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兒,你最近怎么老是穿這件長袖校服?”
“我...防曬啊,太陽太大了....”
“把袖子擼上去我看看!”
“看...看什么呀?”
“快點!”
“哎,別!”
“這怎么弄的?”
“沒...沒怎么弄,蚊子咬的...吧...”
“哪來的蚊子這么毒?還咬成這一大片淤青?你不打算老實和我交代嗎?”
“好像不是蚊子…是…毒蟲咬的吧…我也記不得了……”
“毒蟲咬的?怕是姓方的毒蟲吧?”
“沒…你…怎么知道的?”
張寬容本想隱瞞上次被男哥欺負之事的,邊歌和男哥的媽媽之間有一段隔代恩仇,和男歌沖突只會激化他和男歌家的矛盾。
說到邊歌和男媽之間的“緣分”,就是上一輩之間愛恨情仇的往事了。
14年前,20歲的邊爸青春正茂、人高馬大、濃眉箭目、英氣逼人,是不少情竇初開少女們的夢中情人,而男媽是眾多傾慕者中最狂熱的一個。
性格潑辣、大膽直接的男媽自帶嫁妝直接殺到邊爸家求婚,不想卻被十動然拒,乖張出格,倒貼至此還被拒之門外,一度讓男媽淪為全村的笑柄,此間的仇怨,就這么禍及下一代了!
男媽沒少當面或背地里罵邊歌克父煞母,面生苦相,命該孤絕……如此百般奚落,若激化了矛盾可將該如何?張寬容可不忍心讓好友陷入此境地。
“為什么要瞞我?難道說有了新朋友之后,就打算不跟我玩了嗎?遇事也不愿和我說了,是這樣嗎?”
邊歌拽著張寬容衣袖的手有些發抖,眼睛泛紅,聲音極力克制,卻依舊能聽出絲絲縷縷的傷感、怒意和委屈。
“不是,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別瞎想!”
“我就是……就是不希望你和方芳男有什么沖突嘛!”
“其實也沒怎么樣的,那伙人就那樣,欺軟怕硬,我不怕她們的,而且后來她們也沒敢怎么樣了……我沒事,真的……”
“我不怕和誰起沖突,我誰都不怕,我只是怕你什么都不和我說,什么都瞞著我,我怕……”
我怕你被欺負,怕你受傷,怕你面無波瀾,背地里卻一個人扛著一切;我怕我再也不是你可以掏心掏肺,可以無話不說,可以相依為命的朋友了;怕你就此漸行漸遠了……
邊歌在心里補全了未盡之言,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激動,為什么這么失落,為什么有種酸酸脹脹,難以言說又撓抓不到的感覺。
此刻他很想發火,但又舍不得,很多人都拿張寬容來發火撒氣,譬如張爸,譬如那些眼紅之人,再譬如那些心懷惡意的陌生人,可那些人中,絕不可能包括他!
張寬容一直無條件地信任他,維護他,站在他這邊,他也一樣,永遠都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面,也不可能像那些人那樣,無緣無故施凌予惡。
“你這哪叫沒事啊,這滿手臂的淤青,疼不疼?”
“一點都不疼,只是看上去有點嚇人而已,真沒事的!”
“你...老實在這等我,我回家拿藥酒來給你拍拍。”
“好的好的,拍藥酒,拍藥酒。”
…………
“以后,你遇到什么事都要和我說行嗎?我不希望那么嚴重的事情,還是從別人那聽來的!”
“我會的,以后都和你說,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
“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妍妍說的”
“妍妍?她...又怎么知道的?”
“不然呢!你什么事都瞞,真以為可以瞞天瞞地瞎逞強嗎?她和我一樣,只希望你好好的,別沒事瞎瞞東瞞西!”
妹妹張寬妍并不是整天沒心沒肺只會撒嬌,其實心思細膩著,二哥對她萬般的偏愛寵愛和呵護她都知道,她能感受得到他情緒的細微變化,能感知他心情的陰晴圓缺,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去守護她二哥。
“妍妍是不是跑去套豬小妹的話了?豬老四和他妹妹說的?
“應該是吧,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絕不會放過她們!”
“哎,你別啊!我就是怕你這樣才不和你說的!那事已經沒有后續了,我們就別再糾結那么多了好不好?”
“你認識我們班的蘇見川吧?他人很好誒,上次就是他救我的,而且悄悄跟你說哦,他經常跟在后面保護我們幾個的,有幾次男哥那幫人想搞小動作,看到身后的蘇見川,像見鬼一樣立馬就溜了!”
