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儲秀宮寂靜的讓人害怕,藍心寧輾轉反側,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那個自信的笑容,耳邊不時傳來裴天諾充滿磁力的聲音,她無可奈何的自床上坐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自宮內走了出來。
抬頭望去,除了繁星點點,淡白色的月牙被無云遮住了,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告別了家鄉。告別了親人,放棄了真愛,她及姐妹們最終還是來到了這里,這個對她們來說陌生而又充滿恐懼的地方。
微微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裴天諾現在何方,那日他狼狽的離開有沒有出什么事,想來他一定恨死自己了?隱約之間,遠處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笛聲,雖然管她們的戴嬤嬤一再強調她們不可以隨意走動,尤其不可以去儲秀宮以外的地方,可是這笛聲所奏的正是自己不久前剛剛吟唱的那首“當愛已成往事”,猶如高山流水一般的笛聲婉轉的所說著她的無奈,讓她不能自已的緩步隨它走去。
御花園內,一位身著玄色蟒袍的青年男子立于荷花池邊,他背對著藍心寧全神貫注的吹著手中的玉笛,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存在,那猶如天籟的笛聲將藍心寧帶回了故鄉,她仿佛又看到了四季如春的萬泉山,看到了父親慈愛的笑容,看到了族人安居樂業。快樂逍遙的生活于那萬紫千紅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笛聲停了,裴天浩收起了玉笛,他望著滿池的荷花,輕聲吟道:“廢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相思”,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是自己先認識那個叫做藍心寧的姑娘,如果可以他都希望可以為她拭去眉宇間無盡的愁緒……,可是她愛的不是他,她所哀愁的也不是自己……
這是傳來了二更的更鼓聲,微微嘆了一口氣,裴天浩轉身欲會“虛竹宮”,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來不及躲閃的身影閃進了假山后面,他劍眉微顰,厲聲喊道:“什么人如此大膽,敢跟蹤本王?”
躊躇著,藍心寧放棄了躲藏,她緩緩的自假山后面走了出來,借著不遠處依稀的光芒,裴天浩抬眼望去,心漏跳了一拍,幾日來害他和二哥魂牽夢繞的不就是眼前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嗎?
藍心寧被他直視的不好意思了,忙微微低頭行禮,甘泉一樣的聲音自她不點而紅的朱唇傳出:“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擾王爺的,只是……只是王爺剛才所吹奏的曲子,民女覺得有些耳熟,所以才不知不覺隨笛聲來此,還請王爺見諒”。
裴天浩走到她身邊,優雅的還了一個禮,他說:“這首曲子正是姑娘半個月之前所奏的那首當愛已成往事,只因曲子悠揚,在下今日不過是一時興起,盜用了姑娘的曲子,還望姑娘見諒”
藍心寧驚喜的問:“你聽過我彈琴?在那?這首曲子是當日我有感而發的,難道王爺當日也在萬泉山?”
裴天浩笑:“本王和姑娘到也算是有些淵源,不如坐下來好好的暢談一番如何?”
藍心寧想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他懂自己的曲子,就應該是我的知己吧?藍心寧隨他緩步走至荷花池池邊的石凳坐了下來。
裴天浩將滿心的愛戀隱藏,淡淡的問:“在下聽說姑娘已經遠嫁他鄉,今日為何又出現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話一出口,他想起了什么,劍眉微微皺在了一起,難道她是藍氏一族選出的秀女之一?
藍心寧的臉色暗淡了,她低下了頭:“王爺難道不知道冰月王朝近百年來不變的規矩嗎?心寧不過是藍氏族人向皇上表示忠心的一枚棋子罷了”
果真如此,轉了一個大圈,她終還是回到了二哥的世界里,明日早朝過后,二哥就會親臨儲秀宮,他一定可以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他的至愛,那么自己呢?裴天浩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最可悲的是:時至今日,眼前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他默默的問自己他該何去何從?
見他臉色變得很難看,藍心寧微微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您是王爺,就是皇帝的親人了,想來以王爺的身份是不屑與心寧這樣一個人質說話的,那么心寧告退了”
“你別走”裴天浩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藍心寧的手,藍心寧愣了一下,忙慌亂的抽回了手,雙頰已經羞得變成了緋紅色,裴天浩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抓空了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
“你就不想知道我當日為什么會去萬泉山嗎?”裴天浩柔聲說道,見藍心寧不語,他微微嘆了一口氣,他看著藍心寧說:“我叫裴天浩,當日是受我二哥之托,代他去萬泉山赴三個月之約的,誰知道我鴻雁錯投,不但害哥哥失信于人,還害得他們一對有情人勞燕分飛,我二哥就是……”
藍心寧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了,裴天諾。裴天浩,他們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難道那日在臺上所見的那雙與天諾有著同樣明亮。清澈目光的人就是他?她驚慌的打斷了裴天浩的話:“王爺,您說什么,心寧不懂,心寧只知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其他的,心寧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裴天浩笑了,他癡癡的看著藍心寧:“真的不想知道嗎?不想知道我二哥是誰?不想知道當日他離開萬泉山后發生了什么事嗎?不想知道明天你就要嫁的那個丈夫是誰嗎?”
