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下去,她的五官並不算完美,漆黑的雙眸大而無神,看不到一點神彩,精巧挺直的鼻翼微嫌精緻,鑲嵌在她線條明朗的臉上,就象一頁孤舟無依無靠隨波逐流飄浮在平靜的湖面,薄薄的嘴脣象她的神情一樣冷豔,沒有一絲動人的誘惑。
但就是這是這樣並不完美的一張臉,卻充滿了讓人驚歎的美豔,所有成熟的誘惑和清純的吸引都毫不牽強的附著在這樣的一張臉上,看著她婀娜的身段微微起伏的胸膛,王然突然聯(lián)想到一個他一直無法深刻理解的字眼:罪惡。
眼前的女孩足以讓任何人產(chǎn)生罪惡的想法罪惡的衝動,甚至是行動。
可是,再細看她的眼睛,那是一雙讓人感到心痛的眼睛,透過她的雙瞳,王然看到無盡的虛空,還有黑暗,那裡面看不到人類應(yīng)有的情感,也看到不所謂智慧的光芒,所謂的思想。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這是一個沒有心靈的人,也許這根本就已經(jīng)不能再被稱作一個人。
而作爲一件武器,這樣的人卻往往是致命的。
在李元的典籍中,記載了曾經(jīng)盛行在中國民間一個古老的門派,叫做巫門,手段光怪陸離正邪難分,素來被自譽爲名門正派的道家中人所不恥,後來漸漸銷聲匿跡。
李元道號逍遙散人,性格狂放不羈,行事不拘俗禮,想想他修了千年就只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鬼一個是妖,本身就不合常倫,又怎麼會把這樣的門派正邪之爭放在心中,對巫門中的事也頗有些研究。
巫門中有一種人,名爲靈巫。其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遠古戰(zhàn)場,爲防止軍中戰(zhàn)俘騷亂,軍中巫醫(yī)用藥物迷惑俘虜?shù)男闹牵兂珊翢o心智的行屍走肉加以控制,後來這些藥物漸漸流傳到民間,被方士們改良利用。
施法者用藥物配合咒語抽去其人魂魄,吸其真元,再用鬼骨陰火煉化,最後還其肉身煉成靈巫,看似和借屍還魂並無二致,只是被害者心靈受損,理性感知一派混沌,處處受到施法者的牽制,雖然言行舉止和前人一樣,卻早迷失了自我。
最爲可怕的是,施法者如果運氣好找到和自己五行相符的人煉成靈巫,便能貫注自身意念於靈巫之身,借用他的肉身施展法術(shù),就如同有了分身,靈巫所見爲他之所見,他之所爲爲靈巫之爲。
王然怒視方明宣,料想這靈巫必是出自他之手,CL微電子的李婷等人不過是中了他迷魂之術(shù),稍作休息便無大礙,只是這些靈巫卻心神俱損一生受難。
自己所見到的不過一例,而聽單位同事說這樣的美女營銷在豐海數(shù)不勝數(sh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這樣的靈巫,或者全部都是。
方明宣看著王然的眼睛,回過一道陰冷的目光,和藹的笑著向方欣說道:“侄女兒,要不要看看我新裝的會客室,請的是名家設(shè)計,你是學(xué)美術(shù)的,幫我看看怎麼樣?”
方欣跟在王然背後,並沒有看到王然的神色,欣然笑道:“好啊,我正想多學(xué)學(xué)呢。”
說完一手挽著老爸一手挽著方明宣向前走去,沒有注意到老爸的面色也有些發(fā)青。
剛纔王然和方明宣握手之間,知道他練有邪術(shù),卻沒有試出深淺,而方明宣此舉顯然別有用意,既告訴他自己和方欣的關(guān)係,也告訴他貿(mào)然出手可能的後果。
王然雖然不相信方明宣真會用自己的親侄女兒作爲人質(zhì),但總是心有顧慮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長舒胸中濁氣,平息心神跟在身後。
中午幾人共進午餐,席間王然強壓怒火假意客套一番,飯後告辭回家,打座養(yǎng)息直至天黑,趕在寧遠飛回來之前換了身衣服出門,他暫時還不想讓寧遠飛知道太多的事。
淡黃的路燈光下,豐海總部門外出現(xiàn)一道漆黑的身影,在樓下轉(zhuǎn)了一圈,身形一晃失去蹤影,二樓開著的窗戶發(fā)出不被人察覺的輕微細響,辦公桌上的小花輕輕的顫動。
王然的身形出現(xiàn)在監(jiān)視器後的死角,可惜李元不曾教過他茅山道家的穿牆之術(shù),否則怎會這麼費勁費時。
諾大的辦公樓似乎空無一人,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王然開啓六識,神思逸出,室外情景盡收眼底,他這六識練得不久,只能“看”見方圓幾十米內(nèi)的景象,若能練到李元那樣的境界,便可目視千里之形,耳聞四方之音,世間萬物皆逃不出其六識之外。
所有的保安都聚在一樓,王然隱約聽見幾人小聲的對話,雖然聽不清說的什麼,但那偶而傳來的曖昧笑聲自然和女人有關(guān)。王然打開房門,沿著走廊朝總經(jīng)理辦公室走去,這麼晚了那裡面竟還有人,走得近些,王然聽到其間傳出方明然的聲音。
“老四,那些女孩是怎麼回事?”方明然的聲音異常嚴峻。
“大哥這還用問嗎,你不會這麼健忘吧。”方明宣陰陽怪氣的回答。
