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因為謝長空的突然‘襲擊’造成的影響力被她費力壓制,腦袋恢復了正常。
她想起井上智子連續(xù)兩次對她的‘警告’,忍不住吁了口氣。
今天她拒絕見謝長空的消息肯定已經(jīng)傳到井上智子的耳里了,之所以還沒有再次‘警告’她,是因為謝長空主動說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嗎?
謝長空此來是為了什么她不感興趣,可為什么要糾纏她?還以她的名義要加入76號拒絕了日本人提供的更高職位?是真的后悔了?還是他在外闖蕩了這么多年翅膀硬了所以周菲壓制不了他了?或者自己身上還是76號有他圖謀的其他?
顧盼陷入了沉思,她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小丫頭了,自然不會相信謝長空是為了她才來76號為日本人賣命這種鬼話。
可謝長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又是怎么做都讓日本人這么信任他的?他的到來,會給自己帶來危險嗎?而自己接下來要怎么應對這個人?井上智子那邊的要求她現(xiàn)在不能全然拒絕,而謝長空的危險性到底有多少,自己怎么把握一個安全的尺度……
顧盼不知道,她一邊思索一邊輕輕用手指敲擊著桌面,這是她思考問題時的小習慣。
“如果你是在為今天送花的那位煩惱,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guī)湍銈€忙?”沈棠再次不請自來。
顧盼抬頭瞟了他一眼,也沒生氣,“你還真把我這里當自家客廳了?下次進來之前能麻煩你敲個門嗎?”
“咱們這種關系還要這么生分嗎?”沈棠挑眉笑著走過來,雙手支在辦公桌上身子前傾貼近顧盼,“今天那人就是謝長空?舊情人?”
顧盼不置可否,她知道自己是別想在這里安靜的思考了,干脆起身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沈棠看著她不理自己也不生氣,歪著頭裝可愛:“去我那里?”
“……”顧盼看著他無言以對。
他們什么時候變成聊這種內容的關系了?她怎么不知道?
但沈棠是很知道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臉的,見顧盼不說話就當她默認了,很殷勤的就上前去拿過顧盼手里的包,不由分說就一手拉著顧盼一手拿過她的外套放在手肘處準備往外走了。
顧盼急忙拉住沈棠:“等等,你放開我。”
“為什么?”沈棠無辜的停下來看顧盼:“雖然我不了解情況,可他既然跟你是關系比較復雜的那種舊友,他想糾纏你你不想見他,現(xiàn)在回去也不大方便吧?你不怕他在家里等著?”
沈棠上下打量顧盼,“我看你的樣子好像也還沒想清楚要怎么對待這位舊友,去我家安靜的思考一下人生不是挺好?”
“你并不安靜好嗎?”顧盼深吸一口氣,用力想甩開沈棠的手卻沒能甩開,她瞪著沈棠說道:“你聰明,全猜對了,可是有件事你卻不知道。”
顧盼一字一句的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不是喜歡逃避現(xiàn)實的人,放開我沈棠。”
沈棠還沒來得及說話,辦公室的門卻再次被人推開了,一臉驚慌的林楚跟在來人身后無力地阻止:“李大少,李少爺,您能不能……”她說著就見沈棠和顧盼手拉著手站在那里對峙,而李南柯看到這拉拉扯扯的一幕直接脾氣爆了。
顧盼很無奈,她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背到了極點,自己的辦公室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闖進來了,原本可靠的小秘書林楚最近的工作能力也打了對折,也許自己該考慮換個武力值強大點的秘書才行。
但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對著李南柯猶如晚娘一樣的黑臉,顧盼在他發(fā)作前先聲奪人:“林楚你出去吧,把門帶上。”林楚飛快的照做,一扇門立刻將這尷尬的一幕關在了里面。
“沈處長,請你放手。”顧盼平靜的看著沈棠,沈棠抿著唇一聲不吭,良久才不情不愿地松了下來,卻執(zhí)意的賴著不肯走,一雙桃花眼就這樣盯著顧盼。
李南柯看不下去了,干脆走過來攔在沈棠跟前,沈棠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皮笑肉不笑的對李南柯說道:“李少爺,看來您是希望您的那些同事和學生在76號多關幾天了?也是,本來就不夠老實,還是多關幾天學學怎么做人再放出去,也省得三天兩頭讓李公子跑來咱們這兒給李副主任丟人,讓顧處長難做是不是?”
