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關起門來商量了一下午,就把三四千萬美金的投資款去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還有一千多萬,就作為儲備資金,暫時留著應急。
對于其他人而言,旅游業的投資回本都是比較慢的。
蓋個酒店,要貸款按揭,生意最好也要六七年才能回本。
因為熱帶景區總有淡旺季,哪怕馬爾代夫那種地方,一年一半的雨季看不到碧海藍天,酒店就要瘋狂打折,也住不滿人。
所以最好的熱帶景區酒店,也就是按三分之一客滿率來估算回本所需的定價。
如果生意比預期的差一點,把資金占款的財務成本利息統統算上,十幾二十年回本也是不奇怪的。
同理,正常情況下熱帶國家如果是為了旅游業而新建機場,那么機場成本和使用費,基本上也要比照酒店業那樣,略有上浮,把單價普遍做高,才有希望。
后世2016年開始,華夏文旅資本大舉進軍原本毫無基礎的越南芽莊,兩三年內建設成專供華人消費的旅游城市,基本上就是這個路數和投資定價比。
然而,這一切規則,到了顧鯤這里統統不適用。
他就是打著“熱帶季節性酒店”的定價策略,將來要把房價和消費的基礎均價定高,但又絕不滿足每年只有三分之一入住率。
他要的是既明目張膽定高價,又幾乎月月客滿的營業量,吃相就是這么難看。
但他有自己的底牌,他知道有人會捧場的。
……
蘭方大公朱猷棟,此前對旅游業的行業情況并不太了解。
不過自從給顧鯤接風的宴席上,大家聊了一番展望之后,他也臨時惡補了一下。
找了幾個所謂的智囊,把東南亞包括南亞馬爾代夫在內同行的狀況,初步了解了一番。
所以,看到顧鯤提交的規劃方案時,朱猷棟才微微有些吃驚:
“你……這些項目就敢全資自己投資?完全不需要國家配套撥款?那你得多少年才能回本?”
“如果有低息貸款,那當然是最好了,至于投資,我不需要。因為我的打算是三年回本。”顧鯤的陳述非常干脆。
事實上他還是打了折扣的,按照他的本意,只要中遠肯幫他拉關系托盤,兩年回本都有可能。
既然周轉比其他同行快了三倍,那么資金來源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占用不了太久。
當然了,他說的兩年回本,是酒店蓋好、機場造好之后,營業兩年回本,蓋房子的時間當然不能算進去了。
“這怎么可能做到?”朱猷棟忍不住問。
顧鯤:“我可以在不出賣國家利益的前提下,讓中遠和其他關系客戶,為我持續捧場兩年。我拿得出足夠多的籌碼。其他條件,我都能搞定,有一點需要您首肯:蘭方機場的雷達站設備,需要華方捐贈,而且由華方運營和提供技術支持。”
這句話一說,朱猷棟立刻反應過來了:“你不會想允許外國在我們的國土上建立軍事基地吧?那可是大忌。”
顧鯤:“不是軍事基地,只是民航監控雷達站而已。完全民用用途,我有分寸的——之前我在航母主題公園問題上的尺度和手腕,難道還不足以讓您相信我的分寸么?”
朱猷棟嘆了口氣:“我給你批吧,不過我會派人監理的,希望你說到做到,僅限于民用雷達站,如果有外國現役部隊進來,我要隨時叫停。”
顧鯤咧嘴一笑:“那是當然——哦,對了,我也知道國家出不起錢,但是機場這種設施,畢竟是帶有政府公益性質的,完全讓我出錢,即使我收使用費,也是回不了本的,我希望國家在其他層面給予補償。”
朱猷棟:“你想要什么補償?”
顧鯤:“國有土地的劃撥。”
朱猷棟微微有些奇怪:“機場使用的土地,國家當然要劃撥,這是規劃內的,不會讓你掏錢買。只要你造好了機場,機場的完全產權就是你的,地送給你了。”
顧鯤:“這還不夠,蘭方目前的土地并不值錢。在華夏,八萬人口在城市里只要幾十平方公里就能住下了,即使是農村,一百多平方公里也絕對夠了。
而我們蘭方有2600平方公里的國土,光完全沒人住的中小型荒島就好幾十個。我砸錢造機場,至少要把機場所在的離島整個劃給我。以后如果我的投資額提升,還要再給一些其他無人島。
這是有依據的,150年前大洋國搞西進運動,去西部大淘金,給包括太平洋鐵路公司和賓州鐵路公司在內的四大公司,都是很優惠的圈地條件。
如果只是僅僅把鐵路沿線的無主之地劃給賓鐵,誰肯砸大錢修過落基山?賓鐵可是從聯邦政府手上,拿到了除了鐵路沿線地之外,額外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所有權!”
