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哭城主入京是件大事,在幾乎整個江湖都要看他眼色行事的今日,本就式微的皇權也不得不討好這江湖第一大勢力。
故而夜哭城的車隊自出發(fā)的那日起,每經過一個大些的城市,當?shù)氐牡胤介L官必定帶著手下官員和百姓迎接,聽說等到夜哭城主進王城的時候,皇帝會帶著皇后親自在城門口歡迎。
“夫人,外面好熱鬧啊!”古城長街被人潮堵住,李明雨的馬車也就此停在路邊,丫鬟偷偷掀了簾子往外張望,好奇道:“今天又不是什麼節(jié)日,怎麼如此多的人,連衙吏和官兵也出動了?”
另一個丫鬟搶過話頭道:“這你都不知道,今日是夜哭城主途徑我們古城的日子,官府出動,連咱們侯府老爺也去了呢!”
先前的那個丫鬟咂舌:“這個江湖人這麼大的派頭??!這麼多人,原來都是去迎接他的?”
“不止是迎接吧,還想看看夜哭城主的真容,聽說他年輕英俊,武功高強,是連打個噴嚏都要震動江湖的人物??!只是他少年遭劫,雙足被砍,以致坐在輪椅上無法行走,但性子依然溫和可親,待人極好,”另一個丫鬟答著答著,開始捧著臉頰犯起癡來,“若我能見他一面,同他說幾句話,那該多好啊!”
先前那個丫鬟嗤笑道:“別癡心妄想了,不是說這位左丘城主已經娶親了麼?纔不會看上你呢!”
“唉,真希望看看他夫人是什麼樣子,聽說是西域的聖女呢,”丫鬟沉醉地想,“嫁給這麼一個權勢滔天又英俊溫柔的男人,一定很幸福吧?可比給老皇帝當妃子強多了呢!”
“說了這麼多,也不嫌累?”李明雨把視線從書頁中移開,擡頭微微一笑,她一貫寬容,丫鬟在她面前這麼說話她也不計較,只是道:“待人羣散一些,我們便快些離開吧,不然夫君該等急了。”從李府大小姐到公侯家的大少奶奶,有些人天生運道好,一輩子順風順水順意,李明雨便是這一類人。她嫁過去後丈夫對她愛護有加,公婆亦和藹可親,除卻尚未有孕生子,其他都很完滿了。
“是,夫人,我這就去跟車伕說。”其中一個丫鬟福了福身,掀開門簾正要出去,卻不料一大羣人正好朝這邊涌來,擠得馬車一歪,馬兒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受了刺激,揚蹄一聲長嘯,竟然在人流如織長街上疾馳起來。
馬兒發(fā)瘋,車伕臉色一白,可惜駕馭不了,只能拼命喊:“讓開,快讓開!”
“夫人,當心!”丫鬟東倒西歪地喊了一聲,自己先跌下馬車,眼見驚慌失措的人羣就要踩到自己身上,丫鬟嚇得說不出話,下意識閉上了眼,但想象中的痛楚並未來臨,一道水袖捲上她的腰,一顫,一帶,她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一下子離開了那處危險之地。
一段節(jié)奏快且風格奇異的清脆小曲忽然響起,明明聲音不大,卻能傳入每個人的耳朵,更令人驚奇的是,發(fā)狂的馬兒突然安靜了,乖乖地走到那曲子的發(fā)源之處,一架低調華麗的黑漆馬車前。
“無事了吧?”丫鬟發(fā)呆之際,看到一名騎在馬上的藍衣女子收回水袖,對丫鬟柔柔一笑,丫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擋在了一個龐大的馬隊前,這女子便是隊伍前爲首的二人之一。注意到她梳的婦人髻,丫鬟吃驚不已,心道,莫非是夜哭城主夫人救了我?”
就在她滿腹疑問的時候,那馬車裡響起一道悅耳又有些熟悉的女音,還帶著笑意:“水護法,送一斛珍珠給這馬車的主人,同他說,我們要了這馬兒?!?
水袖女子頜首:“是,夫人。”
原來馬車裡的纔是真正的夜哭城主夫人!爲什麼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呢?丫鬟心想,這時她聽見馬車裡的自家夫人開口了:“一斛珍珠換一匹馬兒?夜哭城好大的手筆,只是沒了這馬兒我們便回不去府中,恕不能相換。”
馬車裡的女聲笑道:“夫人若是擔心回不去,大可用我們的馬兒。實不相瞞,夫人馬車所用的馬兒,乃是從我們夜哭城出去的,這匹大宛汗血馬日行千里,我家夫君喜愛得很,只是一次外出不慎丟失,如今再次遇到,自然要帶回去才行。夫人可聽見剛纔的曲子了,那是我家夫君喚這馬兒用的,這馬一聽立即安靜下來,夫人也看見了不是?”
