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竹門,新鮮的竹香撲鼻而來。
新建的竹屋,還帶著沒完全褪去的綠,在燭光下反射著高光。
屋內干凈得一塵不染,仿佛進到了無塵的空間。
去了末凡的梅園已經覺得極為簡樸,而到了這兒就更不是一個簡樸可以說過去的了。
擺設極為簡單,甚至沒有一件奢華的擺設,也沒有一件昂貴的家俱,所有一切都簡樸到如同深山中的幽居小屋。
雖然簡單到幾乎沒有多的東西,卻讓人有種清雅的感覺,仿佛這間屋子的主人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隱居雅士。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也不會想到在虞國長公主的府弟中會有這樣的地方。
但也只有這份清雅才配得上謹睿那清清冷冷的性情。
內間除了簡單的竹床矮幾,還有一個極大的竹架,上面放滿了瓶瓶罐罐,和裝著草藥的竹簍。
玟果這才想起,在竹林里尚種著不少藥草,有些到是常見的,但有些卻是她這學醫的人都沒曾見過的。
剛才進門時閃過的念頭又再涌上了腦子,瞟了眼門口,快步奔到竹架邊,隨手拿起一個小瓷瓶,湊到鼻邊。
淡淡地竹香飄進了鼻息。放下小瓶。另取了個玉瓶。同樣熟悉地竹香……接連換了幾個瓶子仍然如此。
果然……佩衿說地高人。竟是他……
手指撫過手臂上已除去了疤痕地燙傷。那晚進她房中為她上藥地人。竟是他……
放下手中地藥瓶。心里涌上不知是何種滋味。一直以為他對自己只有恨意。只有厭惡。
所以對他也總是遠遠避開。就連他過得這樣清苦。也不知道。平時對他真地太過疏忽了。
渡到矮幾邊。這琴安然無恙。讓她感到欣慰。纖指拂過琴弦。悠揚地琴聲順指而出。
她愛極了這把古琴,手指輕輕撫摸著琴身,不覺中就坐到了幾前的蒲墊上。
謹睿于花徑小道間慢慢回走,遠處一縷如絲的琴聲傳來,他冷寒的瞳孔慢慢浸上暖意。
離竹園越近,琴聲越大,迷惑的加快了步子。
走到竹園矮欄外,屋內傳出的琴聲,讓他微微一愣,站住了腳,靜立在圍欄外,手扶著竹籬矮欄,透過窗欞,望著矮幾前專心彈奏著的嬌小背影。
冷清的眸子在夜色中越加的沒有暖意,也不知是這天氣冷些,還是他的眼眸更冷。
枯黃的竹葉隨著風落在他的肩膀上,又被另一陣風吹落在地,帶著蕭索翻卷著慢慢飛遠。
過了許久,琴聲停止了,他才暗嘆了口氣,進了院子,猶豫了片段才推開竹門。
玟果被竹門的‘吱呀’聲驚過神,轉頭看向門口,謹睿冷寒絕美的面容闖入她的眼簾。
已入將入冬的季節了,這夜里更為寒冷,他卻還穿得很是單薄,讓她有些心疼,他平時不要丫頭小廝服侍,自己卻不知道多加些衣衫。
當他的視線落在了古琴上,才赫然想起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特別是這把琴。
慌忙起身,退開一邊,眼里閃過一絲窘迫,“我……不是有意想動你的琴……”
她忙咽下了后面的話,只是太喜歡這琴了,一時沒能忍住。
哪果這句話出了口,只怕這琴又將要慘遭厄運,大眼睛里閃著不安,偷看著他的反應。
他只是淡淡的掃了琴一眼,便將視線錯開了,難得的落在了她的臉上,冷冷道,“你來做什么?”
雖然他語氣冷得叫人難受,但總算沒有找琴的麻煩,玫果暗松了口氣,“我來謝謝你的。”
“你沒什么讓你謝的,你走吧。”他習慣性的將視線錯開去了,另尋了焦點。
不知是錯覺,還是因為剛才的發現讓她正浸在一種說不出的感激之情中,分明感到他眼里比平時少了幾分厭惡,“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你不必謝我,末凡叫我去的,我不能不去。”他看向藥架,盯著被玟果拿動過的那幾個藥瓶。
玟果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藥架,發現那些小瓶都略為移動了方位,暗暗叫苦,怎么這么粗心大意,不按原位放回,擺得東一個西一下的,全沒了剛才齊齊整整的模樣,被他一眼便看了出來。
“雖然是他叫你去的,但你終是救了我,所以我還是要謝的。”他如果不愿救自己,大可說沒法可救,任自己自生自滅。
“有時救人,并不是想救她,而是不得不救。”他讓出門口,已經不想再多說什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是這樣嗎?”到了這樣的情況,如果還賴在這兒,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不管怎么說,她來的目的就是說聲‘謝謝’,既然說了,這一趟也就沒白來了,本來就沒打算他能對自己和顏悅色,他已經是跟她說的話最多一次了,也
氣的一次了。
但仍免不了的覺得失望,走出門口,站住了,回轉身,“如果說這次是因為末凡的要求,不得不救我,但是那治燙傷的藥呢?難道也是他要你給我的嗎?”
