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鳴在被調回到成都軍區半年後,他接到了一道新的調令,去總參謀部直屬特種大隊擔任戰術教官。而此時,他已經是中校軍官了,這半年來,他每個月都會去羅偉強家裡,給他們帶去生活費以及一些補品。三個月前,羅偉強的妻子生產了,是個男孩。孩子的名字是雷天鳴取的,叫羅震。
在去běi jīng之前,雷天鳴買上了很多東西,帶著勤務員,開了一天的車,來到了羅偉強的家裡。羅母一見到雷天鳴,立即又忙碌了起來,同時還讓鄰居去把正在地裡勞動的穆英叫了回來。農村的女人就是這樣,月子一坐完,又要從新回到地裡勞動,即使,她們的生活並不缺什麼,雷天鳴每個月送來的錢足夠她們過上很舒服的生活了,可是她們仍然改不了在地裡勞作的習慣。這也是穆英多次拒絕雷天鳴給她們在成裡安家的原因。
“小震,都這麼大了!”雷天鳴抱起了羅震,他是孩子的乾爹,“哦,小震真乖,給乾爹笑一個!”
羅震傻傻的笑了起來,三個月大的孩子,看見誰都會笑。
“小雷,你快坐吧,孩子讓我來抱!”羅母把糖水煮雞蛋端了出來,立即就接過了雷天鳴手上的孩子?!昂⒆舆€小,很麻煩,不要弄髒了你的衣服!”
“乾媽,沒事的,上次我給你帶來的nǎi粉都吃完了嗎?”認了羅震做乾兒子後,雷天鳴也認羅母做了乾媽,成了一家人。
“都還放著呢,英子她nǎi水多,那些nǎi粉我都放著,隔壁家的娟子也懷上了,她人瘦,以後nǎi水肯定少,我想把nǎi粉留下來,送給他們!”羅母憨厚的笑了一下。
雷天鳴並沒有反對,八十年代的農民都很質樸,同村同鄉的,簡直就如同一家人。羅偉強犧牲後,鎮上評了他們爲烈士家屬,村子裡的人對她們也很照顧,現在條件好了一些,羅母自然不會忘記鄉親們的恩情。
“快吃吧,等下英子回來了,我就去做飯,今天,你不著急走吧?”
“不,不。乾媽,你忙你的吧!”這次,雷天鳴吃光了碗裡的八個煮雞蛋。
很快,穆英就提著鋤頭回來了,她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尷尬的笑了一下,就去廚房洗了臉,這纔來到了客廳裡。
“嫂子,你才坐完月子,就不要下地勞動了,我看,什麼時候你們都搬到城裡去住……”
“天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而且媽也不想離開鄉親們,我們搬到城裡去,她又沒有一個熟人,老人家,很寂寞的!”
雷天鳴尷尬的笑了一下,接著,他就看到了穆英臉上有一絲憂慮?!吧┳?,這次我來,是要告訴你們一個消息。我才接到調令,過幾天就要去běi jīng了,以後不能經常來看你們,所以,我帶了半年的生活費來。另外,你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爭取在走之前給你們辦好!”
“這……”穆英沒有去接那疊錢,她遲疑了一陣,說道,“天鳴,我們是沒有什麼事要麻煩你,只是……”
“嫂子,你有什麼就說,我們是一家人!”
穆英尷尬的笑了一下,雙手不安的在衣角上攪動著,過了一陣,她才說道:“我有點擔心小震,孩子是農村戶口,以後要想上個好學校很困難,如果……”
“你是說,給孩子辦個城市戶口?”
穆英點了點頭?!捌鋵?,我們都已經習慣了農村生活,但是我不想讓小震以後也當個農民,相信偉強他也會這麼想的,孩子應該有個更好的前途!”
雷天鳴點了點頭,然後沉思了一陣,說道:“這事你不用cāo心,就包在我身上,有消息了,我再跟你們聯繫!”
當天下午,雷天鳴吃了午飯之後,就返回了成都。三天後,他搭乘一架空軍的運輸機去了běi jīng。雷天鳴在被晉升爲了上校的同時,成爲了總參直屬特種大隊的戰術教官。
半年後,辛覺與皇甫明成也被調了回來。辛覺成爲了總參特種大隊的副司令,晉升爲大校。皇甫明成與雷天鳴一樣,在被晉升爲上校的同時成爲了特種大隊的教官。三個兄弟又聚在了一起。
這天,雷天鳴將辛覺與皇甫明成約到了běi jīng飯店,擺上了一大桌豐盛的酒菜。
“天鳴,你這不會是鴻門宴吧?這一年來,你小子比以前摳多了,每次我們回成都辦事,都是我們請客,今天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竟然擺上這麼大一桌飯菜,請我們?”辛覺邊說邊搖頭,“皇甫,你說這小子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按好心?”
