼與人兩個極端的狀態(tài)之間不停切換,直到閏月結束。”
“在鬼與人之間切換?”阿竹瞪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眼。這么想來,今天日出之前的月影壓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居然還逞強地不帶她一個人跑出來找勾玉,是篤定了不會遇到那蝙蝠怪嗎!難不成——他故意的!因為自己變成凡人沒了靈力保護不了她?還是擔心天亮了之后變成怪物傷著嚇著她?
阿竹看著在金色光罩中折騰的月影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那現(xiàn)在要怎么辦,一直關著他嗎?”
“等太陽下山他就能恢復理智了,到時候收了光罩送他回山壁去。”
“山壁?”
“那是白靈給他安置的避風港,由外看去就是一堵普通的山壁,誰能想到是用障眼法設的防護結界,妖魔鬼怪無法通過。他待在里面,白天妖化后無法出來,就不會大開殺戒,晚上靈力衰退,也免得受其他邪祟威脅。”
“原來是這樣。”阿竹想起昨晚月影拖她兩人進去,又讓她倆待在山壁里的情景,突然想起:“糟了,蘇葵還在山壁里,她受傷發(fā)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