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你先下去,順道把門帶上。”徐子沛打玉竹出去。
玉竹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得退了下去。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奶孃,在主子們面前倒是裝的慈眉善目,私底下,對他們這些下人可沒那麼好說話,要是有些錯處犯到她手裡,或者被她抓到什麼把柄,那就做好破財消災的準備吧。要是沒上供到令她滿意的銀子,輕則,讓賬房扣你幾個月月錢,重則,就讓管家把你攆出去。好在現在是大奶奶管家了,王氏的手也不能再伸的那麼深了,他們這些下人的日子也好過多了。
門吱呀的一聲合上,奶孃王氏便撲通一聲跪下了。徐子沛也沒料到她會這樣,愣了一下,趕緊上前攙扶:“奶孃,您這是怎麼了,趕緊起來,有話好好說,有什麼委屈我給您做主。”
奶孃不願意起來,要繼續跪著,徐子沛使了力氣纔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老奴自知時日無多,有些話,此時不講,就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老爺、夫人、大少爺都走了,留下苦命的二少爺您一人,老奴這心裡難受啊,就算到了黃泉也放心不下,就怕您有個三長兩短,或者被人欺負暗算了,所以,今天就算您不相信老奴,覺得老奴大逆不道了,這些話老奴還是必須要講。”奶孃一邊說著就一邊老淚縱橫了,其實她身子骨硬朗著呢,不過爲了顯得蒼老憔悴一些,讓二少爺多心軟一點,好達到她的目的,故意將髻弄得有些蓬亂,把白都悉數挑到外頭,原本每天要上妝的臉也不撲胭脂了,改撲些蠟黃的米粉,所以看上去真的老了近十歲,不知情的人還以爲病入膏肓了。徐子沛自然也上當了。
“知道奶孃心疼子沛,有什麼話您說吧,我怎麼會不信您。”說著親自扶著奶孃在桌旁坐下,還給她倒了杯茶水。
“大少奶奶狼子野心,二少爺您別被她的外表給矇蔽了,到時候徐家家業恐怕就落到外姓人手裡了。”
徐子沛壓根沒想到奶孃會說這個,在他心裡,嫂子蘇氏簡直就是賢良淑德的典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就算他一直愛慕的張蘭跟她比起來也要遜色一些,所以萬萬不可能是奶孃說的那樣。
“奶孃,我想您定是誤會了,嫂子她雖然嫁給大哥不久,但持家有道,對我這個弟弟也是極爲愛護的,對下人也寬厚仁慈,萬萬不會像您說的那樣。”
“二少爺,您就是太心善,看人都往好的一面,要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老奴也不敢以下犯上,污衊主子啊。這蘇氏真不是面上裝的那麼賢良,在閨中的時候就有刁蠻霸道、喜好美男的惡名,不信,您派人打聽打聽。”
“奶孃,市井之話有何可信,不過不管嫂子過去怎樣,至少她嫁到我徐家後盡心盡力,無一絲不是之處,要也是我徐家對不起她,哪能再給她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今後,這話就不要再說了。夜了,我讓人送您回去。”
“二少爺,您再聽老奴一句,大少爺的死跟這蘇氏脫不了干係啊,您要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大少爺在九泉下也難瞑目啊,徐家偌大的家業今後恐就淪落她人啊。”看徐子沛不信她的挑撥,還要打她走,王氏一下子急了,把準備好的大招一下子放了出來。
“你說什麼!”奶孃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驚得徐子沛一個激靈,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質問。
“二少爺,您。。您抓疼老奴了,先放開,聽老奴慢慢說。”王氏心裡竊喜,果然,家人就是二少爺的逆鱗。
“好,今天這話必須得說明白了,什麼叫大少爺的死跟蘇氏脫不了干係,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您在徐家功勞再大,也別怪我。。。”
“是,是!您聽我說。大少爺不是自小跟張家姑娘定親了嗎,原本這一兩年也該成親了,可正巧這蘇氏也看上了大少爺,非他不嫁,就讓蘇知府利用權勢逼得張家不得不退了親,轉頭又迫的大少爺娶了她進門,可大少爺心裡還是惦記著張家姑娘,婚後就一直悶悶不樂。蘇氏卻一點沒認識到自己的過錯,也不知冷知熱,大少爺心裡太難過了纔會獨自一人在江邊夜飲,纔會。。。嗚嗚~~我的大少爺啊~~”說著說著,奶孃王氏又痛哭起來,上面的故事半真半假,有一大部分是她自己編的,但不妨礙她仇恨蘇洛洛,傷心徐子霖的早逝。