“肯定,老辛,那我先幫你試試菜,沒有什麼問題,你再動筷子!”
“去,去,去!你小子就看著那隻烤鴨!”辛覺一把拉住了皇甫明成,然後坐了下來,對著一臉尷尬的雷天鳴說道,“天鳴,你老實交代,今天請客,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要麻煩我們?”
雷天鳴笑得更尷尬了,他先給兩人面前的杯子裡倒滿了酒。這才說道:“老辛,皇甫,我也不瞞你們,今天我做東請客,一是爲慶祝我們三兄弟又聚在了一起,二是紀念老羅,第三嘛,我確實有件事情要徵求你們的意見!”
兩人的聲sè都黯淡了下來,一提起羅偉強,三人的心裡都有個疙瘩。
“過兩天就是老羅的忌rì了,我們先敬他一杯!”皇甫明成舉起了杯子,把一整杯茅臺都灑在了餐桌布上,“老羅,我們四兄弟現在缺了你一個,打麻將都是三缺一,哎!”
辛覺一口就喝下了第一杯酒,把杯子往餐桌上一放,他說道:“天鳴,我知道,這一年來,你一直在照顧偉強一家人,每個月都給他們匯去了一大筆生活費,所以你也沒有錢來請我們哥倆喝酒了,這些我們都不怪你!”
雷天鳴尷尬的笑了一下,閉口不言。
“但是,有件事情我就要罵你了!”辛覺神sè一變,說道,“羅偉強也是我們的兄弟,那你怎麼能夠少算我們一份?這一年來,你花了多少錢,我們三個應該平均著分一下,不能你一個人吃啞巴虧,偉強在上面知道了,他也不會同意你這麼做,而且,他會怎麼看我們?”
“對,怎麼也要算上我們這一份,你一個人擔著,那太吃虧了!”
“老辛,皇甫,你們聽我說,錢是小事,我也不缺這麼點錢,今天,我要跟你們商量一件事情?!崩滋禅Q遲疑了一下,然後把心裡想的事情說了出來。
兩人先是一愣,接著辛覺就放下了筷子?!澳愣枷牒昧??”
雷天鳴點了點頭。“老辛,你也是農村裡出來的,應該很清楚,一個女人還沒有生下孩子就守寡,周圍的人會怎麼看她?就算有我們的幫助,那也不能改變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老羅走之前,沒有說別的,只要我照顧好嫂子,照顧好小震,如果我不這麼做,就無法給他們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我就對不起老羅!”
“那麼,你知道別人會怎麼看你嗎?”皇甫明成點上了煙。
雷天鳴苦笑了一下?!皠e人怎麼說我,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能夠理解我爲什麼要這麼做,而且你們會支持我這麼做!”
“還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呢?”辛覺接過了皇甫明成遞來的煙。
“我已經到民政局諮詢過了,就算小震是我的乾兒子,可是他們根本就不認這一套,而且我也無法收養小震,他還有直系親人,反正,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雷天鳴長嘆了一聲,把杯子裡的酒都喝趕了,“過兩天就是老羅的忌rì,我也想了解了這個心願,沒有老羅,我也活不下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不停的抽著煙,頓時,房間裡煙霧繚繞,三個人都沉默著。
“那麼,可以按照烈士家屬的情況特殊考慮嗎?”
辛覺苦笑了一下:“我們沒有背景,這麼多烈士,如果個個都要求特殊處理的話,那還成什麼樣子了?”
皇甫明成不再開口了。
過了一會,辛覺說道:“天鳴,我支持你的想法,我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既然想好了,那就做吧!”
“我也支持你,別人說什麼不重要,我們都知道,你這麼做沒有錯!”
雷天鳴感激的看了兩個兄弟一眼,然後舉起了酒杯?!澳艿玫絻晌淮蟾绲闹С?,我先敬你們一杯!”
兩個月後,雷天鳴將穆英與羅母接到了běi jīng來。在說服了羅母之後,雷天鳴與穆英去民政局扯了結婚證,然後給她與羅震上了běi jīng的戶口,羅震也改名爲了雷震。他們的婚事沒有大肆張揚,在雷天鳴分到的那套總參大院的家裡辦了一桌酒席,請了辛覺,皇甫明成以及幾個在京的老戰友來參加了婚宴。
從此以後,雷天鳴與穆英就成了一家人,而羅偉強的遺腹子也就成了雷天鳴的兒子,兩家人和爲了一家人。
半年之後,羅母因爲常年在農村勞動留下的痼疾去世,雷天鳴以兒子的身份給她cāo辦了後事。三年後,雷天鳴調到了南方某軍區,再次參加了對越自衛反擊戰,八年後,雷震回到了běi jīng,此時他已經成爲了總參特種大隊副司令。十七年後,雷震已經是總參子弟校的高三學生了,在臨近高考前的一個月,他走進了雷天鳴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