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不一樣…”原本想搪塞過去的,可貼著我背的胸膛一直蹦跳著強而有力的心跳,他滾燙的身體傳遞著我也滾燙的,離得那樣近,他的呼吸就在我頰邊,不自覺道:“嗯……他喜歡我,而我也曾喜歡他……而我們,這兩個條件似乎都不具備。(小說~網(wǎng)看小說)”說及此氣也來了,“迷*魂*藥里你為何要多加催魂散?”我質(zhì)問道。
他不說話,只下顎抵在我肩上。我氣道:“那藥我也被迫一同吃了,我若對他動情,豈不也一起命喪黃泉?”我回頭看他,“你不顧及我,至少也該為肆兒著想……”
“不會的,”他抱住我,“不會對他動情的。”他的聲音帶著溫軟甜膩的蠱惑,和自己說服自己的凄惶,握住我腰身的手掌心也一片潮濕。
……到底還是緊張呵!
他低低道:“本來你不想要他死,我就很生氣……”
低眼望著他抱住我身體的手臂,一時就那樣望著,情緒像因冬日冷風侵蝕受了潮,說不出是低黯還是堵塞,和前次隔了三四年的那個別有用心的吻不同,這是他發(fā)自心底的,甚至不帶有因那個吻激起的深層**沖動,只是這樣單純地抱著,像是欲將我與他的身體熨帖在一起,不有分離。這樣的親密,單純的親密,沒讓我排斥,甚至也懶得去想何以就不排斥,有一些溫柔自心底生起——這世間,還有人與我在一起。不像在邊地與北皇漓夫妻并肩的那三四年,人雖在一起,甚至還被夫妻之名緊緊捆綁著,心卻依舊離的那樣遠。那樣遠。不像那樣;與他之間,并無什么枷鎖捆綁,只除了云肆是我們共同的孩子,可即便有了一個孩子,與他,依舊無名無份,彼此都是獨立的個體,身體貼的這樣近的時候,心卻奇怪地,也似貼在一起。
溫柔絲絲縷縷升騰的時候,人也仿佛因此變得格外善感多愁,無來由對他起了怨懟,不會,什么不會,篤定不會,就可以拿我的性命作賭注么?哪怕他也緊張,哪怕他也凄惶,到底還是不在乎!……生氣就能如此,就得如此,就是他的借口么?性子到底還是他從來的怪戾陰毒,又小心眼,小肚雞腸……煩亂了,他的性子本來就是如此,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如此怨他惱他,到底是因為他的自利自私,還是惱他對我不夠在乎?……終究想通了,怨懟卻依舊存在的,抑郁道:“你也不見得那樣恨他,何必一定要致他于死地?”
“我是不恨他。”他在我耳邊道:“可是我不喜歡你在意他。再說……”
他看我,“我即便不想著致他于死地,他也隨時想要我死。”
他緊緊摟著我,我的發(fā)摩挲著他的下巴,他在我耳畔幽怨道:“看著我死,你就很高興么?”
心口似被蜂蟄了一下,隱隱作痛,鼻中也酸楚,卻執(zhí)拗地偏轉(zhuǎn)過頭不看他。只冷漠道:“曾經(jīng)我每天都在詛咒你死去,甚至時刻都想親手殺了你。”
……那是曾經(jīng)哦。冷漠的面具再維持不住,皸裂開來,落日的余輝也能刺得眼眸生疼,眼前一瞬間模糊,淚水奪眶而出,濕意曼延過臉頰。
……又豈不明白那只是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豈不明白這一刻我的苦痛淚落代表著什么,他攏住我,手臂就攏著我的臉頰,任我肆意的淚水肆意地浸在他的衣袖上。伏在他的手臂上,情緒再控制不住,楚痛嗚咽起來,哀惶無助地泣道:“……我只恨自己太過軟弱,恨自己……”道是無情卻有情。
淚流滿面。
亦再控制不住自己,他緊緊攏我在懷,吮吻著我滿臉淚水,纏綿悱惻地廝磨直至將我一臉濕意吻干了。沾染了那樣多的濕淚,他的唇非但不滋潤潮濕,反倒如他身體那般燥熱,因為溫度攀升而灼燙干燥。他的吻紊亂地啄在我面頰上,啄往我唇上。我置氣地偏開頭躲避,他的手掌貼著我的臉頰,不容也不讓我有逃避輾轉(zhuǎn)的空域,直至他干燥的唇熨帖在我的唇瓣上,直至汲取到我口中濕潤撫慰了他的干渴……許是夕陽太美,被動地與他唇舌交纏,漸漸地也能被他帶得主動,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頸,漫天晚霞下心境漸至忘我,天地間仿佛只有我與他。
馳騁的駿馬早已停了腳步,含羞地不敢抬起頭,一徑低頸啃著地上青草。氣喘吁吁地埋首他的懷中,滿臉淚水早因他的吮吻,因身體的燥熱而干涸,臉上作燒,燥熱得不成樣子,畏怯于抬頭。不是畏怯他,乃是畏怯自己……都與他做了什么,怎么發(fā)展演烈成了這樣子?