李南柯沒想到這人臉皮這么厚,頓時轉過身怒目而視,顧盼深吸了口氣,她覺得沈棠簡直吃錯了藥,沒事又去招惹李南柯干什么?
“沈棠,你先出去,沒事你別瞎叨叨行嗎?”顧盼不由分說推著沈棠往門口走,沈棠卻動也不肯動,擺明了今天非要找茬。
顧盼真是服了氣了,卻也拿他沒辦法,只得低聲哄他,“你先回去,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明天一起吃晚飯?”沈棠挑眉看顧盼。
顧盼連連點頭,都顧不上他說了什么直接應了下來,沈棠這才得意洋洋地橫了李南柯一眼主動開門出去了,一副我不跟你計較的吊樣。
李南柯被氣的七竅生煙,指著門說不出話來,只好對顧盼發(fā)作,“你說你怎么還跟這種人拉拉扯扯的?顧盼!”
“別吼了李南柯,你就說你沒事跑我這來干嘛吧。”顧盼哄走了一個祖宗心情也正不好,對著李南柯的態(tài)度也就惡劣了起來:“你學校里那點破事早就處理好了,但要放人還得幾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可別告訴我又有什么阿貓阿狗被抓了要我?guī)兔Γ疫@里不是專門給你擦屁股的。”
“顧盼,你就覺得我那么靠不住嗎?”李南柯怒,“你跟那個漢奸拉拉扯扯的,你……”
“注意用詞。”顧盼看著李南柯冷冷的說:“我和你爸可都是你口中那種漢奸,你也是漢奸的兒子,你這么介意怎么不干脆大義滅親?”
見李南柯終于說不出話來了,顧盼才哼了一聲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慢條斯理的穿上了外套拿好包包,對李南柯說:“走吧。”
李南柯木然看著顧盼,顯然還被剛才顧盼的話刺激了沒恢復過來,直到兩人都上了車,李南柯的大腦才終于恢復正常思考:“你就這么跟我上車了?不問我?guī)闳ツ模俊?
“還能帶我去哪里,回家唄,家里有人等著我呢,是吧?”顧盼淡淡地說道。
李南柯一噎,又細細打量了顧盼的表情,見她沒什么變化,忍不住試探道:“你知道誰在等你?你想見他嗎?”
“李南柯,別試探了行嗎?不就是謝長空嗎?還能是誰?”顧盼深吸了口氣終于忍不住了,“其實比起你好奇的事,我更好奇的是你的心態(tài),我顧家和你李家還有謝家的恩怨你比誰都清楚,謝家現(xiàn)在對我們是什么態(tài)度你也看在眼里,可是現(xiàn)在你知道謝長空回來了,他還跑到李家,和伯父言笑晏晏你不覺得奇怪,他要進76號做事你也不問為什么,還替他們來跑腿把我?guī)Щ丶遥课业瓜雴枂枺钅峡拢x長空和你是一伙的嗎?”
李南柯瞬間僵硬,半晌才訥訥地說道:“什么一伙不一伙的,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結黨干什么了似的,我就是覺得……你這么些年也沒把人忘了,現(xiàn)在他也回來了,明顯也舊情難忘,有什么誤會你們說清楚不也挺好的嗎?”李南柯訕訕的,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偏過了頭避開了顧盼的視線。
顧盼嘆了口氣。
她覺得李南柯真是太不會演戲,但看他這么緊張,也不愿意揭穿他,只是道:“開車吧。”
李南柯‘唔’了一聲開車,覷著顧盼的臉色沒再開口,但一路上不停的偷瞄,終于顧盼受不了了,主動開口:“你到底想說什么?”