顧鯤引用的歷史,是1850年代大洋國開發西部時候的,數據絕對都真實。當時聯邦政府哪來那么多錢修鐵路,所以都是拿西部無主之地大量許給鐵路公司。
四大鐵路巨頭的土地面積都是動輒以州計算的,當時整個內華達州亞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都是賓鐵的國土。
面對參照的歷史案例,朱猷棟斟酌了一下:“這事兒……原則上也可以,但你現在的初期投資額還太低了,才一兩億人民幣的規模,資金密度又不大,占地反而那么廣,給你一個機場的面積就不錯了。
不過可以簽訂一個補充協議,比如將來你的機場要是建設了第三條跑道、或者是現有跑道升級為波音747規模、或者是新建高規格航站樓,那么再按照協議分步劃撥新的土地。”
顧鯤本來就是漫天要價,等著大公落地還錢,所以稍微斡旋了一下,雙方也就賓主盡歡地答應了。
至于朱猷棟嘴里提到的“你不過才一兩億人民幣的投資”,這個數字當然是把雷達站和各種高精尖技術設備都算進去了。
以后蘭方對外公布的賬目上,這些也是要算錢的。
顧鯤能不要錢白拿到,那是顧鯤的本事,不能因此壓低他的名義投資規模。
雙方稍微商議了一番,就選擇了蘭方主島東側的幾個面積在幾平方公里到幾十平方公里不等的荒島或者人煙稀少島,列了一個勘測名單。等到時候華夏方面的設計院派人來勘測,看哪兒施工難度低、地面平整和防沉降的成本少,就把哪個島撥給顧鯤。
雙方還順便借著這次機場的模式,定下了一個長期合作模式的框架協議:以后顧鯤凡是投資帶有一定公益性質、并非100%靠收費回本的路橋、交通基建項目,也都可以按照協議的思想,拿到一些蘭方的國有土地作為補償。
因為蘭方方面原先沒搞過這種事情,所以也沒有協議模板。
顧鯤也就善解人意地提供了一份鄰國馬來亞政府跟基礎設施投資人之間的協議,作為模板。
不過,馬來亞政府的合同其實也有很多版本的,各種情況借鑒的條款都不一樣。顧鯤自然是潛移默化地選了一份明著看比較公允、但暗地里遠期來看對他最有利的——
顧鯤選的這個協議模板,是當初布荷殼牌石油,跟馬來亞砂勞越州的政府簽的一個基建協議。
那個協議的大意,是殼牌公司可以幫砂勞越州修港口修管道造橋修高速……但是代價是砂勞越州要把一部分州屬土地的一切權益,劃撥給殼牌。
包括未來這些土地上萬一勘探出礦藏,礦藏所有權也要跟著土地所有權走。
這一條款,幾年前砂勞越州和殼牌石油簽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么額外的不妥。
主要是馬來亞本來歷史上就是布列塔尼殖民地,所以習慣了用英美法系。
但后來,卻給殼牌石油占走了極大的利益,因為他其實是奔著土地下面的油田所有權來的。后來也讓馬來亞苦不堪言。
英美法和法國法,本來就是礦藏所有權歸土地所有權人的,沒有單獨割裂出來。
是德國法以及學習德系的蘇聯法、曰本法,以及后來從蘇日兩家學來立法淵源的華夏,才有專門的“一切礦藏歸國家”的規定。
比如華夏《物權法》第46條明文規定,“礦藏、水流、海域屬于國家所有”。連土地所有權都還能例外,至少農村還有集體所有權的土地,但礦藏是不能例外的。
蘭方國小人才少,各方面不專業,法律基本上是東抄抄西抄抄,沿用自殖民地時代的有很多,從北方同文同種的華夏抄的也不少,但物權法方面卻是明確沿用殖民地的。
顧鯤拿著殼牌的模板,跟朱猷棟簽訂協議,朱猷棟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主要是因為目前蘭方還沒發現油田呢。
歷史上,蘭方這區區20多億桶油,要到21世紀初才發現。
朱猷棟覺得自己的國土如此貧瘠,簽了也就簽了。
至于顧鯤,他也沒指望靠一紙協議就把所有好處都吞了,這是不可能的。
國家政策和立法,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是有可能改弦更張的。
顧鯤只是想先占個坑,把大義名分占住,將來也好降低別人對他獲利的仇恨值,增加他“自古以來”的占理程度。
至于真要開發油田,顧鯤用來建機場的那幾個小島上,也沒有油田,油是在群島西側的領海和經濟專屬區內的,是淺海油田。
顧鯤還得繼續隱忍,在未來一兩年的開發中,逐漸把自己的土地所有權,從這幾個島往領海延伸,到時候肯定還要砸錢做公益做國家建設,鋪路邀買人心。
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今天,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搞定。”拿著朱猷棟簽字蓋章的墨跡印泥都尚未干透的厚厚一疊協議,顧鯤內心暗爽。
下一步,就是去找華夏方面的設計規劃人員,以及賒賬要裝備要訂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