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及其撤離機關(guān)、學(xué)校以及家眷特別車隊遭遇空襲消息,連同無錫、湖州、廣德等首都重要門戶相機陷落的噩耗,幾乎在同一時間送到了老蔣手中。
就在數(shù)分鐘前,他剛剛在這張軍事會議的桌子上,簽署了國民政府正式遷都重慶的統(tǒng)帥令。
而作為首都的南京最后一次最高軍事會議,也已接近尾聲。
就連一向以“諸葛”自稱的白崇禧,也在最后一刻放棄了對南京的堅守,第一個提出放棄南京的建議。隨后,親日派頭子張群,主張派陳誠等雙方陣營,也第一次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驚人的一致。
最后,當李宗仁、何應(yīng)欽這些重量級人物也復(fù)議贊同棄城時,蔣介石終于打破了他自我堅守的沉默不語,喃喃地竟脫口說出了他昨晚在日機中寫下的一句話來:
“日本正在我國土上橫行無忌,國聯(lián)調(diào)停公告竟連侵略二字都不肯用,九國條約會議就此無限休會。今國內(nèi)國際,黨內(nèi)黨外,眾口一詞言和罷戰(zhàn),德國大使陶德曼正式通告加入日德協(xié)約,意大利、奧地利等多國跟進,美英法正式聲明不不介入中日戰(zhàn)爭,首都失守,我無異于滅亡矣”
聲音不大,但萬念俱灰的語調(diào),卻一下子抓住了在座的所有各方諸侯、大員,頓時一個個面露悲戚,如喪考妣。
他們身居高位,比誰都清楚,日本天皇在剛剛結(jié)束的御前會議上,正式確定并通過了所謂的《處理中國事變的根本方針》:
“對于中國現(xiàn)中央政府,帝國謀求將其消滅,或設(shè)法收容于新興中央政權(quán)旗幟下”。
這時,軍事委員會作戰(zhàn)組組長劉斐突然哭號著說了一句:“日軍擁有海陸空優(yōu)勢,將處在立體包圍之下,加上上海會戰(zhàn)損失太大,未經(jīng)整訓(xùn),無法恢復(fù)戰(zhàn)力。委員長,我建議用12至18個團象征性的適當?shù)挚购笾鲃映吠耍賹に麍D。”
“是啊,委員長,無論如何,您今天必須該撤出南京了。”
錢大鈞、陳誠等黃埔系大員,這時忽然想到了什么,激靈靈地一個寒噤,紛紛出聲諫道。
老蔣卻冷哼一聲,目光呆滯但卻語氣毫不動搖地擠出一句話來:
“余能多留京一日,則國家與人民及前方軍隊多一日之益,總理與陣亡將士亦多得一日之安。娘希匹,有這份心,你們還不如多想想南京如何保衛(wèi)。”
這時,因日德聯(lián)盟條約尚未來得及被召回國內(nèi)的德事顧問法肯豪森忍不住搖搖頭,探身對蔣介石低語道:
“委員長,李宗仁、何應(yīng)欽諸將軍的軍事論點我非常贊同,請勿逞一時之雄,今日的,當以不作無謂的犠牲為上策。”
哼,對于這位此刻仍能堅持坐在自己身邊的德國高級軍事顧問,蔣介石雖然惱怒,也只能報以不快的一哼。
“報告委員長,我作為英勇的國民軍一員,堅決反對不抵抗就撤出。”
一聲慷慨激昂的聲音,忽然在一片哀聲中異軍突起,令蔣介石忍不住聳然動容地精神一振,循聲望去,卻是平日不怎么待見的唐生智。
“委員長,現(xiàn)在敵人已迫近首都,首都是國父陵寢所在地。值此大敵當前,在南京如不犠牲一二員大將,我們不特對不起總理在天之靈,更對不起我們的高最統(tǒng)帥。本人主張死守南京,和敵人拼到底”
在一張張揚起的驚訝萬分的表情中,蔣介石手握中正劍緩緩站起身,環(huán)視著全席悵然道:
“趣人老朽,以軍事失利,皆倡和議,而高級將領(lǐng),亦有喪膽落魄而望和者。嗚呼若輩竟無精神若此,究不知其昔日倡言抗戰(zhàn)之為何也?吾意已決,再有言和者,殺無赦。現(xiàn)在,我以陸海空三軍大統(tǒng)帥名義命令如下——”
“通令全國、全軍嘉獎唐生智值此危難之際為國勇敢擔當,挺身而出,特委任為南京衛(wèi)戍軍司令長官,羅卓英、劉興任副司令長官。”
“命令從武漢戰(zhàn)區(qū)緊急增援而來的丁治磐第41師、徐繼武第48師組成第2軍團,徐源泉任軍團長。”
“第66軍:軍長葉肇,第159師:師長譚邃,第160師:師長葉肇(兼)。”
“命令從上海前線撤出戰(zhàn)斗的宋希濂第36師、沈發(fā)藻第87師、孫元良第88師構(gòu)成中心防線。原所屬第72軍、第74軍、第78軍隸屬關(guān)系不變,孫元良、俞濟時、宋希濂仍分別擔任72、74、78軍長一職。”
“從各處參與南京布防的第71軍:軍長王敬久、第83軍:軍長鄧龍光所部第51師:師長王耀武、第58師:師長馮圣法、第154師:師長巫劍雄、第156師:師長李江等組成左路戰(zhàn)線。”
“命令桂永清之教導(dǎo)總隊為總預(yù)備隊,并居中策應(yīng)。”
“第103師:師長戴之奇(代)、第112師:師長霍守義二師,為右路防線。蕭山令憲兵部隊之憲兵第二、第十團、教導(dǎo)團協(xié)防。”
“劉介輝陸軍裝甲兵團之第三連趙鵠振少校所部17輛一號戰(zhàn)車全部劃歸南京衛(wèi)戍軍,由唐生智司令長官統(tǒng)一調(diào)配。邵百昌之江寧要塞部隊炮兵第8團1個營、第10團1個營之戰(zhàn)車防御炮8門,防空司令部所屬各高射炮隊所屬之大小炮27門也一律暫撥唐生智部。”
“南京孤城不能守,然不能不守,對國對民殊難為懷也。故,望以上將士英勇殺敵,不負人民重托與先總理遺志。各部凱旋之時,吾當親率后方軍民出城十里迎接你們。”
命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下發(fā)到上述各部隊。
這真是歷史裸的修正,孟遙率部千辛萬苦終于看到了唯一仍在進進出出的南京城西門,大批軍警突然蜂擁而出,沿著城墻架槍的架槍,挖戰(zhàn)壕的挖戰(zhàn)壕,片刻功夫,剛剛還熙熙攘攘的平民長長的進出長龍,便被那扇厚達一噸的巨門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我x,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傅曉沖、曹飛彪悵然望著遠遠落下的城門,一面打量著揮棒驅(qū)趕民眾的軍警們,一面搖頭對孟遙問道:
“營長,怎么辦,進出都不放行了,硬闖肯定會發(fā)生沖突,那咱們可就馬上就暴露了。”
“當然不能硬闖,現(xiàn)在他們每個人可都是一把好槍吶。”
孟遙也是大摸著鼻子,喃喃搖頭道:“罷了,計劃看來也要隨之修改一下。我們不進城了,直接去下關(guān)。守住那里,我們的任務(wù)一樣能順利完成,一樣還能順帶救出一窩蜂等在那里渡河的苦命人兒。”
眾人一聽,馬上紛紛點頭附和。
這點歷史每個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后天也就是12月12日,只要中華門、雨花臺一失守,多達18萬野戰(zhàn)軍的整個防線便會立刻崩潰。到那時,真正的災(zāi)難就會由此爆發(fā)。
而下關(guān),唯一能逃出生門的就是那里的渡口。日軍也將最終重兵追擊到此,南京傷亡總?cè)藬?shù)近一半都是在這里被日寇無差別射殺。