在他懷中呼吸,吸進肺腑的是他身體和他衣服的氣息,他的衣服上有一路策馬沾染的泥土芳草氣息,甚是干凈,然而饒是如此,偶爾也有一絲一縷的脂粉香氣混進我的呼吸中……而他身體的味道,有著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肌膚之親的熟悉,卻也有著時隔三四年的陌生……倒是男人純正的陽剛味道依舊……顯然,并非慣常染指脂粉堆淫侵的固有氣息,不過后宮萬花叢中走了一回,靠在他胸膛上,輕聲問道:“不是去救皇后和殷貴妃了嗎,怎不見她們?”
“你在意了?”他低首看我容色,謔問。
我淡笑不答,只是動了動身體,更舒服地在他胸膛上靠著。
他嘆氣,道:“她們暫且被安置在榮親王府里。”他與我道:“京城和云州的亂子,臣相府已經(jīng)料理妥當了。接下來,榮親王府坐鎮(zhèn)即可。我們只管去南陽。”溫和的聲音陡轉(zhuǎn)狠佞,他面容深沉:“章武帝動你的念頭,我豈不動他在意的東西!”
我伏在他胸膛上嘆氣道:“南宮世家的寶藏吧。”
“是啊,”他淡然溫文的語氣中含帶著理所當然,“何況那本就是我南宮家的東西。”
本以為到了今日,又言談及此,他該向我問藏寶圖下落的,我溫順安靜地伏在他胸膛上等待著。在心中數(shù)了一下又一下,數(shù)到我自己都不耐煩了,他依舊沒有問。不禁有些落落寡歡,一聲聲無聲的嘆氣,盡是失望。不耐地在他懷中又動了動。
他看著我嘆氣,“他擄劫你,以此對我公然宣戰(zhàn)。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情仇一經(jīng)觸發(fā)便必定得做個了結才能休止。他關注南宮家的寶藏很久了,動手想必也在此次。便是我不即刻前往南陽,不管能不能留住你,他都也會即刻過去。所以云州城門口與你說去南陽,并沒避諱他,且故意說與他聽的。——他又怎會聽不懂,當著他說那話,不啻于羞辱他了。”他溫文道:“若不是這些日子附帶操控南陽那邊的事,早幾日便能迎回你了。”
我含笑道:“南陽那邊,殷家也為你效力不少罷?”
那個人那樣重的疑心,他卻是用人不疑,我盈盈望著他:“殷父可是國丈啊,你就不怕他忠于梁帝而不是你?”