原著中,她是手腳不乾淨犯到了原主手上,徐家兄弟倆又死的死,渾渾噩噩的渾渾噩噩,沒人護的了她,纔會被原主打殘了趕出去,最後淪落接頭乞討爲生被徐子沛給撞見,纔有了揭原主真面目,掀起徐子沛內心仇恨的一幕。可這個世界,蘇洛洛管家管的嚴,她並沒有機會下手,更不可能被打殘腿,但她依舊跟這個大奶奶不對付,主要原因有這麼幾個:
一個是她真的疼愛徐家兄弟倆,對徐家人也忠心耿耿,希望仇恨能轉移徐子沛喪親的痛苦,讓他快點振作起來,重整徐家家業。至於蘇洛洛爲徐子沛做的那些,不好意思,她沒看到,就算看到了,也覺得人家是別有居心。
另一個,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從徐夫人去世後,徐家就一直沒有女主人,後院的大小適宜還有闔府的中饋都是她在掌管,那油水自然不必說,可自從蘇洛洛嫁進來以後,徐子霖就將掌家的大權交到了她手上,自己的權利和風頭都沒有了,現在小廝丫鬟們見著她也沒以前那麼尊敬了,讓她心裡很不舒服。要是換成沒主見軟弱可期的張蘭,肯定就任憑她拿捏,真正做主的還是她。
還有就是她有個女兒,年紀跟徐子霖相仿,一直想等著徐子霖娶了正妻就擡她做妾,現在人也死了,自然就泡湯了。徐家又有家訓,正妻進門前是不準納妾的,徐子沛的年紀又比自己女兒小,還要給兄長守孝,等他是沒指望了,所以,臨到頭來又急著給女兒尋婆家,女兒從小就被她灌輸了給主子做身邊人的念頭,哪肯輕易嫁一般人,這不在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又打不得,罵不得,讓她又氣又心疼,可也實在沒辦法,只能恨蘇洛洛恨得牙癢癢。可人家是主子,自己一個下人能拿她怎麼樣,思來想去,就琢磨出了這麼一招離間計。要是能把蘇洛洛從徐府趕出,或者只是讓徐子沛收回她的掌家大權,自己也能從中獲利,同時又替女兒出了氣。
徐子沛不知道蘇洛洛嫁給自家兄長當中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兄長成親那會兒他正跟一幫同窗在異地遊學,徐子霖又不是真心想要這門親事,也就沒讓他這個弟弟大老遠趕回來。等後來他從的家書中得知兄長和張蘭已經取消婚約,各自嫁娶,自然是非常震驚的,也替張蘭感到擔憂,但因爲愛慕張蘭心裡有鬼,也就不好再多打聽,強令自己忘了這事。
雖然徐子沛爲人簡單,心思單純,但到不至於爲了奶孃這一面之詞就斷定了蘇洛洛的罪名,在她心裡,這嫂子還是極好的,大哥定也會喜歡她,哪怕一開始是不情願的,婚後也能慢慢和睦,就忍不住心裡替她辯白,也想消除奶孃對蘇洛洛的誤會:
“奶孃,逝者已矣,大哥已經不在了,就不用再糾結過去的恩恩怨怨了。不論嫂子是如何嫁給大哥的,但大哥的死,確是他自己醉酒失足造成的,怪不得別人。在子沛看來,嫂子是個溫婉的女子,大哥健在時,定然也是盡心服侍他,絕不可能像您說的那樣。好了,這話就到此爲止,奶孃您也別外傳,壞了嫂子名聲就不好了。”
“二少爺,您別被這女人給騙了啊!蘇氏她一向喜好年輕俊俏的公子,大少爺不在了,她又沒機會接觸外男,看您這麼相貌堂堂,定是起了銀心,纔會與您示好,目的自然是……”
奶孃還沒說完,就聽砰地一聲,徐子沛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桌上,怒目瞪著她。
“混賬!這話從何說起,嫂子與我清清白白,只是看在大哥的份上照顧我一二,竟被你說的如此不堪。出去,徐家的主母豈是你可以任意污衊的,再有下次,別怪我。。。”
“是,是,老奴這就出去。”徐子沛暴怒的樣子把她嚇了一跳,十幾年了,從沒見這二少爺跟誰紅過臉,脾氣好的跟個小姑娘似的,沒想到兇起來也這麼可怕。
奶孃顫顫巍巍出去了,心裡盤算著今天的話二少爺究竟聽進去了幾分,是不是要再想些法子,或者製造些什麼證據,好讓大奶奶能早點把管家的位置“讓”出來。
徐子沛自己一人呆著越想越氣。爲了冷靜下來,把桌子上的一整壺涼茶都灌了進去,顯然,效果也不怎麼樣,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十圈,躺回牀上又翻來覆去睡不著,拿起書想看看,也怎麼都看不進去,最後折騰來,折騰去,到下半夜了纔好不容易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