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戲,朝臣們默契的都不戳破,因為毫無意義,是指望永平帝能真展露出幾分慈愛?還是期待太子是發自肺腑的孝順有加?太不現實!
反而還會讓這段岌岌可危的關系更雪上加霜。
眼下,永平帝扯了一層遮羞布,正和他們意。
許懷義卻看的直犯惡心,垂著頭,嘴角掛著冷笑,真他娘的虛偽啊,不愧是帝王,這么做作的演技戲碼,簡直是信手拈來,毫無悔意。
可坦滿朝文武都在裝死,更可恨的是,連他都不能質疑。
時機還不夠成熟,所以就得需要繼續忍下去。
小魚都能忍,他還能有小魚這個當事人憤怒痛苦?
不過,旁人卻并不怎相信他能忍下這口氣,只以為他是在憋什么大招,說不準啥時候就爆發。
所以,韓鈞等他回家后,私底下好言好語的哄求,“懷義,就到此為止吧,錦兒才剛入朝觀政,沒什么根基,離著獨當一面還早,便是為了百姓日子安穩,眼下也不到跟他撕破臉的時候,所以,這口氣只能咽下去。
不過公道自在人心,朝臣們又不傻,自是清楚理虧的是他,若能讓他因此有所忌憚,也算是咱們贏了。
而且,還能給錦兒不少博取不少同情分,這于他有利,日后在在朝堂上,永平帝不敢再隨意拿捏他了。”
韓鈞擺事實講道理,一番權衡利弊說的情真意切,就怕他意氣用事、為了替顧小魚討公道,跟永平帝不管不顧的斗起來,皆是誰輸誰贏都不合適。
許懷義看他這幅緊張的樣兒,面無表情的道,“你想太多了,我是那等不知所謂、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人?我啥身份、啥實力啊,就敢跟他較勁?”
韓鈞,“……”
許懷義繼續陰陽怪氣地道,“再說了,他有啥不對嗎?三司不都替他洗清污名了嗎?旁人不清楚,咱倆知道啊,那些破事都是無中生有,事昌樂侯跟楚王的陷害,我能上當?
至于他待小魚,呵呵,也沒不慈嘛,畢竟太子之位都給了,還要啥車子啊?我是那不知趣的人?
那不白瞎他今早上流的淚了!”
韓鈞聽的面皮僵硬,唯有干巴巴的笑,壓根不知道說啥好。
其實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也很想趁此機會徹底毀了永平帝的名聲,將他拉下來,扶持太子上位。
可那還是那句話,時機不對。
倆人說完,各懷心事的散去。
許懷義回到主院,心底的情緒不再隱忍,對著顧歡喜毫無顧忌的傾吐了一番,就差把永平帝貶得一文不值。
顧歡喜默默充當著樹洞的角色,任由他發泄。
罵了大半個小時,許懷義總算是痛快了,這才說到正事,“最近別出門,便是在家里,也多個心眼兒,一有不對,就進房車避險。”
聞言,顧歡喜蹙眉問,“你覺得永平帝會派人來對付咱們一家?”
許懷義倒是沒是非不分,只一味去抹黑永平帝,“未必是他,他應該不敢隨意對我出手,再者,眼下也不是時候,他目前最緊要的是維系跟小魚的父子親情,若是對付我,小魚還不得翻臉?
那他的戲還怎唱下去?
我們要提防的是昌樂侯的報復。”
顧歡喜反應過來,對啊,他們和昌樂侯可是有仇的,說起來,李基被推出來當替罪羊,以至于整個昌樂侯府連根拔起,都是因為要給許懷義一個交代,所以從這方面論,昌樂侯遷怒他們實在很正常。
“昌樂侯不是逃了嗎?你覺得他還留在京城附近?”
許懷義點點頭,神情難得有些沉凝,“他現在啥都沒了,猶如瘋狗入窮巷,肯定會拚死一搏,他顛覆不了大雍江山,但死之前拉幾個墊背的還是能辦到的,他最恨誰?一是永平帝,其次就是我,不得不防,保不齊他手里還有不少人可用。”
顧歡喜郁郁嘆道,“我會注意的,只是總不能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吧?要防到啥時候?”
許懷義寬慰道,“放心吧,不會等太久的,我已經吩咐下去,他只要敢來,就別想再活著離開。”
沒點請君入甕的底氣,他早主動出擊了。
“那你覺得,昌樂侯會怎么報復永平帝?”
“不知道,大概,他有辦法將手伸進皇宮吧。”
誰還不在宮里安插幾顆備用的釘子呢?平時用不到,一旦啟動,就是生死局,往往有出奇制勝之效。
許懷義惡意的揣測著,倒是盼著昌樂侯能成功了。
不過很可惜,昌樂侯還是讓他失望了,幾天后,大朝會被臨時取消,滿朝文武這才知道永平帝遇刺了。
刺殺他的是個完全不起眼的小太監,跟在二皇子身邊,才得以有機會接近永平帝,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暴起殺人!