如果是的話,他又何必半夜三更的使用迷藥迷暈了她,再給她上藥?只需將藥給了末凡便是了。
而末凡也并沒提過這事,自然對這事根本就不知情。
不得不救?騙誰?又有誰信?
他身體微微一僵,不回頭看她,“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玟果微微笑了,“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知道是你。”稍頓了頓,看著他極盡完美的側影,高挺筆直的鼻梁,抿緊的薄唇在燭光下泛著柔的光澤,柔聲道,“天涼了,多穿件衣衫,就算不喜歡別人服侍,也要自己照顧好自己。”說完轉身步下繡臺階。
剛下了兩階,身后傳來謹睿冷得不帶一絲暖意的聲音,“以后別動那架子上的藥瓶,有些無色無味,但只要吸入一點,便可以致人于死命,只怕是神仙在世也無回天之術。”
玟果心里一陣狂喜,驀然轉身,笑逐顏開,“你的心并不象你的人這么冷。”他說的是以后不要動那架子上的藥瓶,而不是‘你以后不許再過我的屋子。’
冰冷的聲音說出的內容卻是為著對方好的。
謹睿寒冷臉不加以理睬。
玟果也不介意,雀躍地跳著離開了。
謹睿轉過臉看著她歡跳的背影,寒著的臉,慢慢轉暖。
玟果蹦到院子門口,伸手吊著一株竹子打了個圈,轉過身來時,正好與他四目相對,唇邊的笑意頓時僵了僵,下一刻卻更加的燦爛。
謹睿微微一鄂,忙扭開臉,垂下了眼簾。
玟果‘咯咯’一笑,踩著輕快的步子走了。
獨自在石子路上旋轉飛舞,在路過通往佩衿的院子的路口時,停下了,笑意慢慢收斂。
搖頭輕嘆,佩衿啊佩衿,我與你蜜餞,你卻與我砒霜。
雖然你早知井水之毒,謹睿可解,卻也不能用百姓的身體康健做為你的墊腳石。
或許真的錯信了你。
好在這次是與你用末必知的名義交易,否則……
這次既然井毒也解,這事也就揭過,不再追究。
不過下次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也就饒你不得了。
剛才的歡悅也消減了不少。
“咳……”
一聲輕咳打破了她思緒。
艷麗的紫袍晃進了她的眼簾,順著長袍下擺慢慢上看,肩膀上繡著金絲的展翅雄鷹。
不用看臉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一條冰冰涼的小蛇在臉上蠕動的感覺再次浮了上來,打了個寒戰,也懶得再抬頭看對方的臉了,直接抬腳就走。
“郡主,怎么見了我就走?”離洛笑嘻嘻的在她身后揚聲問。
“話不投機半句多。”玟果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走的更快,如果不是顧著形象,早開跑了。
他追了上去,“我們都沒曾聊過,郡主又怎么知道我們話不投機?”
玟果帶著敵意瞥了他一眼,“跟你有啥好聊的?一邊去涼快去。”腳下絲毫不肯放慢。
離洛裂嘴笑了,“難道你還在為我兒時的惡作劇生氣?都四年多了,你這氣也未必長了些。”
玟果猛然剎住腳。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收勢不住,撞到她后背上,將她撞得一踉蹌,往前撲倒,忙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不許碰我。”玟果尖聲驚叫,在她看來,他就是一條冷血蛇,被蛇碰的感覺和當年蛇在臉上蠕動的感覺沒什么兩樣。
離洛一驚,縮回了手。
玟果晃了晃身體,剛找到平衡點,腳下又被不知為什么會崩緊的裙下擺絆了一下,接著聽到‘嗤’的布料撕裂的聲音,身體轉了個方向,直接往地下坐倒了。
“哎喲。
”玫果一屁股坐在石子路上,呼痛出聲,只恨自己屁股上沒多長幾斤肉出來墊底。
二人同時看向布料撕裂的聲音傳來出。
玟果的長裙自自膝蓋處撕裂開來,下擺處正被離洛踩下腳下。頓時氣青了臉,這丫是不讓自己摔倒誓不罷休啊?
離洛看著坐在地上的玫果,眼里閃過隱忍的笑意,心虛的抬起腳,釋放出她的長裙下擺。
玟果氣悶的揉著屁股爬起來,看著擺在地上的那塊碎布,神色越來越陰沉,彎身握住碎布片,用力地一撕,長裙變成了帶著毛邊的及膝裙。
慢慢站直身,握著碎布片,伸到離洛前面,瞇縫著眼,怒視著他,“離洛,你這丫腦袋有問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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