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聖魔血族(三)
原主的名姓就是賀學, 唐衍初聽這個名字的時候,便很自然地投注了視線。
老頭顫巍巍地走向他,面上似乎有著無法形容的笑意。
有些詭異。
他瞇了瞇眼, 對唐衍道:“如果你是喝不了, 大可以直接說出, 不用擔心, 新生的血族確實有出現(xiàn)這樣情況的, 你可以換一種口味。”
唐衍面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然而,面對老頭的提議,他還是思索了一下。
“並不是喝不下那些鮮血, 只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無法自控。”
老頭愣了一下。
而後, 他仔仔細細地將唐衍打量了一番:“無法自控?你說的是渴血的感覺?”
“自然, 只是鮮血似乎充滿了能量, 我不喝卻會出現(xiàn)全身無力的情況。”
他說著,研究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握拳,鬆開,握拳,再鬆開,似乎在試探自己的力氣……看起來就像一個執(zhí)著而不知世事的年輕人。
“是這個原因嗎?”老頭似乎並不很確信。
實際上, 在他的心中, 對於這樣的結果確然不是期望的。相較於這種想要鍛鍊自制力而延遲喝血時間的原因, 他更希望是另一種。
話到此處, 他一拍手, 身著聖殿侍者服飾的年輕男子送上了一杯用水晶打造的高腳杯,杯底很高, 杯身不大,血液裝載其中的模樣卻是好看得緊了。
老頭又伸出了他那雙橘子皮一般的老手,黃褐色的皮膚皺褶彷彿風乾已久,在杯座琉璃色澤的光亮下,愈發(fā)可怖。
“新生的血族向來自控能力極差,對於渴血的本能一貫是把控不得的。不過,也不是沒有如你一般的人,他們現(xiàn)今已然都是聖殿的中流砥柱。”
老頭遞來了水晶杯,面龐上僵硬的笑容收斂了點兒,約莫有著兩分鄭重的顏色。
他雖然並不是特別相信唐衍的話語,但到底給了一個成爲血族中人相應的尊重。
“不過,鍛鍊到此處便是足夠,如若再強行壓抑本能,恐怕會給自己造成不小的傷害。”說著,老頭收回了手,看著唐衍,“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先喝這一杯的鮮血,屆時還有新鮮的處子之血供給食用。”
新鮮的處子之血,乃出自十六歲少女。
她們自出生便被教養(yǎng)在靈樹之旁,喝靈茶,飲靈水,吃靈果,不論是身軀還是靈魂,都保持了對聖血族最高的忠誠……
是聖血族高層才能食用的鮮血。
只是,這樣的鮮血對於註定成爲魔血族中人的原主而言,不啻於一種毒.藥。
這樣的推斷早在唐衍的腦海之中形成,然而,此刻面對遞上來的毒.藥,他卻仍舊是面不改色,接過手,很快便一飲而盡。
瞬間靈氣在唐衍體內肆虐,與聖血族格格不入的血脈讓他在一瞬間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滴汗水自背後留下。
唐衍伸出手握了握拳:“這種感覺,好多了。”
老頭嘆了一口氣,轉而卻很是客氣地道:“你能將渴血本能壓制到如今這種程度,已經足夠讓我佩服,等會聖子召見,我會爲你好生介紹。”
“有勞。”
唐衍還是那樣的表情。
然而此時,他人心中,也不再覺得他這般的態(tài)度不大妥當了。甚至,有一些血族都露出了豔羨與欽佩的神色。
同爲新生的血族,他們當然知道渴血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不論哪一個地方,強大的血族更有話語權的確是真理,因爲這意味著他們能夠走到更高的程度,走得越高,血脈純度越高,壓制力就越強。
見人仍舊面不改色,老頭心中不免失望,打消了先前的猜測過後,他面對其餘的血族,臉色更差了幾分。
“還有人沒有來的嗎?”
如此的詢問,卻不是問在場的任何人。
唐衍與何崢的眼前,一個人驀然出現(xiàn)在半空之中,單膝下跪:“稟使者,全部在此處,其餘的就是死在血河上的。”
使者老頭沉吟了一會兒,眼神掃過在場噤若寒蟬的新生聖血族,終於是不再等待:“都跟我來吧。”
隨著人流走動,何崢坐在唐衍的肩膀,他可要比其他人更注意唐衍的變化。
此刻,這人雖然好似沒有事的模樣,但冷汗卻是簌簌而落。
“你真的沒有問題嗎?”何崢瞇了瞇眼,轉而,他卻又突然冷聲道,“不過,你可當真是膽大包天,這麼一大杯毒.藥,你喝得可是一點不帶眨眼的。”
“這對於尋常有著魔血族血脈的人確實是毒.藥,但是對我……”他話音一轉,“應該不是。”
何崢一愣,收起面上的表情,淡淡道:“哦?你覺得你知道什麼?”
