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阿花的描述:原來今日停課休息,三個小鬼就跑到后山去施展新學(xué)的輕身功夫,你躲我藏,玩起躲貓貓來。忽然阿花覺得地面似在不停顫抖,耳畔更傳來低沉的轟隆隆響聲,仿佛地震一樣。趕緊籍由草叢掩護,往山下望去,這一望不打緊,只見數(shù)十丈遠的窄窄山道上,無數(shù)健碩的怪獸列隊潛行,綿延數(shù)里,一個個身披重夾,手執(zhí)長矛,整個隊伍整齊有致,這么一支長長的隊伍,除了腳步聲,居然只有無盡的沉默,一股沉重的壓迫感襲面而來,幾欲令阿花窒息,她睜大眼睛,再一細看那些怪獸的樣貌,駭?shù)镁鸵獜堊旒饨校蝗唬恢皇謴暮竺嫖孀∷淖彀停⒒ㄟB忙掙扎,耳畔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是我”。
原來是阿澤趕到了。“快走!”,阿澤招呼阿花和阿毛倆人,悄悄往后退去。
正在此時,怪獸隊伍忽然停下來,緊接著一個身影騰空而起,往他們藏身處直撲而來。三人直嚇得雙腿發(fā)軟,幾欲邁不開步子。阿澤連忙一推阿花和阿毛:“快跑”。
阿花和阿毛聞言,立刻拔腿沒命的跑起來,幸好平時輕身功夫練得甚是勤快,跑了片刻,自覺稍微安全一些,停下來回頭一看,卻沒了阿澤的身影,這下慌了起來,阿花一咬嘴唇,當即就要回頭去找,阿毛趕緊拉住:“不行,我們這樣回去無疑送死,我看那些怪獸并非一般野獸,反倒像傳說中的獸人,想必不會立刻吃掉阿澤,我們分頭去找上官阿姨和韓叔叔,只要他們有一人在此,阿澤就能多一份活命的希望”。阿毛平時不顯山露水,實際是三人中最為冷靜的一個,這番話在情在理,當即他與阿花分頭行動。
且說阿澤一推阿花和阿毛,隨即往另一方向跑去,邊跑邊把草叢弄得嘩嘩作響,待見那獸人果然向他這個方向追來,不由心中又喜又怕,當即默運母親所傳無名心法,掠地急行起來,后面的獸人遙遙看到一個人類小孩踉踉蹌蹌地跑著,心下大定,打算幾個箭步上去逮住,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半人高的小子居然懂得輕功,身形一變,恍若鬼魅一樣貼地疾奔,不由輕“咦”了一聲,他本是獸人中的斥候隊長,自然對輕身功夫極為擅長,當下雙腳一頓,恍若蒼鷹撲兔一樣向阿澤抓去,就在他以為手到擒來的時候,阿澤忽然折射身形,往另一個方向奔去,這種極不合常理的身法令獸人斥候大吃一驚,一下?lián)淞藗€空,這才知道小看了這小子。
阿澤平時練功不算勤懇,但是對這折射身法卻青眼有加。上官婉兒曾如此評價道:若是練就折射身法的最高境界,便是天下也可去得。對于這套母親引以為豪的折射身法,爹爹也是贊不絕口,不慎說漏嘴:“唉,阿澤啊,為父當年就是栽在這身法之下啊——” 話未完,差點又引起一場家庭暴力。
阿澤卻是另一番思忖,暗想:這不就是逃命的絕招嗎?當下勤加練習(xí)之后,與阿花和阿毛比斗時,果然他們連衣角都沾不上,不由大喜過望。于是拿著半吊子的折射身法去跟爹爹炫耀。韓文毅微微一曬:“嘿嘿,你娘來了還差不多,你嗎!我至少有三十種方法破你。”阿澤大為不信,韓文毅知道如果不磨磨這小子的銳氣,恐怕反而害了他。便道:“不信嗎,給你三次機會,我站在這里,你若能越過我,到我身后,就算我輸了。”
第一次,阿澤剛一啟動身形,就撞在韓文毅身上,不由郁悶之極,只聽韓文毅搖頭道:“痕跡太重,須知大道無形”。阿澤心知從母親那里學(xué)來的幾套步法,恐怕老爹早已看過無數(shù)遍,怎能為他所乘。
第二次,阿澤學(xué)乖了,決定隨機應(yīng)變,立刻裝作不要命的朝韓文毅沖過去,快到跟前時,忽然雙腳一挫,以更快的身形像右邊閃去。韓文毅不緊不慢地一跨步,正擋在眼前,阿澤心下一驚,急忙雙腳一蹬,反射回去,如此數(shù)次,無論阿澤怎么變換身形,都無法寸進絲毫,直累的氣喘噓噓,韓文毅道:“雖然你努力令自己的步法無規(guī)律可循,但是每次變化身法之前,一個眼神,一個腿形步法就已經(jīng)暴露了你的想法,所謂料敵先機,便是如此,永遠不要讓人察覺你的真實意圖啊。”
第三次,阿澤揉身再上,卻發(fā)現(xiàn)爹爹一動不動,而自己卻仿佛撞到一股氣軟綿綿的墻上,反彈回來。只聽韓文毅又道:“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只是一個笑話”。