哪怕有青龍衛護著,永平帝躲閃不及,還是被刺傷了胳膊,傷口倒是不算太嚴重,嚴重的是刀上有毒。
好在當皇帝的都有保命手段,關鍵時刻,立刻吞下隨身攜帶的解毒丸,倒是控制住了毒素蔓延。
就是解毒療傷時,據說吃了不少苦頭,詳細情況,只有御醫清楚了,其他人都被驅趕出來,封口的封口,杖斃的杖斃。
自來帝王的身體健康問題本就是個禁忌話題,朝臣們都關心,卻誰也不敢打聽,只知道皇上遇刺,不過性命無憂,再具體的,就都不得而知了。皇上不上朝,要養傷,朝政倒也不耽誤,反正有內閣在,除非重大事件需要永平帝定奪,不然都能處理妥當。
而只要朝政能正常運轉,大家就都不會慌,讓他們感到有些慌的,是永平帝迷一樣的操作。
他拒絕了太子伺疾,也沒讓皇后進寢殿,而是把張昭儀母子倆帶在身邊,其他人都一律不見。
可明明在這種時候,最有資格陪王伴駕的就該是太子和皇后啊,將他們拒之門外是何意?
是不信任?是防備?還是懷疑行刺一事和他們有關?
種種猜測不一而足。
總之,對太子和皇后而言,永平帝這么做,就是在打他們的臉。
當然,永平帝也搬出了說得過去的理由,他讓太子監國,跟著內閣學著處理朝政,這可是放權,算不得虧待,也不能說不信任吧?
至于皇后,則是體恤她還要掌管后宮,太過操勞,所以才讓張昭儀替其伺疾,反正眾所周知,張昭儀過去就是皇后身邊的丫鬟,是皇后為了固寵,主動送到皇上的龍床上,張昭儀就是皇后的臂膀,她代勞,合情合理。
這都是明面上的說辭,內里如何,眾說紛紜。
無錯版本在69書吧讀!6=9+書_吧首發本小說。
許懷義被孫首輔叫去,屏退下人,低聲問,“這事兒,你怎么看?”
自從孫鈺苦肉計斷了腿,許懷義對孫家的感情就更真摯了幾分,此刻說起這等敏感事兒,便也沒打馬虎眼,“我覺得皇上的情況……怕是沒那么簡單。”
孫首輔心口一跳,“你的意思是,皇上的病?”
許懷義點了點頭,隱晦的道,“內侍只說皇上遇刺,有驚無險,只劃傷了胳膊,但那刀子上有毒啊!”
那才是真的殺招。
“可不是說,毒已經解了嗎?”
“解或許是解了,但未必解得完全,也可能留下啥后遺癥……”
孫首輔皺起眉頭,“所以皇上才不讓太子和皇后近身伺疾?”
許懷義“嗯”了聲,語氣嘲弄,“連禁衛軍都趕出來了,寢殿里,只有一個內侍,御醫,還有張昭儀母子。”
那內侍是一直伺候永平帝的,最為信任,御醫要隨時看診,也離不開,拘在身邊,也有防著往外透漏消息的意思,只有張昭儀母子倆,可有可無。
偏偏永平帝就留下了他們,也不知道是要膈應誰。
孫首輔嘆了聲,“皇上行事,越發深不可測了……”
許懷義譏誚的勾了下嘴角,不置可否,永平帝搞這些花里胡哨的迷魂陣,無非是要將這潭水攪和得更混一些,既要,又要,想算計的可太多了。
只可惜,八成要廢。
孫首輔這時又問,“你覺得幕后兇手是誰?”
許懷義道,“很可能是昌樂侯的報復……”
孫首輔聞言,也不意外,包括他,甚至滿朝文武,都猜是昌樂侯,一家老小都死光了,這等滅家之仇,不共戴天,是個有血性的都會報仇。
哪怕仇人是帝王,也會奮力一搏。
只他沒想到的是,“不該將二皇子扯進來啊……”
許懷義道,“不利用二皇子,那個小太監也沒機會走到御前去行刺……”
孫首輔默了片刻,到底沒忍住,低聲問,“你覺得二皇子事先知道嗎?”
許懷義意味深長的道,“二皇子事先知不知道,我不確定,但我猜著,他肯定有所察覺。”
“那他……”
“或許是不確定,所以不敢吭聲示警,也可能是裝聾作啞,順勢而為。”
二皇子原本在齊王府里有昌樂侯府這個靠山在,是最受寵的,可后來,境況反轉,尤其那晚宮變,他傷了容貌后,境遇急轉而下,他首先被排除在了繼承人之外,沒了任何希望。
自此心性便有些扭曲陰沉,等到昌樂侯府覆滅后,或許這份陰沉就轉化成了恨意和不甘,沒機會報復便罷了,一旦機會送到眼前,他幾乎不需要猶豫,就敢生出毀天滅地的肆虐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