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韋釗步子徐徐地走到自己的住所,剛要上樓,電話又響了起來,看顯示是舒雅的。
“喂,舒雅,有事嗎?”
“崔韋釗,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能做的我會幫你。”
“陪我去趟醫院吧,我想做手術。”
是一家中外合資的醫院,崔韋釗匆匆跑到大廳,看舒雅遠遠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向大門,但視線并不在他的身上停留。
崔韋釗走過去,“都想好了?”
舒雅面色有點浮腫,點點頭,“想了這么長時間,都快有一個月了,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沒有更好的其他辦法嗎?”崔韋釗俯看著舒雅。
舒雅的眼光還是落在某個地方,“除了你沒人知道這件事情,你覺得我能怎么辦,我的生活可能就此亂了,這是在所有預期之外的。”
“你……就不打算告訴孩子的父親。”
“跟別人沒有關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其實也是麻煩你了,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一會兒就進手術室了,很快的,我就是想讓你把我送回家,我怕我沒力氣。”舒雅的目光終于和崔韋釗對視。
“這個沒問題。我們是朋友,你認可的啊。”崔韋釗彎下腰抱一下舒雅。
那邊有護士已經請舒雅過去,舒雅在手術準備室旁邊回頭沖崔韋釗笑了笑,然后頭也不回地進了門。
崔韋釗沖舒雅擺擺手,待門在舒雅身后關上的時候,崔韋釗坐在椅子上,真的沒想到舒雅這樣的自信女人也會人生的灰暗時刻。今天的結局從知道舒雅懷孕的時候就猜到了,沒有哪個女人能勇敢地面對這樣的悲劇。
手術時間很短,幾十分鐘后舒雅重新被送入病房,崔韋釗看著仍在昏睡中的舒雅,心中有一點憐惜。
崔韋釗把舒雅送回她的公寓,囑咐鐘點工阿姨做好湯水,并把醫院準備的藥交給阿姨讓她好好照顧舒雅。一切囑咐妥了,崔韋釗才離開公寓。
談雁雁拿著崔韋釗發過來的資料,拿起話筒,想起今天應該是公司的例會時間,崔韋釗應該會來。她還是想聽聽崔韋釗關于這幾個技術主管候選人的意見。
會議結束得晚了些,談雁雁在門口叫住崔韋釗大致談了自己的想法,崔韋釗說我嗎坐下來說吧,可以說得詳細一些。兩人在談雁雁的辦公室拿了資料一個一個的談。
崔韋釗說得比較細,對幾個人的優勢和不足都點到了,并提出自己的人選,談雁雁覺得崔韋釗分析得很有道理,和自己的想法基本一致,正說話間,有人敲門,看是王倫勤在敲百葉窗。王倫勤進來看崔韋釗,“崔,還在談工作,該HAPPY去了,都幾點了。”
崔韋釗笑笑,“干嘛,我得對得起自己的工資啊。”
“沖你這句話,就讓你一塊兒享口福。我們讓Echo請客!”
“關我什么事,人家替你賣命,你怎么不請客讓我掏腰包?”談雁雁皺著眉看王倫勤。
“壽星佬兒,你不是不知道今天自己過生日吧?”王倫勤坐了半張桌子,傾身向前。
談雁雁呆了一下,瞬時間心頭滾上各種滋味。她的確是忘了自己的生日了,三十歲雖然重要,可潛意識里還是有些排斥和尷尬。多少年前,她都幻想不到自己三十歲是什么樣子,可歲月仍是像寫了地址的信札,一年一年準時到來,又把過去一頁一頁翻到后面。
心里掙扎,嘴上卻不說什么,“確實忘了。”
“Echo,日子多重大啊,怎么能不去慶祝,祝賀你步入中年。跟我成為一代人。”王倫勤開著玩笑,“要不數字太敏感,我來掏錢慶祝?”
“用不著。”談雁雁面無表情,“去哪里吃,你訂吧。”
“我想了一地兒,西餐,還不錯,離這里也不遠,就去那里吧。”說罷,王倫勤回頭看坐在一邊許久不說話的崔韋釗,“走,收拾東西,給我們的談總慶祝人生重要時刻去。”
崔韋釗始終面帶微笑,他看了談雁雁一眼,談雁雁似乎在想什么,并沒有看他,“生日快樂。談總也許家人有其他安排吧?”
“唉,在中國,就是我們安排了,不用管,嗨,Echo,你邀請不邀請崔去?”