藍心寧的淚水又一次如決堤的洪水奪眶而出,眼前這位意氣風發的王爺叫裴天浩,那么……逃來逃去。繞來繞去,終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難道裴天諾就近在咫尺嗎?她哭出了聲音:“不想,我不想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為什么不想知道?”裴天浩痛苦的問,他在替自己悲哀,替哥哥不值,他更恨蒼天捉弄:“你知不知道我二哥是怎么回來的?你知不知道他整整病了七天,時至今日還沒有痊愈?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那個人就是……就是……”
裴天浩怎么也說不下去了,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好殘忍,藍心寧痛苦。絕望的眼神刺得他體無完膚,是的,他也愛她,沒有理由。沒有目的,只是想這樣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默默的陪她走過風風雨雨。
裴天浩不能自已的將哭得聲嘶力竭。渾身發抖的藍心寧擁入懷中,他內疚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要責怪你,更不是在強迫你,只是……只是……”,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會發這么大的火,又如何向藍心寧解釋?
藍心寧沒有動,她好累,好苦,她苦苦決擇。苦苦掙扎,努力的想忘記“裴天諾”這三個字,可他總是如影隨行,從千里之外的萬泉山陪她來到了京城,如果他真的也在這皇宮之中,那么自己和裴天諾恐怕真的要一生一世的糾纏下去了……
“三弟好雅興啊”身后驀地傳來一陣咬牙切齒的冷笑,聲音低沉卻冰冷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將人凍僵一般:“如此良辰美景,御花園倒真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只可惜……”
藍心寧打了一個冷戰,忙自裴天浩的懷中離開,她轉身望去——映入眼簾的正是她日夜想念卻又最怕見到的裴天諾,那熟悉的俊魅孤傲的臉龐上不再是含情脈脈的雙眸,取而代之的是猶如冬夜寒星般冰冷的眼神,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眼中折射出來的光芒幾乎想將她燒成灰燼。
裴天浩忙低頭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弟并無冒犯之意,望皇兄贖罪”
裴天諾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比怒火更可怕:“三弟何罪之有?男歡女愛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三弟好像是在奪人所愛?”
裴天浩的頭低的更低了,他惶恐的說:“臣弟不敢”
裴天諾劍眉一揚:“不敢?朕怎么覺得三弟你敢呢?”,說完他也不看裴天浩,厲聲喚道:“小德子”
小德子慌忙上前低頭行禮:“奴才在”
“逍遙王的府邸建的怎么樣了?”裴天諾抬眼望了裴天浩一眼:“朕的逍遙王怎么可以一直寄住在后宮?”
“啟稟皇上,逍遙王府主體已經完工,只是···”小德子不敢在說下去了。
裴天諾點了點頭:“怎么這么慢?豈不是怠慢了朕的逍遙王?傳朕旨意,加工加時,三日之內,朕要看到逍遙王府落成完工”
“是,奴才這就去傳旨”小德子飛也似地跑了。
“三弟,夜深露重,還是早些貴安吧”裴天諾面無表情的說。
裴天浩無奈的磕了一個頭:“皇兄,今日之事只是臣弟一時不能自已,都是臣弟一人之錯,和心寧無關,望···”
“逍遙王,不要再考驗朕的耐性,貴安吧”裴天諾緊繃著臉。
裴天浩微微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此刻他說什么裴天諾也聽不進去,只能選擇離開,無奈的看了藍心寧一眼,他面色蒼白,長拜而去···
藍心寧仿佛并不知道發生的一切,從裴天諾一身明黃色龍袍出現、裴天浩跪倒在地歡呼“萬歲”的那一刻,她就完全呆在哪了!
她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為什么會是這樣?以為放棄了,離開了,就永無再見之日,以為從此老死宮中,不敢再報任何幻想,卻不想在走了這么多冤枉路之后,他還是出現了,他不是她的天諾,不再是那個她想用生命換取的愛人,他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冰月王朝的主宰,是害死姑姑的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