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奪過洪偉朝向我的球拍,揮將起來,跟大刀一樣,夸張地向洪偉的頭上砍去。
洪偉一躲,說了聲“操”,就跑開了,我也沒去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
感覺洪偉好像跟在新兵連的時候不太一樣,盡管那個時候也不怎么聽到他說話,畢竟早一年兵吧他,看他在我們這些新兵面前得裝老成,但是他的那種青澀感覺卻是掩飾不住的。而自從學校再見到他以后,覺得這種感覺蕩然無存了,好像變得成熟了好多,年齡比我小一歲,卻覺得他說話什么的,總有一層隱隱約約的世故在里面。比如說,他在偶爾和我相對的眼神當中,我感覺不到半點兒寒假中他和我Q聊過的內容。仿佛什么也沒有說過似的,很坦然地面對我。
我在心里卻有些別扭,好像是在和每個人隱藏著我剛剛知道不久的一個秘密,關于他的,關于我的。
洪偉他們學員隊的另外一個人接過了我手中的拍子,就陸續從他們的窗戶那兒跳進了宿舍。
洪偉在窗臺上的時候,還回頭喊了一句:“師兄,別忘了,有空我再教你打球哈?!?
靠,這小子,我跟他說過多少遍別叫我師兄了,還是師兄師兄的。
“這誰???這么沒大沒小的,感覺跟你混得挺熟的?”跟我一起出來的我們班的那位弟兄問我。
“我們老部隊的,以前新兵連的文書?!蔽艺f。
“好家伙,比咱們老一年兵呢還?看不出來,小伙兒長的夠年輕的?!?
“年輕什么啊,比我小一歲,人家有路子,當兵早?!?
在我轉身準備攀上窗戶進宿舍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右邊二班的窗戶。
偌大的玻璃窗依稀折射著天井中的景物,迷迷蒙蒙的。
玻璃窗的后面,我看到了有一雙眼,正在冷幽幽地看著我。
大概是發現了我的注視,身影一閃,就在消失在窗戶后面了。
這個眼神讓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墒牵矣帜茉鯓幽??隱隱地覺得傷痛之余,心里竟然有一種類似報復的感覺,是你選擇這樣的,而不是我。是你選擇了遠離,選擇了不快樂!你既如此,我能如何?
也許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很快樂,我的生活已經適應了遠離你的感覺。
這個學期的攝影課有點兒像以前的那個高雅藝術講座,大家特別有興趣。不同的是這門課必修,有考試壓力。
讓我印象特深的是這位攝影教員,個性**不羈,在軍隊院校中能保持這份對藝術的狂熱,應該說挺不容易的。
我記得當時攝像課他經常給我們講一些諸如他自費去西藏拍片子的時候遇到的種種趣聞什么的,給大家分享雪域高原給他帶來的種種震撼,言之動情處,他竟然就在講臺上有板有眼地模仿起藏族舞蹈的動作來。
他給我們講弗洛伊德,講煙囪高塔的男性性征意象,坦蕩蕩地,毫無做作,很多東西都是我們第一次聽到。
對了,教員有一張挺得意的片子,也是他所撰寫的一本關于攝影的書的封面。那是一張關于長城的片子。他不是去拍長城的偉岸,而是選擇黎明,選擇了兩個山峰,感覺就是女性的雙峰,兩個山尖上的峰火臺恰似**一般。剪影的效果也很有沖擊力。他說,長城是什么,我理解的長城就是母親。為了這張片子,為了得到他所要的曝光效果,他窩在長城腳下,整整守了一整夜。
他對學生的要求是嚴格的,要求每個人都得配像機,他說,學攝影,不摁快門不實踐,光看理論那是不可思議的。
因此,隊里的學員幾乎人手一部。小許也有一部,是女更年借給他用的。
我們這些用自己的像機卻沒拍出什么好的片子來,恰恰只有那一部不屬于自己的像機卻拍出了一張當時在學校舉辦的影展中獲得唯一一名特等獎。
小許的這張片子是一張抓拍,表現的是學校的一名衛兵換完崗時離開校門時的神情,畫面的大半部分是那個空空的校門,大致位于畫面黃金分割點上士兵側過頭來看已經然站過士兵,表情很平淡,很生活,在我知道是小許的片子時,覺得士兵的眼神中似乎又有一些暖昧與落寞(完全我的個人感覺)。
如果說小許和以前還有什么沒變的話,那就是我仍然感覺到他心底里的那種不服輸的勁兒,那種爭強好勝的性格沒有變,只是這些鋒芒都被他自己深深地掩藏住了,不像以前我們同桌的時候,他會珍惜每一個課堂提問的機會表現自己。
他的學習成績也都還在學員隊里居于前列,我想,這些至少可以說明無論是母親的病情,還是我們之間的疏遠,還不至于干擾到他,不至于讓他心神紊亂而影響到學習。
我的心里也因此而解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