孟遙原本已安排突擊營于兩日后將空降師整個機步團、第一集團軍上海師、鹽城師各一團部署到這里,以便在此接應(yīng)一下逃命到這里多達十數(shù)萬的軍民。現(xiàn)在,看來可以提前去做準備了。
負責(zé)轉(zhuǎn)運和統(tǒng)計選中人數(shù)的岳軍,低頭看來一會兒他手中的本子,突然笑了起來:
“營長,我們不用再緊趕慢趕啰,我剛剛統(tǒng)計了一下各分隊報過來的數(shù)字,到今天午夜,我們計劃轉(zhuǎn)運和挑選人數(shù)即可完成目標。接下來,我們就無事一身輕,可以集中精神多殲滅小鬼子的前進師團了。”
“太好了,”傅曉沖一聽,馬上砸了一下自己的拳頭,摩拳擦掌道:
“媽了個巴子的,等了多少年,終于盼到了這一天。營長,這下我們就算不能大集團作戰(zhàn)跟小鬼子見個真章,但成建制地一個一個吃掉分兵突進的中隊、大隊規(guī)模的小鬼子,應(yīng)該不是問題了。”
曹飛彪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孟遙,立刻心有靈犀地對岳軍問道:
“各分隊除了報數(shù)字以外,沿途有沒有什么人或者地方機構(gòu)對我們那么大規(guī)模的車隊盤查,這個問題一定要搞清楚,絕不能馬虎。別忘了,就算再兵荒馬亂,像我們這么多車輛、這樣來來回回地穿梭不停,而且人頭攢動的,不可能不引起一些人注意的。”
岳軍想了想,馬上跳起身向總電臺跑去,邊跑邊道:
“既然如此,營長,那我就去守在電臺那里好了。反正現(xiàn)在也不需要再拍攝什么,季龍江也能應(yīng)付了。”
岳軍一走,孟遙立刻對馬路遙下達了兩道命令:
“馬上聯(lián)系許有寬第一潛艇支隊、謝長勇第三潛艇支隊,問問他們現(xiàn)在到了何處?還有,日軍第二艦隊擬分兵溯江而上的13艘軍艦,一定要給我盯緊啰。”
“立刻命令魏東山,將1、3號T59坦克馬上啟運,部署時間提前到今晚午夜時分。唔,命令他們向我x攏。”
呵呵,T59坦克一來,就算沒有武直支援,變身為普通陸軍的他們在接下來的陣地戰(zhàn)中,也可以確保無憂了。且不說小鬼子單兵,就是在眼里猶如死神般的那些鐵皮坦克,也保準是見一輛滅一輛。
一行人邊走邊談,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他們可能會人均打死多少小鬼子,天空突然晃晃悠悠地又哼哼著出現(xiàn)了日機轟鳴聲。
抬頭一看,眾人不禁一愣。
怎么只有區(qū)區(qū)三架小鬼子飛機,這是干嗎,不轟炸嗎?
再一看,頭頂上忽然飄下了一張張宣傳單來,飄飄搖搖地幾乎覆蓋了整個南京城內(nèi)外。
覃五柄未等孟遙命令,跑過去便就近從頭上搶下一張傳單,然后遞了過來。
孟遙低頭一掃,奶奶的,果然沒有猜錯,正是此次攻擊南京日寇司令長官松井石根趣理不通的《致南京衛(wèi)戍區(qū)司令唐生智勸降趣告》。
正看著,一輛軍車忽然風(fēng)馳電掣開過來,卷起陣陣飛沙走石,堪堪就要與孟遙擦身而過,一轉(zhuǎn)眼,它卻又一個緊急剎車,猛然倒退著停到了孟遙身旁。
“喂,說你哩,你們是什么人,這么一隊隊的走來走去,不怕小鬼子把你們捉了去嗎?”。
說這話,兩個彪形大漢士兵一左一右抬槍指著眾人,惡聲惡氣地問著。
而一個身配將軍銜的俊逸青年將領(lǐng),眉頭緊鎖,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拿著手中的鞭子敲擊著前窗,一面眼神犀利地向孟遙斜睨一眼。
靠,宋希濂?