談雁雁回了神,“當然,一塊兒吃個晚飯吧。”
王倫勤告訴崔韋釗吃飯的地方,然后開車帶了談雁雁先絕塵而去,崔韋釗自己開車。
餐廳不是不遠,在城中心,傍晚的交通稍稍有點繁忙,崔韋釗開著車緩緩行進在華燈初上的街道。談雁雁三十歲的生日,他是記得的,她每年的生日他都記得,都會在起床的時候像定好了的鬧鐘,迷迷糊糊間也會覺得今天的日子曾是重要且有意義的。今天早晨一樣,在怔忡回神之際,完成對過去的祭奠,比平日多遲疑了幾分鐘,然后起床穿衣。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看到她。
開會的時候他注意到她,都說大眼睛的人容易長皺紋,他看著那雙曾經蠱惑過自己的眼睛,四周的皮膚依然緊實,老天后愛,沒留下一絲痕跡。如果不是發型和衣服的緣故,不會想到她已經三十歲,在他的眼里,時間和影像總是被定格在多年前。
崔韋釗把車停好,在餐廳門口剛說了人名,服務員了然地帶著他上樓。樓上的鏡像頗為壯觀。背景墻上是鮮花拼成的“30”的數字,桌子上都擺了大捧大捧的鮮花,再看除了他們和兩個服務員外,樓上空無一人,顯然是被包了場。談雁雁站在一張桌子旁邊,身邊是一個巨型蛋糕,以純花朵造型擺出美艷的造型。
崔韋釗腳步變得滯重起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絕不是隨便選的口味好的館子,很明顯王倫勤已經提前布置好了,而且花了不少心思,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這樣的場景是極適合一對情人用餐的。或許他的猜測是沒錯的,談雁雁或者早已離了婚,而王倫勤卻是新的追求者,而且看他們兩人的熟稔程度,也絕不是新近的行為,恐怕王倫勤已經辛苦了不少時間,不過當初哪個追談雁雁的男生不辛苦,他是幸運的,在感情產生的時候,談雁雁已經主動向他走來,免了追求的痛苦,或許是相識太易,所以分離就顯得格外決絕慘烈。崔韋釗心里悵然,他們之間揭對方傷疤式的玩笑映襯了自己和談雁雁之間的陌生和距離。
那邊王倫勤已經招手,“嗨,崔,就等你了。”
崔韋釗笑著走過去,“Jacky,費了不少心思,我覺得自己有點不合適留下來。”
“哎呀,反正是順便的事情,我怕Echo頭一回過三十歲生日難過得回家哭,讓她明白三十歲的美女還是有人肯花心思的。”說完眼睛灼灼地看著談雁雁。
談雁雁故意避開,“三十歲是不太好過,你這樣做的確安慰了我。來,一起吃蛋糕。”
崔韋釗看他倆打嘴仗,覺得自己無趣至極,維持了笑臉,蛋糕上的奶油滑溜溜的,崔韋釗本不愛吃甜食,此時更覺得蛋糕難以下咽,勉強吃了蛋糕,喝下一大杯檸檬水。
談雁雁覺得尷尬得不得了,王倫勤這一招絕對是她沒想到的,拖了將近十年,一次一次的拒絕,她不以為王倫勤還有什么心思,但是今天的招數未免太過招搖,而且還有崔韋釗在旁邊,或許在他看來,自己就是一個容易移情別戀的女子,或者以玩弄男人的感情為樂。她記得他質問過她為什么要分手,難道只是為了玩弄別人的感情?可是王倫勤這樣做她沒法子發脾氣,沒法子拒絕,畢竟他們是多年的朋友和同事。奶油已經在消融,逐漸失了花樣。
王倫勤看著談雁雁臉上的陰晴圓缺,和崔韋釗臉上不動聲色。的確他是打算給談雁雁一個驚喜,只是沒想到崔韋釗也在場,稍有猶豫之后,他果斷地邀請了崔韋釗。一個是今天的事情他覺得有個見證也不錯,再一個就是徹底打消了崔韋釗對談雁雁的仰慕之情。他倆工作默契是他愿意看到的,但談笑間莫名其妙的排他氣場讓他多少有點不舒服。
談雁雁永遠沒想到自己三十歲的生日過得這樣戲劇化。一餐飯只有王倫勤高談闊論,談雁雁偶爾搭腔,她得給他面子,不管怎樣作為朋友,王倫勤的做法是真誠的,而崔韋釗全程幾乎未說一句話,只是微微地笑,好像只是陪朋友來這里吃飯,不關自己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