“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不想再跟巫門扯上任何關(guān)係,你怎麼又去招惹他們?以前你不過用用迷魂術(shù),這次怎麼連靈巫都弄出來了?”方明然明顯帶著怒意,卻又有幾分無奈。
“嘿嘿,這也不能怪我,我不也是爲了公司嘛。”方明宣無所謂的說。
“老四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呢,我們現(xiàn)在不缺那幾個錢,沒必要耍這些手段,你不要忘了老二和老三的下場。”方明然語重心長道。
“別跟我提老二老三,他們爲什麼死的,還不是爲了方氏,爲了你的生意?對,你如今家大業(yè)大,不在乎那幾個小錢了,可我在乎!”方明宣有點激動。
“明宣,當初老二老三學(xué)那些巫術(shù),起初是爲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事我不會忘,可你捫心自問,他們後來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傷天害理,又跟公司有什麼關(guān)係,你再想想那些可憐的童男童女,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老二老三最後的下場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方明然停下看了看方明宣,放平語氣又說道,“老四,這麼多年我可沒虧待過你,方氏是我的,也是你的,當初我們四兄弟一同出來闖天下,到如今就只剩下你我兩人,我不想你步他們的後塵。”說到後來,方明然的聲音有些哽咽。
方明宣半晌沒說話,過了良久才說道:“大哥,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再晚丫頭可該擔心了。”
方明然拍拍兄弟的肩膀,嘆了口氣道:“明宣,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們總還是親兄弟,別死撐著。”說完獨自下樓。
王然聽他們兄弟對話,這其中還另有隱情,有些好奇,也有些隱隱的擔憂。
方明宣半躺在皮椅上,呆呆望著吊燈,過了一會起身來回走動,緊緊握著雙拳,面色變得猙獰可怖,顯是內(nèi)心掙扎難決,到最後終於下定決心,重重一拳擊在牆上,邁步走出房門。
王然正要跟上,陰暗角落裡閃出一道苗條的人影,無聲無息跟在方明宣身側(cè),象是他的影子一般,正是上午曾經(jīng)見過的美豔女郞,看樣子她並不受方明宣的控制,更象是某人安放在他身邊的耳目,也可算是保鏢。
王然暗叫一聲好險,幸虧自己沒有輕舉妄動,否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必會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方明宣兩人下樓走出公司門外,王然從原路跳出窗外,看見兩人上車向北開去,豐海位處郊外,夜裡不好攔車車,王然只能邁開大步追在車後。
夜風如歌冷月如霜,王然氣息綿綿不絕,腳下輕鬆自如,隱隱也有幾分飛仙之意,遠遠遠追在車後。
汽車轉(zhuǎn)入一條碎石小道,車胎壓過時發(fā)出吱吱輕響,小道兩旁綠樹成蔭,車後桔紅的尾燈更加顯眼,沿著小道前行不遠,便看見一個閃亮如銀盤般的小湖,湖面水紋波動鱗光閃爍。
湖邊有座古色古香的小庭院,紅牆碧瓦青竹綠苔,顯得極爲雅緻,方明宣把車停在院外,步行入內(nèi),那女郞仍亦步亦趨跟在身側(cè)。
王然早年交友甚雜,其中不乏江洋大盜樑上君子,知道一點打家劫舍的規(guī)矩,沒有急著跟進,先躲在暗處候了一陣,找好退路後方才躍過矮牆,正要開啓六識尋找?guī)兹诵雄櫍瑓s看見方明宣和那女郞齊齊躲在窗後,鬼鬼祟祟看著室內(nèi),兩人的神情有些緊張,精力又太過集中,都沒有注意到王然翻牆入內(nèi)。
那房屋是傳統(tǒng)的木製結(jié)構(gòu),修得極是寬敞大氣,門外還建有迴廊天井假山噴泉,便是蘇州園林的縮影。
方明宣兩人躲在房屋側(cè)角,王然悄悄靠近幾步,發(fā)現(xiàn)屋外竟然布有陣法,方明宣兩人原來是被陣法擋在門外。
王然一時看不透其間訣竅,躲在假山一側(cè),正靠著迴廊,看得見方明宣兩人,兩人卻看不見他。王然開啓六識,堪堪能“看”見室內(nèi)情景。
王然這一看差點驚呼出聲,還好定力頗深,到了嘴邊的呼聲硬生生的吞下肚去。屋裡一共五人,兩男三女,其中三人他都認識,一人是樑靜,另一人自然是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的寧遠飛,兩人縮在牆角面有苦色,有氣無力動彈不得,還有一人王然認識不久,結(jié)怨卻深,便是搶了他靈器的鈴蘭兒。
其他一男一女約摸二十四五年齡,長得平凡無奇,都是一樣的清秀雅緻,身上有些奇異的氣質(zhì),若用常人的眼光去看,總會莫名的被他們所吸引。
但在王然看來,那是和方明宣同出一源的邪氣,比方明宣還要濃烈得多。兩人身材都是修長有力,眼中精光閃閃,眼外一輪淺淺的黑影,象是縱慾過度纔會有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