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后,顧墨沉和幾個醫生從手術室走了出來,他們汗流浹背,這次極為復雜的手術使他們耗費了不少精力。
“怎么樣了,蘇沫呢。”顧墨沉立刻沖上前去,用力地抓住孟奕柏的手臂。
“大人是搶救過來了,可是小孩….”孟奕柏脫下自己的口罩,面露難色。
“小孩怎么樣了?”方姨,阮雎還有凌寒徑直站了起來,也紛紛圍了上去,想要知道蘇沫的情況。
“小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現在在保溫箱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孩子活不過一個禮拜,所以現在只能等奇跡發生了。”孟奕柏的眼里充滿了疲憊,他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嚴肅地開口說道,他希望顧墨沉能有個心理準備。
“蘇沫呢,我可以見她嗎?”顧墨沉咽了一口氣,他覺得此時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么難受這么痛苦的時刻,就是明明內心已經悲傷得難以自已,可是還要拼命裝作堅強。
“蘇沫也還沒有醒。”孟奕柏無奈地看了看顧墨沉,他知道雖然顧墨沉平時看起來堅強,可是面對這種時候,他也是跟平常人一樣,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
“什么時候醒,蘇沫會醒嗎?”顧墨沉的聲音在發抖,他抬起眸子盯著孟奕柏,多么希望他此刻就可以說蘇沫已經醒來了。
顧墨沉剛才在手術室外面想了很多,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醫生狗血地問他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個他會怎么樣回答,他一定一刻都不猶豫,他選的一定是蘇沫。他回顧了他們一起經歷的風風雨雨,那么多年了,所謂的愛情中更加上了難以割舍的親情,顧墨沉作為顧氏集團的總裁,他呼風喚雨,手上掌握了幾千員工的前途,他為顧氏擋風遮雨,可是對于蘇沫,他根本就不像個男人,他總是保護不了她。
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不會在,甚至會因為他會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顧墨沉幾乎快要崩潰了,他整個人都很害怕,仿佛掉入了無底深淵,怎么爬都爬不上來。
“我無法確定。”孟奕柏有點抱歉,他走到了方姨的身邊,一臉愧疚地看著她。
方姨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抱住了孟奕柏,“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好的。”她靠著他,眼淚打濕了孟奕柏的衣裳,方姨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她知道,周圍的人沒有一個難過得比她少。
顧墨沉的身體一陣發僵,猩紅的眸光森冷可怕,唇畔若有若無地勾起,“一定會醒的,蘇沫你一定會醒的。”
半個小時后,蘇沫被推進了普通病房,她安靜地躺著,蒼白的面色顯得淡然而安靜,安靜中帶著幾分凄涼。
顧墨沉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看著昏迷中的她,他想起了以前活潑亂跳的蘇沫,精致的臉龐,白皙的脖頸,柔和的聲音,她的白色裙子,傷心的時候喜歡抿了抿嘴唇的小動作,收起委屈后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她如此自然地抬手為他整理領帶,對他說話充滿撒嬌語調的可愛模樣。
病房里很安靜,顧墨沉的眼角劃過了幾滴淚水,在死神面前,人類果然還是這么地脆弱和渺小。
顧墨沉緊緊地抓住蘇沫的手,他把她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蘇沫以前曾經說過一句話,她說需要顧墨沉的心跳她才能活,如果顧墨沉死掉了心跳停止了,那她肯定也活不下去。
“你聽,我的心很大力地跳著,所以你快點醒來好不好,你不是說過和我一起生一起死的嗎,不要說話不算話,我以后多花點時間陪你好不好,公司我交給別人打理,我陪你逛街,陪你去吃愛吃的東西,我會纏著你一直到你膩了好不好,我都答應你,你快點醒來吧求求你。”顧墨沉的每一句話都那么地真摯,他輕輕地起身親了一下蘇沫蒼白的嘴巴,希望能像王子救白雪公主那樣,把她救活。