想起爹爹的教誨,阿澤心知今日如果不能做到真正出其不意的話,后面獸人高手一旦追上,恐怕一條小命就要丟在這兒了。當下趁著甩開獸人五六丈距離,急速地向前面一人高的漫野草叢奔去。方入草叢,就聽到身后獸人的粗大鼻孔的呼吸聲,心中暗呼僥幸,連忙如游魚一般貼地前進。獸人斥候一看這小子居然想借草叢逃逸,哼哼一笑:難道不知道咱獸人勇士的鼻子是天下有名的靈敏嗎?正要跟入,后面忽然追上兩位獸人,嗡嗡叫道:“蒙那隊長留步,川本將軍問:究竟出了何事,為何止步不前,可需我等相助”。這兩獸人乃是川本將軍的親衛(wèi),蒙那不敢得罪,當下將事情簡要一說。兩位親衛(wèi)聽說僅是一人類小孩,不由心下一寬:“如此,我們立刻回復(fù)將軍,大軍會繼續(xù)前進,你隨后跟上”。
且說阿澤遁入草叢之后,聽到后面似乎來了更多獸人,一驚之下,更是拼命逃竄。折射身法果然有特異之處,阿澤恍若游蛇一般,借著秸稈之力也能穿梭而過,趁著獸人談話的片刻,終于把距離落下一大段。獸人斥候躍入草叢后,輕功卻大打折扣,一路不知踩倒多少灌叢雜草,才得前行。雖然如此,實力上絕對的優(yōu)勢還是讓他一步步追近阿澤。阿澤大為郁悶,怎么這個獸人就像個跟屁蟲一樣甩也甩不掉,這么下去,遲早得被追上。緊急之間,忽生一計,摸出一塊火石,稍辯風(fēng)向,點起火來,一時間風(fēng)助火旺,九月的草尚未干透,更是帶起一股濃煙,阿澤扯起一把燒旺的干草,邊逃邊放,心中大樂:“烤野豬啊烤野豬”。獸人斥候本在用鼻子拼命嗅著人類的氣味,突然一股濃煙嗆來,頓時涕淚具下,心中惱怒,看著前面沖天火焰,猙獰一笑,逆著火勢沖過去。獸人皮堅肉厚,饒是如此,穿過大火后,粗重的毛皮也被燒的卷起,居然有點灼痛,一時間大汗淋漓,顧不得休息,看到前面還在四處亂串的火龍,知道那龍頭就是自己要抓的小鬼,當即把速度提到極致,發(fā)命追去。
阿澤未曾想到那獸人如此悍不畏死,這么快就穿過火墻,當即大叫一聲“媽呀”,更是沒命的往前沖,突然眼前一亮,居然就此沖出了草叢,不遠處則是一片樹林,趕緊繼續(xù)奔去。獸人一出草叢,見這小子居然妄想入林,當即摘下長弓,彎弓搭箭,長箭直奔背心而去。阿澤正跑著,忽然覺察到背后一股銳氣破空而來,想也不想一個側(cè)身,只是奔行良久,體力不支,只是稍稍讓過,箭尖一下子釘在他的手臂上,箭上的余勢把他帶著沖出去數(shù)丈,又在地上滾了兩滾,剛好滾入樹林,阿澤一時痛徹心扉,涕淚具下,更不敢停留,爬起就跑。
獸人也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份靈覺,居然能躲過致命一箭。一聲低吼,也縱入樹林,順著阿澤的氣味緊緊追蹤,追了一段距離,忽然停下,甩著自己粗大的尾巴,原地轉(zhuǎn)了幾圈,用銅鈴大小的鼻孔“呼哧呼哧”來回嗅著:“奇怪,氣味怎么消失了”,這里上天無門,入地?zé)o路,怎么那小子跟蒸發(fā)了一樣,四處一望,樹上也沒有那小子的蹤影。獸人大為驚奇,想想自己乃是軍中有數(shù)的追蹤高手,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玩弄多次,直恨得牙癢癢。忽然,他發(fā)現(xiàn)地上有兩條血跡,并不重疊,心中一亮,已知中計,原來這小子是往回跑了,中間卻沒有遇上,應(yīng)該是被他躲到樹上去了,立刻返身去追。
且說阿澤捂著傷口,在樹上見獸人順著自己跑過的路直追下去,心知所料無差,果然是像獵犬一樣跟著自己的氣味跑,不由心下一松,從樹上滑下來往林外繼續(xù)跑去,這一頓狂奔,流血更多,阿澤只覺得頭昏眼花,想想從小到大,何時吃過這樣的苦,恨不得立刻倒下睡去。他也知道,如果現(xiàn)在倒下,恐怕再也看不到父親母親,阿花、阿毛他們了。心知阿花阿毛應(yīng)該已經(jīng)去搬救兵,只要多撐一刻就多一份活命的希望,只不過這樣的逃亡,何時才是個盡頭啊。
突然,身后響起一聲巨吼,看來獸人已經(jīng)識破詭計,跟上來了,阿澤不由哀嘆一聲,更是心力憔悴,立刻倒地不起。心知生還無望了,只覺眼皮無比沉重,陽光似乎也不那么刺眼了,心想:這恐怕是最后一次看到日光了。終于,貼耳又傳來一聲轟然巨吼,直震得阿澤頭痛欲裂,心想:“砍就砍吧,窮吼個什么勁啊!”,頓時閉目待死,忽然發(fā)現(xiàn)這吼聲半途戛然而止,仿佛被捏斷脖子的小雞兒一樣沒音兒了。阿澤驚奇得睜開雙眼,一個滿面淚痕的熟悉面龐浮現(xiàn)在眼前:“母親!”阿澤大喜過望,心神頓松,然后倒也干脆得很:頭一歪,就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