“今天那個人……和你……”李南柯吞吞吐吐開口,“你們什么關系啊?似乎很親密?我好像沒聽你之前提過啊,你和他……”
“他是我同事,你的同事學生是他手下抓的,人也在他手里,因此我才和他有了點交集,這人呢沒別的愛好,就是看到漂亮女人就想撩,你現(xiàn)在明白了?”顧盼橫了李南柯一眼。
李南柯愧疚的不敢去看顧盼,“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給你帶來了麻煩,那這樣不要緊嗎?要不要跟我爹說……”
“不用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不敢亂來,也就過過嘴癮,過幾天膩味了自然也就轉移視線了,不用理會他。”顧盼道。
“哦,那太好了。”李南柯松了口氣,但又覺得這樣似乎很不好,隨即又叮囑:“那你自己也要小心,別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男人都天生犯賤,頂多……頂多……”李南柯咬咬牙,“讓我那同事學生在里面多待幾天也沒事,只要人活著就行。”
顧盼聞言卻心里一暖,也不由得好笑起來,“堂哥。”她心情一好,稱呼也就變了,“你不是很討厭我的嗎?原來在你心里,我還是比你那些思想進步的同事和學生重要啊?”
李南柯看著她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爹賣國求榮,為了榮華富貴做了漢奸也就算了,還把你拉下水,可我知道你不愿意的,只是沒辦法。這些年來,我心里知道對不起你,可是一想到你的身份,卻又遷怒你,對不起盼盼。”李南柯難得說句真心話。
顧盼卻聽了沉默,良久才道:“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當年我爹娘走得突然,是你爹娘接納了我?guī)臀姨幚砗笫抡疹櫸遥感枰遥乙苍摶貓蟮模@沒什么。”
“可是你爹娘的事……”李南柯說著說著激動起來,顧盼卻打斷他說:“到了,下車吧。”
李南柯不得不打住話頭,而接下來他就沒機會再說什么了,謝長空就在李家大門口等著,一雙眼睛貪婪地看著顧盼,似乎要將她刻進心里去。
顧盼也在看謝長空,這會兒她也看到他的正臉了。
7年的時光將原本青澀的少年打造成了成熟穩(wěn)重的青年,時年27歲的謝長空高大挺拔英俊沉穩(wěn),還有一雙銳利地似乎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他整個人看起來脫胎換骨了。
他和顧盼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交織,隨即纏繞起來,眼里就在也看不到別的。
“盼盼……”李南柯不知道怎的看到這一幕卻覺得危險,下意識地就要說什么,但顧盼卻已經(jīng)從容的推開門下了車。
感謝下午自己的及時醒悟,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來面對成年的、危險系數(shù)極高的、神秘的、陌生的謝長空了。
“盼盼。”顧盼一下車,謝長空就已經(jīng)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顧盼對謝長空微微一笑,目光不躲不閃,態(tài)度不卑不亢,“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似乎沒想到顧盼會是這樣平和的姿態(tài),謝長空沉默許久才吐出這么四個字。
“既然來了就上去坐坐吧,你看起來很好,我就不問你這些年如何了,倒不如說說,為什么非來76號做個小小的處長吧。”顧盼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隨即自己先往里走。
謝長空與她并行,目光始終緊緊鎖在顧盼身上,“盼盼,我為你而來。”
“哦?”顧盼停下腳步,笑著看向謝長空,“為我而來嗎?為了殺我而來呢?還是為了娶我而來?”
