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戈壁沙丘上的熱浪一下便消褪了,取而代之的是夜風寒涼。天上,夕陽餘暉還未完全散去,東邊的天陲已經掛上一輪並不圓潤的皎月,映著十里黃沙。廣袤的大漠,無際的沙海,夜色之下更顯淒涼與蒼茫。
阿竹她們已經走到了鹽沼地旁。聽小谷說食巖獸生性怕火,白天裡也算歪打正著,便拾了一些乾燥枯脆的鬼手刺枝杈,架起一個火堆,邊取暖,邊防身。吃上幾口肉夾饃,再喝幾口水,就著火光細看地圖,盤算著接下來的行程。
咻——
眼角餘光似乎瞥到了一道白影閃過,阿竹一驚擡起頭,卻只有靜得出奇的沙浪。想來死亡谷環境惡劣,竟連妖物野獸也沒幾隻。
“怎麼啦?”小谷仰起他的小腦袋,順著阿竹的視線往那邊瞧了瞧,“有什麼東西嗎?”
阿竹猶豫地搖搖頭:“沒有,應該是我眼花了吧。”
“這個圓圈應該指的是這片鹽沼湖地,那我們的位置應該就是在這兒。”她爹指著將地圖路線鋪在地上,指著上面一個小圓圈,“按照這地圖的方向,從西北邊的沙谷繞過去,就能看到一口小泉。那叫夜生花的,應該就長在泉邊。”
“西北方向,是那一邊嗎?”小谷四周看看,朝著不遠處兩座沙丘中間伸手一指。突然,眼睛一眨,視線中卻像有一道白影閃過,“什麼東西?”
阿竹和她爹都急忙扭頭,視線掃過,卻依然什麼都沒有。
“小谷你看到什麼啦?”阿竹提心吊膽地問。
“好像是一道白影,不過閃得好快,又好像沒有東西。我會不會也看花眼了?”
阿竹生生嚥了一下喉嚨,手裡摸著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警惕地盯著四周:“剛剛,我眼前也是晃過一道白影。會不會真有東西?”
到底白日裡讓那食巖獸嚇得夠嗆,幾個人還是瞬間提起萬分戒備,各自抓了防身武器緊握在手裡。
然而,時間過去了許久,都沒有半點動靜。
“會不會……真是我們眼花了?或者,是那東西已經走了?”阿竹遲疑著剛想放下手中的匕首,耳邊卻一陣風聲穿過,一道白影一閃而逝,“啊!在這兒!”
阿竹往身邊一抓,卻抓了個空。
“哪兒?”她爹抓著短劍四下一陣亂舞,卻什麼也沒看到,周圍一片寂靜無聲,“沒有東西啊。”
阿竹呆呆地半出著神,一時間竟分不清到底真有其事,還是她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阿竹!”小谷驚乍道,“你的肉夾饃不見了!”
阿竹一看,果然,本來放在腳邊的小半個肉夾饃已經不見了蹤跡。看樣子,真有東西!還是個行動反應很快的東西!
她靈光一閃,將肉夾饃都包了收起來,只留下一小塊放在地上,又拿了她爹帶出來的捕雀小籠,斜斜地半支起根短棍,做了個簡陋的陷阱。幾個人圍在小籠旁邊,擺好架勢,各自全神貫注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咻——啪!
短棍正倒,幾個人便如餓虎撲食一般猛地撲了過去,將那倒扣的捕雀小籠死死按住。
“嗚——嗚——嗚嗚嗚——”捕雀小籠裡一番胡亂撞騰。
小谷眼睛一亮:“抓住了?!”
“這是什麼東西啊?”阿竹小心翼翼後撤著身子,輕輕將小籠擡起一個邊兒。
撲——撲撲撲撲——
半隻小白爪子伸了出來,在沙子上一陣抓撓:“嗚——嗚嗚——”
“是白狐!”小谷興奮道,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白狐?”她爹驚道,“你是說,經常被當作神明靈獸的白狐?”
“嗯。”小谷堅定地一點頭,“白狐有靈性,說不定能帶我們找到夜生花,或者找到月影呢!”
“那……”阿竹愁得皺了眉,也不知道這小東西記不記仇。
撲簌撲簌撲簌……小籠邊上,那小白爪子還在不停地刨沙。
阿竹拿指關節敲了敲額頭,決定像哄她家阿黃和橘子那樣討好一下這小靈獸。畢竟都是毛茸茸的小糰子,習性應該差不多吧。
她將裝了肉夾饃的包裹打開,掰出一小塊,輕輕扔到小籠邊上。果不其然,那小白爪子停下了刨沙的動作,好奇地那小塊肉夾饃戳了戳,又輕輕一挑撥拉了進去,籠子底下便傳來幾下嗅東西的哼哧響,隨後是吧唧吧唧地吃完了。
見眼前這招管用,阿竹示意她爹和小谷將小籠擡了擡,露出一條更大的縫隙,再掰一小塊肉夾饃,扔了過去。幾聲哼哧響後,接著又是一陣吧唧吧唧……
如此幾次三番,小籠的邊縫越擡越大。那白狐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吃完一塊肉夾饃後,還會嗚嗚嗚地叫喚上幾聲,示意自己已經吃完了,好讓阿竹繼續給它投食。
很快,一個肉夾饃就這麼喂完了。估摸著和小白狐差不多熟了,阿竹試著將小籠掀開了一半。
咻——
一個力道撞出,眼前白影一閃,籠子裡的小獸便沒了蹤跡。
“喂!”阿竹站起身子剛想追過去,卻見不遠處的沙丘邊緣探出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兩隻三角形的小耳朵動了動,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滴溜溜地看著她,半是好奇試探,半是羞澀膽怯。
阿竹慢慢地蹲下,手裡掰一塊饃遠遠地扔了過去。
那小白狐嚇一跳,略微往後縮了縮脖子,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饃,又看了看遠遠的阿竹,跐溜一下跳出來叼起饃,又迅速閃回了沙丘之後,快得就是一道白影晃過。幾聲吧唧吧唧之後,重又探出了小腦袋。
“嗚——嗚嗚——”阿竹學著它的叫法,輕輕地喚上兩聲,手裡又掰下一小塊饃,比之前那塊稍稍扔得近一些。
跐溜——吧唧吧唧……
很好……阿竹心裡鼓著勁兒,一塊一塊的肉夾饃越扔越近,越扔越快。
那小白狐初時還每叼一塊兒就往沙丘後躲了再吃,到後來混得熟了,便連躲都懶得躲了。叼起一塊,頭一仰,吧唧吧唧啃上幾下,咕噥一聲就吞了。月光之下,一個滾圓的身子,白色的皮毛泛著軟和的光澤,身後一條蓬鬆松毛茸茸的尾巴愜意地左右甩著。
“嗚——嗚嗚——”阿竹輕輕喚著,將一小塊饃放在自己跟前。
小白狐照著原樣吃完了,擡起頭,兩隻眼睛乖巧又可愛地看著阿竹:“嗚——嗚嗚——”
阿竹早就將肉夾饃的包裹藏到身後讓她爹拿走了。她攤開空空的雙手,示意已經沒有吃的了。
哼哧哼哧……小白狐動動鼻子,嗅了嗅阿竹的手心,重又擡起軟軟萌萌的腦袋:“嗚——”
阿竹見它湊得近了,便想試著伸手摸上一把。誰料她手剛動,那白狐便咻的一下化作白影飛躥出去,重又在沙丘邊上探出一個白色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