“不是。”
“嗯?”何崢撐住下巴,好整以暇。
“並非只有我的感覺,你確實在這個軀體做了手腳,準確而言,你治癒了另一屬性的鮮血對我真正的傷害,只保留下魔血族血脈對靈血反射性的疼痛。”
這樣的肯定,即便是與何崢搭檔了多年的南鐸,也很難在這樣短的時間之內判斷出來。
何崢以羽扇遮嘴,抿緊的嘴脣卻也掩不住上挑的弧度,他很少這麼開心了。
“這種本能的疼痛我可治癒不好。”
作爲回答,他只是淡淡說了這樣一句。
“無礙,我可以。”
兩人的交談沒人覺察,正如沒有人發(fā)現(xiàn),唐衍的肩膀上半躺著一個半透明的魂魄。他此刻正將自己的手貼在了腦後,而腦袋則靠在唐衍的脖頸之上。
似乎是太過親密的肌膚相貼讓唐衍感受到了,又或者是如何……
反正,他似乎略有些不自在。
聖殿塔樓側旁,滿是一級一級的臺階,能踏過血河的他們,多少有了聖血族的些許本事,比如——速度快若閃電。
故而,步入第一級臺階的瞬間,眼前紅色兜帽的使者老頭已然不見了蹤影,原地只剩下一道尚未消散的聲音。
“自己爬上這十萬級臺階,我在真正的聖殿門口等待你們的見禮,聖血族規(guī)矩第一條:覲見聖子,需有誠心。”
話音的消散是另一場更爲嘈雜的對話,新生的聖血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抱怨的聲音揉成了一團。
沒有什麼人敢尋找唐衍閒聊,這人不論是表情還是神態(tài),都生生地將‘高冷’二字完美詮釋。
何崢也看看那些通天的臺階,盤旋著從塔底到塔頂,十萬臺階不過是一種極數(shù)的說法,真是算來,這裡的臺階又何止十萬。
何崢的眼眸略微低沉,他大概清楚了血茵出這種難題的起因了,即便不知道唐衍所附身的人具體是誰,但血茵已然有了大致的目標。
“你慢些走,反正身爲一個正在壓制本能的新生聖血族,你可沒有喝多少鮮血,哪裡來的那樣多的能量……”
說到這裡,何崢還不忘誇一誇唐衍。
“你的理由用得可真是棒,不過如果是我的話,絕計不會讓自己這樣吃虧的,帶個血奴過來,象徵性地咬上兩口,也省得叫他們將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
“我的犬齒有魔氣……”
何崢閉上眼,舒服地枕著:“真有魔氣又怎麼能夠瞞得過血茵的眼睛,表面功夫,沒人能做得比我更好。罷了,看在你不知道的份上,能做到這份上已經很不錯了,看樣子你可以不只是一個暗衛(wèi)……”
感受到唐衍的停頓,何崢睜開眼,奇怪地問道:“嗯?怎麼了?”
“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
“……”何崢敲了敲頭,“哎呀,我給忘記了,你可是我的專屬暗衛(wèi)。”
“是的。”
·
十萬多級的臺階自塔樓底部一點一點地往上拔高。
唐衍混在人羣之中,不快不慢地行著。
新生血族的體力與耐力雖比常人優(yōu)異,但好的程度到底有限。
不過到了中途約莫五萬臺階左右的地方,大部分血族便已然氣喘吁吁。
何崢倒是悠閒,可以說,就輕鬆程度而言,他和唐衍足夠稱這些人之最,但他可以悠哉休息,唐衍卻必定要表現(xiàn)出一幅大汗淋漓、辛苦不已的模樣。
何崢覺得唐衍這人簡直就是天生的表演者,汗說流就流,該是什麼表情便是什麼表情,全程都不帶變的。
他摸著下巴沉思,不知道唐衍在僞裝類似喜悅之類的一些比較積極的情緒,又該是怎樣的表情?
整整三天三夜,最後一天的晚上即將子時,大家才堪堪到達最頂層的聖殿。
使者老頭已然等得很是不耐煩,他見來了人,大手一揮,一個個侍者便上前攙扶,遞給一杯漾著鮮紅色澤的血液。
唐衍也拿得到了一杯,但他著實是不大想要……
卻是此時,周遭的環(huán)境一變,由金碧輝煌的殿堂轉而變成了一座幽靜的林子,蝙蝠之聲隱隱綽綽,聽得並不非常真切。
晃眼間,一座高椅倏然閃現(xiàn),其上一十五六歲少年,面容綺麗非常,明眸皓齒;露出脣角的尖利犬牙並沒有給他的面容增添幾分攻擊性的意味,反倒是讓他多了兩分這個年齡纔有的伶俐可愛。
然而,真的將他當做這麼一個伶俐可愛的少年,那就大錯特錯了,這是一個活得比誰都要久的聖血族。
聖血族的至高之人——聖子血茵。
雙腳晃盪,這位聖子說了自出現(xiàn)以來的第一句話:“聖靈之血,爲你們的新生乾杯。”
何崢:……
唐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