殷父稱國丈,柯老臣相的位置又在哪班?此話本就在謔笑。更是對他知人善任給予人以充分信任的肯定和賞識。他自是明白。望住我,亦笑意盈盈:“便是章武帝當殷伯父為國丈,殷伯父也不大愿受領啊。——你也該想明白了,素秋進宮,甚至是京城巧遇梁帝,一切本就是我安排的。”
他感嘆道:“本不忍素秋進宮受苦,她知曉我與梁帝今日之爭,執(zhí)意助我一臂之力。蛇肉羹之事,素秋自不愿為之,然而當日不閉眼行此事忽略后果,又怎能安穩(wěn)章武帝機心,以至于今日添我臂翼?好在蛇肉羹的事,沒損及肆兒佑兒性命。”他攏緊我,也是后怕。須臾,方才又敘說道:“……梁帝疑心重,自不會因為素秋的緣故任用殷伯父。然而他那樣重的疑心,以他自己度人,反是誤事。以為因為素秋乃他之貴妃的緣故,殷伯父至少不會效命于我。他自己不任用的人,也料定我不會任用和不為我任用,哪里再能周全顧慮,南宮家與殷家,祖輩的世交情誼。”
何況,殷素秋的入宮,本就是他精心甄選的,攪亂趺蘇疑心的美人棋。為趺蘇行事,被趺蘇推上風浪尖的殷貴妃,實則什么也沒為他做,卻也是為他所做最多的。亂趺蘇本就狐疑的心思,真正攸觀全局。還有那皇后,本也是他自己人。趺蘇狐疑目光全在殷貴妃身上時,放在皇后身上的別樣目光自然就少了,皇后私底下做了什么,趺蘇豈再能盡數(shù)曉得?京城無趺蘇一兵一卒,連守衛(wèi)皇宮的三萬兵馬,也是皇后父兄的人馬,明明只南宮絕派系的勢力,還‘大亂’引得楊塏分神應對:那里雖無趺蘇在意的人或物,但到底是我梁國王宮所在。
“無論是與素秋還是皇后,我都只有兄妹朋友之情。”到此,他望著我,始才開始正面回應。
終于釋然。“……我又何需在意?”我恬然看他,接他的話道。
相對會心一笑,盡是心意相通的默契。
他與她們關系清白,我知道,不然,也不會在意了,逞強與北皇漓說著與我有何關系,還在云州城門口等他。
我知他們情分只在哪里,他亦曉得。望著我,他笑的一臉釋然。
心神通明了,視野也顯得越加廣闊清遠,加之臉上淚漬早干了。從他臂膀往后看去,這才覺察臣相府尾隨我們的軍隊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跡。再環(huán)顧其他方向,依舊沒一影蹤,不由脫口道:“他們?nèi)四兀俊?
他大笑,“見我們同行,他們不遠遠回避著,豈不太不知趣了?”
自是嗔怪起他,他見馬兒早沒有走,不知在原地停駐了多久,索性道:“看來此處風景真的宜人,不如就在這里歇一歇。架火燒點水,也好洗洗臉。”他看著我臉上干涸的淚漬。
自然沒有異議。
本不覺得冷,篝火旁烤著,莫名覺得冷了起來。加之天色漸晚,溫度驟降。于是他攏我坐在他身邊,再無抗拒之力。又因為漁歌唱晚,晚霞瑰麗,蝶雙飛,人雙影,那樣情景貪戀都來不及,怎還起得了念破毀?與他偎依坐于篝火旁,火紅的光亮照得他面龐一片通紅,想必我容色也是嫣然。他看著我,不覺看得癡了,唇無意識地靠近,吻恍惚落在我臉頰上,落在我眉目上,落在我鬢發(fā)上……四唇相貼的那一刻,他的手臂也帶過我,放我躺到地上,他的身體俯了下來……我的手臂勾纏住他的脖子,風月旋旎地回應著他溫柔的吻……他的手掌撫上我的身體,過處漸次滾燙起來,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燒,熬不住地游弋擺動……
吻得難解難分的那刻,并不曉得他的手指在挑我的衣帶,只感到背脊處驀地一陣疼痛,似給尖利石子硌著了。熱情硬生生被驚擾。本還欲忍耐,到底忍耐不住,不可克制也不合時宜地蹙眉呻吟。因為顧慮我,他也只得喘著粗氣停下動作,唇摩挲在我頸邊,聲音粗啞地道:“怎么了?”