“你...知道蘇見川一直跟在后面保護你們的原因嗎?”
“我當然知道啊,他說紀妙秋是他最好的朋友!”
“額......”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最好的......朋友?是這么理解的嗎?空氣怎么好像有點燥,嗓子怎么有點干......
“咳咳......”
“內個...紀妙秋呢?她...也說蘇見川是她最好的朋友嗎?”
“額...那倒沒有,她好像...不太喜歡和他說話,每次看他在附近,都拉著我們走得老遠?誒對啊!我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個問題?為什么會這樣啊?”
還為什么會這樣!也太沒點敏感度了吧,蘇見川追人追得這么唯恐天下不知,這么明著暗著守護對方,這家伙居然!以為這是好朋友之間的關愛?
邊歌有點無語……
“話說,你怎么認識蘇見川的?”
“額,我們經常一起打籃球。”
實際上不止球友這層關系,還是瓦解“洪興動物園”的臨時盟友,他們前兩天就開始密謀“攻克”事宜了……
———兩天前,籃球場上———
“聽說你很喜歡紀妙秋?”
“對啊,怎樣?”
“你們班長張寬容是我兄弟,他們都被方芳男欺負了,你不報仇嗎?”
“當然要報,你是有什么打算?”
“光是在背后默默保護治標不治本,我們可能要來招狠的,杜絕后患。”
“那是必然,我這邊也有幾個兄弟,怎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其實,有你在就夠了,其他兄弟多少都無所謂,你看著叫。”
“我懂的,我知道怎么對付方芳男。”
“嗯,夠兄弟!”
兩人相互擊了個掌,邊蘇同盟就此結下了,他們都知道男歌粉紅的小秘密,瓦解“洪興動物園”的方法自然也就心照不宣了!
…………
“對了,大川,我比較好奇,非常非常喜歡一個人,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你從沒有喜歡過什么女孩子嗎?”
“沒有吧…我都不怎么和女孩玩,太麻煩了,也沒什么感覺……”
“那你就沒有這么一個,時時刻刻都想見,見不到時想念,看到她和別人玩得好時嫉妒,知道她被人欺負時火冒三丈想宰了那人的人嗎?”
“啊?這…叫…喜歡?”
全都中招!但這……不對,不太對,一定是不對的,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畢竟生活艱辛,邊歌從未想過太多,只想著如何讓自己和奶奶不愁吃穿,溫飽無憂,只想著有能力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那些少年心事,并無機會困擾他。
可有些事一旦開始思考,自我懷疑,一直堅定的常理心,或許就悄然變化了,只是你從未察覺……
…………
“方芳男,江湖人稱男哥?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份啊!”
“嗨~蘇見川,有…什么事嗎?我朋友在等我一起放學呢……我先……”
“先別著急走,我們之間還有帳沒算呢,就在我們幾人之間解決吧!興師動眾地可不好,我記得,你已經被留校察看了,難道你希望被學校開除?”
“什么…帳…我沒……”
“大川,直奔主題吧,我一會還有事,況且人多眼雜的。”
這次“攻克行動組”就邊歌和蘇見川兩人,畢竟擒賊先擒王,他們也沒打算直接正面剛整個“洪興動物園”,只是專門蹲到落單的男哥進行單獨攻堅。
“咳嗯,方芳男同學,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不必白費心思了。”
“我……”
“而且,我這個人愛恨分明,有一說一,有仇必報,你欺負我的心上人,這筆帳必須要算!”
“妙秋不讓我多管閑事,但和她有關的事,對于我來說,都不是閑事,而是大事。”
“你知道我為了博她一笑,費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功夫,都不能如愿,你可倒好,你哪借來的膽,敢欺負她,害她不開心的?”
