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屑之中,阿竹胸前一團熒熒光亮,在那黑刃之下護著她毫髮無損。
那道士先是一驚,繼而揚眉一笑:“找到了。”
隨後一掌推出,再猛地往回一收,隔空便將阿竹懷裡的聚靈鎖拽了出來。
“啊!”阿竹脖子一下被勒扯得生疼,下意識地伸手拉住聚靈鎖的掛繩。
呲——聚靈鎖炸出一圈白色光刺,生生逼得那道士一下鬆了手,攤開掌心一瞧,整個手掌都被灼傷得不成樣子。
“聚靈鎖?”那道士看著手掌喃喃自語。
阿竹趕忙一下捂住鎖塞回懷裡,一骨碌爬起身就要往外逃。
“看來還有點麻煩。”那道士斜眼一瞥,手中拂塵橫著一掃,一道玄墨飛出,擊落在阿竹腳邊,瞬間化作一灘。
“啊!”阿竹覺著腳下的地板一軟,一下失去了平衡,沉進了濃墨化成的深潭之中。一陣撲棱掙扎之後,漸漸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阿竹微微動了動眼皮,覺著身上很是暖和,像是泡在溫泉中一樣,但鼻尖聞著一股濃烈的藥草氣味,其中還夾著絲絲血腥氣,刺鼻且難聞,讓她忍不住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終於慢慢醒轉過來。
睜眼定睛一看,正身處一個小木屋內,四周牆壁高處開著一排木柵欄格子窗,外頭日光大盛,投下短短的影子,想來不是剛過晌午便是晌午將至。
阿竹略微動了動身體,聽到一陣鐵鏈哐當聲,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被鎖在一個藥池裡。池水很高,已經沒過了她的肩膀,散發著氤氳熱氣,溫溫暖暖很是舒服。但水的顏色是很深的墨綠,水面上密密麻麻漂浮著一層厚厚的草藥,甚至還有蜘蛛蜈蚣蠍子的模樣……
“啊!!!”阿竹一陣毛骨悚然噁心害怕,在水中一頓撲騰掙扎,將鐵鏈拉扯得錚錚作響,卻除了濺起一波水花,愣是沒能移動分毫。
無奈,只能強忍了心中不適,偏了頭不去看它們。
突然心中咯噔一響:糟了!原本篤定了月影能找到她,是因爲兩人身上各放了張追蹤符。但如今她被泡在這苦池子裡,符呢?!
水底下被鎖住的手趕緊在有限的活動範圍內一頓摸索。還好,身上的衣服還在,聚靈鎖安安靜靜地待在懷裡,貼身的荷包也不曾失去。隔著布料摸一摸,還能摸到一沓各式符紙的存在,就是不知道這符紙防不防水,還有沒有效。
摸到腰間,心裡一頓懊惱,她的匕首昨晚紮在那地板上沒能拔出來,不然還能用它把這鐵鏈削了。看來,如今只能靠自己想辦法快點出去了。
於是乎,一邊舉頭四處張望找線索,另一邊手中也一刻不停歇,努力地試著從擺脫鐵鏈的束縛。
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
揹著日光,那道士緩步走了進來,見著一臉驚慌的阿竹,露出欣慰的表情,溫柔道:“姑娘,你醒了。”
“站住!你別過來!”阿竹炸毛一般地吼道,兩道目光警惕地盯著他。
這一聲吼,那道士真的就停下了腳步,低頭失措道:“是是是,貧道失禮了。”
阿竹一愣:這人怎麼回事?看模樣明明就是昨天那瘋子,怎麼說起話來卻像換了個人?
“你……你想幹什麼!”阿竹質問道。
“姑娘誤會了,貧道絕非那猥瑣齷齪之徒。”那道士連連低頭,眼睛緊緊盯著腳下的地板,不敢多看阿竹一眼,雙耳略微泛紅,顯得十分窘迫,“今日一早醒來,見姑娘躺在貧道的藥池中,喚也喚不醒,實在不知是怎麼回事。礙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有些不妥,這纔出了門去。”
阿竹一臉不信:“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在這兒?”
“貧道著實不知。”
“騙鬼呢!昨晚下手的人分明就是你!這張臉我記得清清楚楚!”
“不不不不……”那道士慌亂地解釋,“貧道昨夜打坐入定,絕對未曾離開此處半步,怎能對姑娘下手。”
“那便是……你分出去的靈識?”
“姑娘太高看貧道了。貧道雖是修行之人,但天資愚鈍,縱然習練多年,也依舊不得要領。如今,不過能簡單畫畫符文念念咒,換幾口飯吃。連短距離的隔空移物都時常失敗,又怎識得分出靈識這種高階法術。
“這麼說……昨晚的人真不是你?”阿竹將信將疑。
“今早之前,貧道與姑娘不曾謀面。姑娘所說之人,絕非貧道。”那道士說得真誠。
“要真是你說的那樣,能把我放了嗎?”阿竹試探道。
“不是貧道不放,實在是有心無力啊。”那道士愧疚地躬身道歉。
“什麼意思?”
“束縛姑娘的乃高階法術,遠在貧道能力範圍之外。”
“不就一條鐵鏈嗎?”
“姑娘若不信,可容貧道上前幾步?”
阿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試試:“好吧。”
那貧道微微作了一揖,隨後緩步上前。當他走到距離藥池差不多一米之處時,一個黑光結界憑空出現,猛地擋在跟前,逼得他後退兩步。
“這結界煞氣甚重,貧道道行低微,實在無法破解。”
阿竹一瞧,這結界不正是那瘋子道士的嗎?眼前這人到底是真是假?
正疑惑不解中,突然想起那瘋子道士昨晚說的一句話:他要治病,見著他的兄弟就明白了。他的兄弟?難道就是眼前這個人?
“你……有沒有兄弟?或者是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那道士似乎不明白阿竹爲何突然這麼問,但還是誠懇地答道:“貧道父母雙亡,並無兄弟姐妹。自幼時出家,曾在青城山附近的普臺觀學習問道,十年前離觀入此山中獨自修行,未曾遇到與貧道長相相似之人。”
一番話說得阿竹愈發一個頭兩個大: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昨晚的事都是她的幻覺?而且,青城山不就是昨晚那羣修士的地方嗎?這麼巧?
“你說你曾經在青城山附近待過,那這兒呢,這兒離青城山很近麼?”
“是,此山正位於青城山西南。若是步行,大約兩個時辰便可到達。”
天啊,青城山,自己居然離小巫山這麼遠了!可怎麼回去呀?隨後,眼咕嚕一轉,端起文縐縐的語氣,客氣地說:“道長,您能幫我個忙嗎?”
“姑娘請說。”
“聽聞青城山是個大派,門下弟子修爲頗高。能否勞煩道長跑一趟,請他們解我一時之困?”
那道士似乎有極大的難言之隱,頗是爲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答應道:“好,那貧道便去青城山試試。只是能否請得人來,還不敢說。”
“無妨無妨,有勞道長了。”
那道士揖了一禮:“貧道會盡快趕回。”說罷,帶上屋門遠去,再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