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誰告訴你的?”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我不想思考,你把答案告訴我就行了。我再跟你說,是誰說的。”
夏博玉沉默了很久,久的阿芙覺著自己快要睡著的時候,他才嗯了聲。
嗯了聲。阿芙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停頓了會兒,又問:“慕容梓鳶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夏博玉心底一沉,有種被人當頭澆下一盆涼水的狼狽感,面對她輕聲軟語的詢問,竟然有絲慌亂流竄,讓他下意識想解釋。
可最後,繁雜思緒攏在一起,卻只有四個字,“我不知道……”
他還是想解釋,夏博玉終於明白那些流轉情場的花花公子哥兒們的行爲了,明明和另個姑娘玩的很嗨,卻在轉頭面對這個姑娘的時候,軟語細哄。埋汰這個那個的,就差舉手發毒誓了,等那姑娘原諒了,就又出去流連花叢中。
想想有些好笑,他不流連花叢,可情形卻如此的相似!
阿芙說道:“她來找我說了,說是太子設計的你們……可我問過太子,他並沒有那麼做……”
“你問過太子了?”夏博玉聲音很輕的打斷她。
“是,”她鬆開他。擡起頭,“他說沒有,這一切都是慕容梓鳶自導自演的。”
“你怎麼就肯定太子沒有對你說謊?”夏博玉看著她。
阿芙一口否定,“他不會。”
夏博玉心底驀然刺痛。表情瞬間冷靜到近乎陌生,“他爲什麼不會?阿芙,你不要被他表面給矇蔽了。”
阿芙擰起眉頭,冷聲質問:“夏博玉,爲什麼你就是不相信這一切都是慕容梓鳶自導的呢?”
“我沒有不相信。”夏博玉鬆開她,身子往後傾了傾,“她懷孕了!”
阿芙有種被人當頭敲了一棒的暈眩感,她懷孕了?所以什麼意思?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衝口就問:“難不成你還想負責?”
“不是。”夏博玉眉頭緊皺,“阿芙,你沒有想清楚,這一切若是梓鳶設計的,那她的動機呢?她已經是太子妃了,如果她這麼做。於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阿芙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他,說了這麼多,其實他還是不相信小青梅會有如此心機!
阿芙突然推開他,起身就朝內殿走去,伴隨著的還有冷漠不帶感情的拒絕之意,“你回去吧,我累了。”
彼此間的氣息瞬間消散,夏博玉跟著起身,“阿芙。”
索性她腳步微停,卻沒有回過頭,“夏博玉,其實你當初不用救我的!”不用救我,你也不會將自己陷入兩難境地,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兒,而面臨艱難的選擇。土叉華圾。
夏博玉心裡咯噔一聲,想要說什麼那人已經關閉了小門。他站原地一手叉腰一手扶額的靜默了會兒。
過了片刻,放下手擡腳走到小門跟前,剛要敲門卻發現裡面根本就沒有關,他雙手推開走了進去。
相較於殿外狼藉,內室裡倒整潔樸素多了,一圈看下來說實在的真不像是是皇上住的偏殿。紅木貼牆而立的書架,上面擺放著古典書籍,以及古玩瓷器。她的牀也是那種兩頭雕鏤繁瑣花紋,淡粉色帳篷帶有一股說不出的女兒家芳香。
實打實的就女子的閨房,說皇上沒有什麼特意籌備交代,鬼都不信。
可能料定是他,她躺在牀上睜著眼睛說:“夏博玉,你回去了好好想想,我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我能接受的是一夫一妻制,如果那孩子真是你的,我可能……”
“可能怎樣?”他到她牀前站定。
她眨了下眼,突然落寞的說:“能怎樣啊,婚書上也沒蓋印,我們成親不算數的。你們有什麼主意想法,我也擋不住,只是你到時候得早早告訴我你的打算,我怕到臨了了,我會受不住!”
夏博玉在她牀沿邊上坐下,扭頭看著她問:“你聽誰說我們婚書上沒蓋印?”
阿芙白了他眼,陰陽怪氣的說:“還能有誰,你的小青梅啊。”
夏博玉失笑,“事情不到最後一步揭曉,不要妄自揣測瞎想。”
阿芙直接轉過身背對著他,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捂嚴實漏風的肩膀。
夏博玉說:“你已經是我妻子了,我們成親了,還是在你師父和衆好友的見證下完成的婚禮。阿芙,如果你看的透徹一些,這世上,其實有些東西根本是束縛不了的。”
耳邊是他輕緩好聽到能讓人耳朵懷孕的嗓音,舒適動聽,阿芙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睛聽,同時附以自己的觀點、點頭,或者心裡默默跟上一兩句。
他說:“就比如婚姻,若真有生活不到一起的兩人,不管怎麼努力,還是要分開。這時候一紙婚書根本起不了作用,婚書,還可以變成和離書。”
對著呢,有結婚本,還有離婚本呢!現代普遍的很,看來古人也不是完全的迂腐嘛。
“你不要胡思亂想,還有那套一夫一妻制,雖然不知你從哪裡看來的,但那件事兒,我會調查清楚,不管是誰設計的!”
