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歡看單價每平方13800元!認爲是看錯了,多看了一個“0”。暗自一數,沒錯,是一萬三千八百元。自家的門是3.2平方,總共是四萬四千一百六十元!要不說是天價呢!但,姚歡沒有象他家小馬一樣一伸舌頭,也沒有象顏經理似的把眼睛瞪個溜圓,而是平靜地問:“這門是啥做的?”
顏經理趕忙說:“鋼,還有造飛機、造坦克的金屬,軍改民的企業嗎!這門,防火防盜防爆。說做實驗,一座樓震塌了,一看門,好好的!”
姚歡說:“用石頭砸沒事兒?”
顏經理拉著長聲說:“沒——事兒,一點都沒事兒!我琢磨著,用小口徑的炮都轟不透!”
姚歡心情爲之一暢,心想:別說到底能不能這樣,就是這麼說說,也令人寬心!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有人卸一車石頭。要真這麼結實,石頭落在門上邊反彈回去,把卸石頭的車砸翻了,把卸石頭的人砸死了,那才解恨!想到這裡姚歡笑了,說:“總共多少錢?”
顏經理慌忙又拿出一個單據,說:“總共是四萬四千七百六十元。人工費我卡的幾個工人直嘟囔,我說:‘嘟囔也沒用,姚總是我們的老客戶,我熊誰,也不能熊姚總!真格的了!’”
姚歡說:“該熊一樣熊?!?
顏經理沒聽清,問姚歡說:“你說啥,姚總?”
姚歡笑了笑,說:“有pos機嗎?”
顏經理說:“刷卡機?有有,在裡屋?!?
姚歡跟顏經理進了裡屋,從手包裡拿出一張銀聯卡,在物業的pos機上交錢。
交完錢,顏經理把一串鑰匙交給了姚歡。這串鑰匙一共五把,四把是封在一起的,只有一把留在外邊。
顏經理拿起那把留在外邊的鑰匙,說:“這一把是裝修鑰匙,你插在鑰匙孔裡反向一扭,裝修鑰匙就廢了,你就用這封著的四把。”
姚歡說:“好的。您還沒回家呢吧?”
顏經理說:“你不來,我哪敢走?我走了你怎麼進屋?”
姚歡說:“那趕快回去吧,你看看,耽誤你到這麼個時候,真抱歉!”
顏經理說:“我們就是幹這個的嗎,沒什麼?!?
兩人邊說著話,邊往出走。來到外邊,小區的路徑照明燈已經亮了。在路燈照耀下,姚歡新買的熒光栗色車分外耀眼,顯得異常華貴。顏經理看著這車,驚歎著說:“哎呀!真……,姚總你新買的?!”
姚歡忍不住得意地說:“下午剛掛的牌。這是‘奔馳’新款,也不貴。”
顏經理問:“多少錢?”
姚歡輕描淡寫地說:“一百八十七。說總在他家買車,優惠我兩萬元,就一百八十五?!?
顏經理嘖嘖生嘆,驚豔不已。
姚歡說:“開一圈兒?”
顏經理說:“我可真想開一圈兒。”
姚歡說:“開吧開吧,去開吧,鑰匙在車上?!?
顏經理受寵若驚,端著兩個小肩膀,小跑著跑到奔馳車跟前,小心地拉開駕駛室的車門,象新娘子坐花轎似的,坐進了車裡,隨著一聲發動,車,徐徐地開出了物業的院裡,顏經理按了一下喇叭,就沿著蜿蜒的車道向他們後邊開去。
顏經理繞了一圈,開了回來,對姚歡的新車喋喋不休地讚賞,就是姚歡把車窗關到還剩一點兒縫的時候,還能聽到顏經理的誇讚聲。
姚歡的家離物業不是很遠,也就兩個街區。小區的“街區”算不上街區,拐兩拐就到了。
大門前還是一堆大石頭,只不過離大門有五六米遠。老關那輛別克還斜插插地停在那裡,似乎沒動過。姚歡心想:別的不行,可到是挺記道兒,人別人怎麼停他還怎麼停!你再往外打打方向盤,車身不就擺正了?真是!
姚歡把眼光收回來,繞著大石堆看,她希望能看到她那輛被壓在石頭底下的車。
隱隱的,她還是懷戀那輛車的。跟了她兩年,想當年,開著它,到哪兒何其榮耀!沒幾個人不用一種羨慕的眼光看著我走下車的。它被劃以後,姚歡對它的“感情”發生一些變化,象個被玷污的少女似的,怎麼想怎麼彆扭。儘管如此,它,畢竟是自己的,畢竟曾經給自己帶來過榮耀,姚歡想看看它的樣子,它最後的訣別的樣子。
姚歡繞到應該是車頭的方向,去尋,沒有,都是大石頭。姚歡往大門方向走,本沒打算看見被壓的車,卻看到被壓斜出來的一段車輪子!
姚歡貓腰看看,又挺直了身子,以房子爲參照物,端詳著大石堆,想象大石堆底下壓著的車,它停下時的方向。想想,不是這輪子所昭示的那樣。要麼,是被瞬間傾瀉而下大石塊壓串了方向,使它車頭至少向大門方向傾斜三十度;要麼,它的右前輪被壓斷了,甩了出去。本來那輪子應該被摔砸在大門上,但隨後滾下的一塊大石頭立即“阻止”了它行進,隨之而來的大石塊毫不留情地掩埋了它,只是石塊和石塊的碰撞中,使它露出這麼一小段。
姚歡混身打了一個冷戰,似有痛楚之感。她甚至想,那麼一大堆石塊砸在身上,得多疼?。?
姚歡是憑小區小徑照明燈看到這一切的。這裡衝著大門衝著窗,屋裡的燈要是亮著,反照過來,能看得更清。屋裡卻漆黑一片。
這老關,又是喝醉了睡了。他這人,真是醉生夢死,無可救藥!你說要他這麼個人幹什麼?!不如死了算了!
姚歡想到這裡,有點憤憤的。她就拾階而上,影影綽綽看了一眼新安裝的防盜門,就從手包裡取出顏經理給她的那串鑰匙,把沒封上的那一把夾住,插在鑰匙眼兒裡,有心象嚴經理說的那樣,反向轉,想了想,又停下了,順時針把門打開了。
進了屋,她手伸進門裡,摸到開關,把室內的燈打開了,回身關上了防盜門。她在大廳裡掃了一圈兒,就往樓上走,踏上第一個臺階時,她看到老關還那麼蛤蟆著身子倚在沙發上。
屋裡沒那麼大的酒氣了,說明,老關晚上沒喝酒。
姚歡心想:可是出息了,難得有一個晚上沒喝酒!
姚歡又上了兩階。心想,沒喝酒,怎麼又睡了?再回頭看,才發現不對勁兒了:老關的坐姿和早上一點也沒變,而且,仍是一臉凝固的血漬,臉像一張紙似的,白得嚇人。姚歡立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喊了一句:“老關!”
老關沒有迴應。
姚歡又連著喊了好幾聲,老關沒一絲迴音。
姚歡害怕了,她扶著樓梯的扶手,膽戰心驚地往下走了一階,探著頭,大聲地喊:“老關!”
老關還是沒一點聲音。怕是永遠也不會有聲音了。
(老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