謝長空一愣,沒有立刻回答。
而這話卻給在里頭等著的李世群聽見了,連忙示意妻子杜玉樓拉了顧盼一把,“盼盼,你這丫頭怎么好隨便亂開玩笑?”說完他又笑容滿面的把謝長空請進屋子笑道:“謝世侄可別跟盼盼計較,那丫頭就是淘氣,不過她也就是跟熟人這樣,若是關系不好,連理都不愿意理會的。”
顧盼被杜玉樓拉到里面,聽見李世群這么說笑而不語,沒有反駁。
而謝長空則也立刻反應過來,對李世群笑道:“李叔叔我知道的。”說著含笑溫和地看著顧盼對又說道:“看盼盼這些年被照顧得很好,多謝李叔叔費心了。”
“照顧我們李家的自家人需要你一個外人謝什么謝?你哪只眼睛覺得盼盼過得很好了?”李南柯跟了進來直接翻了個白眼,他做了個嘔吐的表情,表示對這虛假的陣仗的不滿。
李世群狠狠瞪了這不成器的兒子一眼,李南柯也不理他,重重哼了一聲徑自上樓去了,卻也沒固執(zhí)地非要把顧盼帶走。
對此,謝長空露出了幾分笑意,而顧盼則在心里流露出了幾分深思,她看似不經(jīng)意,可卻一直關注著李南柯和謝長空的一舉一動,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和一個不經(jīng)意的表情。
“哎,小兒被我寵壞了,謝世侄不計較就好,來來來,今天你剛趕回上海吧?還沒歇歇腳就過來了?今兒就在我這里用飯,你杜阿姨已經(jīng)準備好了客房,你叫我一聲李叔叔,就別跟我客氣,今天就住在我這里吧。”李世群笑呵呵的說道。
杜玉樓也見縫插針的幫腔,“可不就是,都準備好了,謝世侄可別不給面子。”
不等謝長空開口,顧盼就涼涼地接話:“伯伯伯母就別忙活了,人謝大公子可是大忙人,今天既然是頭一天回上海,想必特高課那邊還要去照個面,謝家那邊也需要去安撫,留在咱們這非親非故的算怎么回事?”她挑釁的看著謝長空挑眉:“是吧謝大少爺?”
“盼盼!”杜玉樓低聲叫道,暗中扯了扯顧盼的袖子,李世群已經(jīng)不滿的目光掃了過來,顧盼當沒看到,抬腳就要往樓上走,“既然嫌我不會說話那我回房休息去好了,謝大少請自便。”
“盼盼,留步。”這會兒謝長空卻已經(jīng)顧不得了,直接上前抓住顧盼的手臂將她攔了下來,“盼盼,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也知道你生我的氣,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釋?”
“那你解釋啊。”顧盼淡淡地看著謝長空,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樣子,“我聽著呢。”
顧盼的模樣刺痛了謝長空的心,他滿懷希望的回來,卻沒想到見到的是這樣一個冷若冰霜的顧盼,“盼盼,你變了……”他痛苦的擰起了眉頭看著顧盼低聲說道。
“我不是變了,是死了又活了。”謝長空痛苦,顧盼卻笑了起來,她湊近謝長空,低聲說道:“你難道不是很清楚嗎?7年前,在碼頭,你親口把當初的顧盼殺死了;然后呢,另一個顧盼,也就是現(xiàn)在的我活了過來,沒想到嗎?”
“盼盼!”李世群心驚肉跳的聽著顧盼說話,終于忍不住開口阻止,卻被杜玉樓一把拉住,李世群還要說什么,杜玉樓對他努努嘴示意他別管,拉著他就干脆往樓上走,把樓下的空間讓給這對曾經(jīng)的小情侶現(xiàn)在不知道是什么關系的兩個人。
謝長空顯然沒想到顧盼會這樣說,他捂著胸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顧盼,顧盼卻已經(jīng)甩開了他的另一只手,冷冷地后退了兩步跟謝長空保持距離:“你自己親口說過什么忘了嗎?”
不等謝長空開口,顧盼繼續(xù)冷聲說道:“你忘了,我可沒忘,這么多年牢牢的記得清楚得很,所以別在我這里演什么舊情難忘的段子,我們早就一刀兩斷沒什么舊情可言,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說,別想著我還是當年那個被你傻傻欺騙隨意拋棄的蠢姑娘!如果你還以為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就錯了謝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