阿芙轉過身看著他說:“不管是誰設計的,可慕容梓鳶她懷孕了,你打算怎麼辦?”
話問出來了,——誰知夏博玉就像沒看見似得,伸出手越過她,在她身後理了理,說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下次不要那麼傷害自己,傷口讓宮人給你按時換藥。我想……經過這次的事兒,皇上應該不會在阻止我來看你了。”
阿芙狐疑的轉身看去,他的手還能越過自己到背後去,背後能理出個什麼來?這樣想著,入眼,被子隆地高高的,裡面掩著一個人,還能看到那窩在被子裡黑黝黝的頭髮冒出來。
阿芙驚得立時坐起身,正巧這時夏博玉收回了手,深深地看了看那被子,不,應該是睡在被子裡的人,嘆了口氣,才起身打算離開。
阿芙心裡忽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她顫顫地伸出手在夏博玉面前晃了晃,“夏博玉,夏博玉你……”
那人就像沒聽見,已經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阿芙一下子急了,回頭看看那睡在被子裡的人,在低頭瞧瞧自己,最後忙奔向夏博玉,“夏博玉你別走,你別走啊,不對勁兒,你快回頭看看,怎麼,怎麼有兩個我啊?”
不管她怎麼喊,夏博玉就是聽不見,白色錦衣微微飄動,擡起一腿已經邁出了室內。
阿芙急的真顧不了許多,撲上前想要拽住他的衣袖,可手卻是穿透他的身體,而自己那一使力,勁道太過,收勢不住,眼看就要摔倒,身體卻在這一刻以詭異的現象,給飄了起來。
飄了起來……
這一變故,直驚得她反應不過來。當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早已不見了夏博玉的身影。
阿芙怔愣地站直身體,瞪著自己的一雙手,彷彿還能聽見自己砰砰砰直跳的心般,怎麼回事?穿透,穿透……她慢慢地回過頭,看向那隆起的被子,裡面睡著的人……
這時,伺候她的宮女走了進來,目不斜視,就如看不見她似得,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直直走到牀跟前,看到那個她還在睡覺,便輕手輕腳的放下牀幔,想來是要讓她睡個舒服。
阿芙嚥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慢慢踱步上前,先伸出手在宮女面前晃了晃,然後試著用一根指頭穿透宮女身體,真的穿透了呢……這情景,何其相似啊!
宮女離開後,阿芙一屁股坐在牀跟前地上,腦子一片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去想,卻又委屈的不得了!什麼玩意兒這是,玩她呢吧?
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那讓她穿越重活個什麼勁兒啊?!!
不對不對,不經意間魂魄出來的,那她現在再不經意間又給躺回去不知道可以不?嗯,試試、。
想到就做,阿芙重新跳上牀,反正是魂體,也不怕踩著自己,對齊位置,她慢慢地躺了上去,然後閉眼……嗯,聽說鬼魂附身都是意念所動,她現在就使勁兒地想自己已附身,已經進去了,恩進去了。
然後睜眼,伸出手,坐起身回頭看去……
阿芙雙手捂臉,真給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回不去了,上不去了……她死了,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
有那麼一瞬間悲到深處,她甚至在想,死了好啊,死了也算給慕容梓鳶騰地兒了,反正現在局勢,不是太子死就是祁王亡,祁王完蛋連帶著夏博玉也得完蛋。然而現在就連慕容梓鳶都懷了夏博玉的孩子,慕容老頭在沒了她這個絆腳石,還不得返回去幫助祁王繼位啊?
越想越傷心,阿芙就真給哇哇哇的大聲哭出來,反正已成鬼了,哭也沒人聽見,何不痛痛快快宣泄一場?!!
哭累了,可憐勁兒的依附著自己身體給閉眼睡了過去,反正暫時暫且的也不曉得該怎麼辦,何不累了睡會兒,天就算塌下來,也還有活人頂著呢!
不怕不怕!!
……
如此安慰著自己,阿芙睡了有史以來當鬼最爲舒服的一次覺,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嘈雜混亂聲音給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