是啊!她方芳男怎么敢!他曾花了五天晚上,查字典,翻詩詞歌賦,撕了無數張草稿,只為能寫出一封,既深情款款又不會過猶不及,既文采風流又不失禮貌優雅,既別出心裁又感人肺腑的情書來。
好不容易寫好,還特意起了個大早焚香凈手后,趁班里無人,無比虔誠地將信放于紀妙秋的書桌里,可滿心期待換來的結果是,對方連看都沒看一眼便撕爛丟棄在垃圾框里……
他曾收買他們同班,又和紀妙秋同街的小弟,讓他打入內部,獲取各方面的情報,然后精準出擊,投其所好,缺啥送啥。
從一開始的悄咪咪往她課桌肚里,塞送各種文具,送各種書籍,各種小女生都喜歡的小玩意……
到后面,直接把自己的零花錢交給小弟讓他請她吃各種零食,買各種公仔玩偶……
可惜后面不小心被對方發現,直接和小弟絕交,并退還所有禮物,且讓代傳了“到此為止”這樣決絕的話。
曾穿著自認為潮流時尚,撩妹技能滿分的皮褲招搖過市,還留著女神的偶像花澤類同款發型以求關注,沒想到這迷之造型卻慘遭女神實力皺眉嫌棄,沒眼再看,還被“兩件事”當場抓包,勒令即刻回家換褲、剪發。
他曾在紀妙秋的課桌上,刻滿諸如:蘇見川喜歡紀妙秋、蘇見川&紀妙秋永遠在一起、紀妙秋是我女朋友……等等直抒胸臆的表白之話。
還曾偷偷在紀妙秋書本不起眼的那幾頁、練習本的扉頁等上,寫下飽含深情的話語……
可看到恬靜溫婉的夢中女孩,在看到書本上亂七八糟的告白后,氣到神仙落淚的模樣,他心疼了,自責了,后悔了。從此,便發誓再也不許無關的人讓她流淚了,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方芳男算什么東西!他要放在心尖上疼愛的人,豈容他人撒野欺負!
他越想越氣,氣別人,也氣自己!
“我不想動手打女人,但你記好了,你和你的人敢再動她一分一毫,我管你男的女的,我定回十倍奉還!”
“別以為你人多,我們打不過,這是第一次警告,不想事情鬧大而已,有膽你試試再惹她,看看會有什么后果!”
“總之我話就撂這了,你好自為之!”
“邊歌,該你了”
蘇見川撂完狠話后,和表情冷漠站在一旁的邊歌打了個眼神。
“方芳男,別以為我怕你媽……”
“呵呵…怎么?衰命仔,紀妙秋那個妖…那個家伙也是你的心上人?你們憑什么都這么威脅我?”
“我喜歡一個人,且解決一下情敵,這有什么錯嗎?而且你們就沒有錯嗎?憑什么我就不配被喜歡,還要被你們在這威脅羞辱?”
不可一世的男歌的世界開始崩塌了,她一向盛勢凌人,呼風喚雨,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這委屈大到猛女要落淚了!
可惜面前這兩位少年卻毫不憐香惜玉。
“我不和你扯東扯西,我跟紀妙秋不熟,我來只是想警告你,做人別太過份了!”
“別以為你欺負張寬容的事可以這么了了,告訴你,我不惹事但絕不怕事,之前你們小打小鬧無關痛癢,我也沒說什么,可你們得寸近尺惹著我了!”
“惹著你了又怎樣?邊歌,我告訴你,我就欺負張寬容那只死老鼠了,我就是甩他耳光,擰他胳膊,脫他褲子,吐他口水,讓他去吃垃圾了,你能把我怎樣?我男哥就沒怕過誰!”
“我告訴你,我不是蘇見川,對女人可不會憐香惜玉,你有種再說一遍!”
“說一遍又怎么樣?我就是欺負張寬容,欺負紀妙秋,還欺負過無數礙著我眼,惡心到我的人了,你們是不是也要一一為他們伸張正義啊?”
“方芳男,你很拽啊!”
“我拽又怎樣?有本事別搶我臺詞!”
“我丟你……”
“邊歌,算了,不必和女人一般見識,反正狠話也說了,警告也警告了,如有下次,那時我們不用廢話,直接就是干!”
“方芳男,我這次可以放過你,可張寬容的大哥可不會,你且等著看吧!”
說到張寬容大哥,男哥這才有些犯怵,張寬容大哥張寬鵬,是他們那條街上任“街霸”,是個比她更狠更毒更痞更爛的狠角色。
雖然不是什么善茬,也沒少欺負他弟弟妹妹,但外人膽敢欺負他弟妹們被他知道,后果很嚴重!雖很少在家,但張家兄妹依然被他的名號所庇護著。
…………
“邊歌,在想什么呢?不會是氣不過,想回去揍方芳男吧?”
“不是,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思考“好朋友”界定的問題,思考一些此生從未思考過的問題,仿佛虛空中漂浮著一座高山,高山的面目本應清晰明朗的,卻因為他的思考而變得混沌矇昧,漫天云霧,如墜五里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