硌得實在受不了,我側(cè)身欲坐起,他扶我,暫且攏了欲挑開我后背衣服察看。果然是有尖利石子進了我后背衣服里,他捻著那邊緣尖利的石子輕笑。我將石子從他手中取過,亦是輕笑。笑的淚落。漏*點被中斷,他眸中暗色未褪,手掌撫摩因挑開我后背衣服取里面石子露出的細膩肩胛,眸中暗色又增幾分,看著我,與我道:“反正天就要黑了,今晚我們就在這里露宿……”弦外之音,再清晰明白不過。
刻意不在意他暗啞的嗓音,我攬衣坐正,推拒道:“冬日天氣冷,我不欲露宿荒郊野外,前面就是營地了……”
只以為我是羞怯,托詞推拒他的漏*點,豈知不過倏忽瞬間,理智戰(zhàn)勝情感,適才他面前的我已不復存在,我又回到了過去。
雖然知道是我推拒的借口。然而我借口天氣冷,他不得不顧慮我,只得索然一嘆,親密無間地抱緊我。
因著這許久沒看顧篝火,火勢漸弱,架在篝火上燒煮著的水更是毫無沸騰的趨勢,鮮少做這種事的他愕然片刻,無奈一笑,過去添置起柴火。
我攏著衣服抱膝坐在那里,看著他添置柴火的側(cè)影。
就在片刻前,在馬背上與他袒露心情,哭得一塌糊涂;就在片刻前,與他宛如一對孩子都有云肆那么大了的恩愛夫妻,相依相偎;就在片刻前,因他而意亂情迷,仿佛久別勝新婚久旱逢甘霖,若不是那枚石子硌疼了我中斷了這個黃昏的漏*點,此刻怕已然與他顛鸞倒鳳,如他早年所祈那般地巫山**。
我側(cè)首望著身畔那枚石子,它什么時候不礙事,偏偏那時候教我疼痛,也是在提醒我,警醒我罷。
一次的情不自禁,一次的漏*點忘我已是足矣,與他,斷不可再有下一次。甚至,斷不可再有類似琴瑟在御歲月靜好,感情晉好的時候。
無聲地伸袖揩淚。
目光無意識看顧腰間衣服,那下面的肌膚上就有刻著他名字的烙記,栩栩如生的鳳凰刺青……不是還恨毒了他,不是報復他,只是不愿,也不想與他同走人生余下的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是吃一塹長一智怕再在他身上犯同樣的錯誤,不是怕什么,只是不愿,只是不想。哪怕我們曾經(jīng)同床共枕,有著世間最親密的關系,哪怕時過經(jīng)年,這世上,多了一個與他血脈相連,也與我血脈相連,與他與我關系都最親近,叫做南宮肆的孩子。
如是,在他細致入微,為我拾添柴火燒煮熱水時,抿唇微笑:“一直就夢幻著我們有這樣溫情的時候。”我亦幻出一個笑容,回道:“是啊!”感嘆的語氣多了唏噓,我看著他道:“夢幻就只是夢幻,醒來了,夢就滅了。”
他抿唇微笑那話的時候,臉頰上還余留著紅暈,那不是晚霞的映照,晚霞早已散了;亦不是柴火的烤照,那邊臉頰是背著火光的……那是沉陷這刻溫情的欣悅,是漏*點被石子無情中斷,卻并未消退,殘存在他臉頰的燥熱,是回想那旖旎香艷片刻歡情的貪戀癡往……那望著篝火,薄染緋紅的黑眸寫照著一切。
他望著篝火的黑眸那樣熠亮,面龐上的神色那樣恬然。
卻在我的話畢,陡然失卻了神采和顏色,側(cè)轉(zhuǎn)頭,目光黢黑地望著我。
驚詫,不可置信,慢慢轉(zhuǎn)作了凄惶,受傷,最后,下沉到萬劫不復的地獄。
夢真的破了,也滅了。
篝火已經(jīng)重又熊熊燃起,卻暖不融身心。
只是心中恰似此刻寒霜北風刮過般蕭索哀涼,他到底看不見。只見我笑如瓊花輕綻。
我不退避,便那樣笑著迎視于他。
那只是一個夢。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