只一眼,孟遙馬上認出了車座上的人,竟然是很久未見面的宋希濂。呵呵,這小子居然比誰都爬得快,都坐到軍長之位了。
可是,現(xiàn)在老子卻不能與你相見啊。
孟遙轉(zhuǎn)過身,急忙沖著宋希濂都很熟悉的覃五柄、傅曉沖等人示意趕緊閃人,其他官兵則心領(lǐng)神會地擋在了前面。
可惜已經(jīng)晚了,孟遙身形一動,宋希濂居然很賊地一翻身便跳出車來,直接伸鞭攔住了孟遙。
這小子,在課堂上學(xué)會的漫不經(jīng)心地聲東擊西那一套,全用在了這里。
“別跑了,我知道你就是那么這伙人的頭頭。”
宋希濂似乎很得意,一面指揮著他的那些紛紛跳下車的隨車警衛(wèi)抬槍圍上來,一面探手就向孟遙肩膀拍道:
“轉(zhuǎn)過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我們的逃兵,還是日本人的探子。”
孟遙哈哈一笑,猛地轉(zhuǎn)過身,輕輕擋開他的手,立刻就在嘴里戲謔道:
“宋希濂,果然長本事了,呵呵,既然非要逼老子見你,那還不趕緊給老子敬禮。”
宋希濂先是一驚,但很快便驚喜萬分地兩腳一碰,舉手敬禮道:
“天老爺呀,其實我早就猜到小鬼子都這么猖狂了,您絕對是不可能穩(wěn)坐釣魚臺而任小鬼子這樣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追殺我軍民的。孟——”
噓,孟遙急忙豎起一根手指,快速用他知道的眨眼法制止了宋希濂。
已然是一方大員的宋希濂,自然對自己校長前段時間所作所為心知肚明,當即會意地收住口,在孟遙的示意下,兩人很快單獨走到了一旁。
“孟教長,你總算來了。我不怕跟您說,雖然我們誰都不知道校長這次到底是怎么了,日本人都騎到我們頭上他居然提都不提您,但胡宗南、賀衷寒、顧祝同、范漢杰、戴安瀾、王耀武他們,都跟我一樣想法,那就是教長您一定會來的。孟教長,您快說說,當前戰(zhàn)局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望著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氣說個不停的宋希濂,孟遙擺擺手道:
“重點不在我這里,而是你們自己。我問你,如今南京周圍方圓數(shù)百公里彈丸之地,集中了日寇上海派遣軍、華中派遣軍第3、6、9、11最精銳師團以及114師團這樣的增援后備力量,總算近10個精銳師團和海空軍打擊力量,你們又如何打算呢?”
“我們怎么部署,我不相信教長您回不知情。”
宋希濂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突然焦急地一跺腳道:
“孟教長,看在國家和民族的份上,您就不要與我們的校長賭氣了。無論如何,請您趕快派上突擊營的弟兄們解南京之圍,作為首都,南京丟不得啊。我敢說,突擊營只要一來,南京可保。”
“宋希濂,枉你已身為高級將領(lǐng),居然還未脫學(xué)生軍腔調(diào)。”
話音未落,孟遙便是一聲苦笑,連連搖頭道:
“想來你也有情報知道進逼日寇之實力,且不說日寇多個精銳飛行團集中在南京使用,日寇第二艦隊幾乎傾巢而出。但只說我突擊營主力大半被逼遠遁海外,就算仍在上海留守,我們也無法全力抗衡。”
宋希濂聞言,頓時絕望地睜大雙眼看著孟遙:
“孟教長,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很簡單,”孟遙無可奈何地掰著手指道:
“這么說,就我目前手上可用兵力,不瞞你說,集中起來不足一個師。主力倘若不顧國民政府公告約束強行重歸大陸,勢必是火上澆油徒增混亂,且蔣先生一定會分兵阻之,豈不倒幫了日寇?老實說,就算有能力調(diào)動我也不想冒著險。最關(guān)鍵的是,以我目前之儲備,我突擊營的確還打不起這場大消耗戰(zhàn)。”
宋希濂急了,不顧一切地抓住孟遙大叫道:
“不就是槍彈、炮彈和銀元嗎,校長不給,我宋希濂以人頭擔保,您要多少我給多少,顧祝同、胡宗南他們絕不會袖手旁觀,我說到做到。對了,蔣百里也剛剛從法國求援回來,還真要到一大批軍援,他也不會置之不理的。”
“罷了,罷了,真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
奶奶的,他還真以為老子需要他們那些破槍彈,可是跟他說導(dǎo)彈、速射炮之類的東西他懂嗎?孟遙甩開宋希濂的一雙滿是臭汗的大手,一本正經(jīng)道:
“你如果真想我出手,不說擊潰日寇,重創(chuàng)還是可以的。而且我敢說,那樣的話,我們的軍民絕對會少死數(shù)以十萬計的人。不過,你得幫我兩件事。第一,不得向任何人說出我在南京的行蹤。第二,搞一張?zhí)貏e通行證,給我一支你鐵桿連隊,以78軍名義將一個特別車隊護送到這里。”
“這個絕無問題,我甚至可以親自帶隊——”
宋希濂一聽孟遙答應(yīng)出手,頓時忘乎所以地大包大攬,拍完胸脯,方才想起來問了一句:“孟教長,什么車隊這么重要呀?”
孟遙微微一笑:“告訴你也無妨,老子的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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