這女子如此好脾氣同她解釋,李明雨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只是和她那個從孃家來的陪嫁丫鬟一樣,她也覺得這女音頗爲耳熟,而且越聽越覺得熟悉,縱使這是夜哭城的馬隊,她也不知其中利害,居然敢大著膽子問了一句:“夫人的聲音甚是耳熟,敢問我們是不是見過?”
這回馬車上的女音遲疑了一下,才道:“不錯,我也覺得耳熟,容成哥哥,莫非這是……”女子似乎在詢問誰的意見,但那人並未發(fā)出聲音,只是片刻之後,馬車的雕門被打開,露出一張帶著異域風情的絕世容顏來。
正巧這時候李明雨也掀開車簾,一眼撞進那雙碧綠色的眸子,怔了一怔,失聲道:“安娜?”
李安娜也驚了一下,隨即很快笑道:“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見!”故人再見,她似乎歡喜得很,探出身子就要跳出馬車,李明雨這才注意到四五月的天氣,安娜竟還披著一件狐皮斗篷。不過不待她跳到李明雨的馬車上去,已有一隻手臂從那黑漆馬車從伸出,輕輕一攬,抱住安娜的腰肢就將她拉了回去:“身子未大好,勿要到處亂跑。”
這聲音冷冷清清,帶著一點疏離的冷漠,卻異常好聽,彷彿天生上位者的威嚴竟使得這短短一句鎮(zhèn)住了全場,鬧哄哄的集市居然異常安靜。
許多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纔原來是夜哭城主在說話!
“但那是李府大小姐,她以前頗爲照顧我呢,便讓我去看看吧,好不好?”
“安頓下來之後再說。”輕飄飄的一句,卻是不容拒絕的口吻,這話音一落,整個車隊都動了起來,整肅的人馬,龐大的車隊,便在李明雨的視線中緩緩遠去。直到走遠了,她的丫鬟纔回過神來,驚訝道:“夫人,您竟然認識夜哭城主的夫人?”
李明雨的視線一直停在那車隊的方向未收回來,她回答的語氣帶著些許懷念和驕傲:“不止是那位夫人,便連夜哭城主,我也是見過的。”
“真的???”這丫鬟不是陪嫁過來的,一驚一乍道:“那位夫人好美麗,竟然還尊稱您大小姐,夫人和她有很深的淵源吧?還有那位夜哭城主,他長相如何,夫人快些多說說呀?!?
“淵源?”李明雨淡淡笑了一下,若說安娜以前只是她李府的一個掃地小丫鬟,後來也不過是做了她的書房丫頭而已,誰會信?
八成都以爲她在胡說八道吧。
畢竟誰都知道,在嫁給左丘容成之前,這位夫人曾經是西域聖教的聖女,位於西域的權力鼎峰,怎會是她的什麼書房丫頭?
從安娜跟著左丘容成走的那天起,她和自己的命運軌跡就截然不同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會混到如今這般風光的位置,記得當年她被左丘容成帶走的時候,還是那麼發(fā)育不良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啊。這麼多年,從西域聖女到夜哭城主的夫人,她經歷了怎樣驚心動魄、跌宕起伏的事情,她和那人之間,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只是想想而已,都令李明雨激動不已,心生嚮往。她突然發(fā)現(xiàn),和李安娜的生命相比,自己生活實在是太平淡了,平淡得如同一灘死水,投一顆石子也激不起浪。
夫君雖好,卻也不能和那人相比吧?
天下也沒有幾個男人能比得上左丘容成啊。
望著已經徹底消失在遠處的車隊,想起剛剛馬車上那明媚的絕色笑顏,還有那人冷清中不自覺帶著溫柔寵溺的語氣,李明雨的心裡忽然涌現(xiàn)出絲絲嫉妒之情來。
真是……很嫉妒呢。
可是又能如何呢?這便是命吧,李明雨輕輕嘆息一聲,搖了搖頭,不打算回答丫鬟充滿好奇的問題,只淡淡道:“駕車回府罷?!?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五一假期過得如何呀?音音我一直宅在寢室寫論文,寫啊寫,寫到最後頭痛頭暈,明天還要上課,這就是我的五一假,過得比我好的請點贊→_→
另外,本來這個故事只打算寫一個番外,可是發(fā)現(xiàn)左丘容成還沒怎麼出場,就已經差不多一章了,大家是想就這樣結束跳到下一個故事呢,還是看左丘城主下一章專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