可是童話和現實總是不一致的,蘇沫還是昏迷著沒有醒來。
三天后,顧墨沉動用了關系把蘇沫送去了醫院的私人病房。
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子躺在雪白的大床上,蟬翼似的睫毛微微顫動,慘白的面色終于有了幾分動容。
蘇沫一睜開眼,一道晃眼的光劃過她的臉頰,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模模糊糊感受到床邊有個人。
“你醒了嗎,蘇沫,你聽的到我說話嗎?”顧墨沉拿起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然后飛快地按了床邊的呼叫按鈕。
“孩子…我的孩子…”蘇沫的聲音沙啞,她聲音很小,小到顧墨沉壓根聽不太到。
“你說什么?”顧墨沉俯了一下身,想聽清楚她在說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呢..”蘇沫斷斷續續又說了幾遍,顧墨沉斂了一下眼色,他不懂該怎么樣才能正確地向蘇沫表達孩子的處境,他害怕他一說,蘇沫的身子會完全撐不住。
“孩子..在保溫箱呢。”顧墨沉猶豫了幾秒鐘,他不敢看蘇沫的眼睛,只是隨意地瞥向別處。
窗簾正拉開著,強光刺得蘇沫睜不開眼,她下意識的緩緩伸出手,陽光從指縫里穿過,投在她白皙的臉上。
她定了定神,方才看清眼前的人,一抹玄黑色身影如同高傲的天神,精雕細琢的輪廓俊美而魅惑,帶著顛倒眾生的強大魅力,與以前不同的是,他看起來真是憔悴極了,甚至胡子都沒有剃,眼神空洞無神。
蘇沫冷冷地別過頭,現在這種時刻她真的不是那么想看到顧墨沉,她一心只牽掛著她的孩子。
不一會兒的功夫,孟奕柏和其他的醫生們就走進了病房。
“孟醫生,我的孩子呢?”蘇沫的聲音很虛弱無力,她緊張地開口問道。
“孩子…孩子在保溫室里。”孟奕柏的手轉著圈圈,他愣了一下,看到顧墨沉在對他使眼色,他才恍然大悟,也跟著他撒謊。
“那我什么時候能見到他,是個男孩還是女孩,長什么樣子。”蘇沫喋喋不休地問道,似乎沒有看到孩子之前她都不會安心養病。
“這位小姐,你還是先照顧好自己,你現在身體還很虛,不要說過多的話,也不可以下床。”一位比較年長的醫生帶著眼鏡,他流暢地翻看著病例,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
蘇沫的嘴唇煞白煞白的,像是白蠟一樣,她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沒有再繼續開口說話,疲憊感再次襲來,她默默地閉上眼睛,一下子就又睡著了。
醫生給她打了一些藥,蘇沫正乖乖地躺著打點滴,看到蘇沫已經蘇醒,顧墨沉也松了一口氣。
他關上了門,和孟奕柏走了出去。
“孩子,我能去看一眼嗎?”顧墨沉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為了照顧蘇沫他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甚至東西也吃不下去,如果不是意志力在支撐,恐怕倒下的第二個人就是顧墨沉了。
“在保溫室里,對了你還沒問我是男孩還是女孩。”孟奕柏看著以前那么高大威風的人瞬間變成這個樣子,弓著背像個老頭子,他的眼中充滿了心疼和無奈。
“男孩女孩都好。”顧墨沉挑起了一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微笑,好像一想到孩子,他有了那么一點動力,甚至覺得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
“現在目前的情景還很不樂觀,你…做好心理準備,至于蘇沫那邊,我們還是先瞞著吧。”
孟奕柏和顧墨沉緩慢地走著,他們準備去看看這個還和爸爸媽媽沒有見過面的小寶寶。
保溫室里放著很多小孩子,他們的身體都特別小,小胳膊小腿讓人覺得可愛極了,有些小寶寶正咧著嘴笑,有些小寶寶正拼了命嚎啕大哭,他們哭的特別有力,聲音大得百米之內都能聽到。
走到這片地方后,顧墨沉停住了腳步,他覺得整顆心都變得柔軟了起來,他也終于體會到了為人父的喜悅和激動。
“是個男孩,在那邊。”顧墨沉指了指旁邊,最左邊的保溫箱里躺著一個小男孩,他的眼睛緊閉著,看上去瘦小極了,臉上皺巴巴的,也有一些黑。
“顧著玩。”顧墨沉念了箱子中間的名字,每一個寶寶的箱子上都標記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對應媽媽的病床號。
“對,以前我聽蘇沫顧著玩這個典故,就直接寫上去了。”孟奕柏勾起了嘴角,好像這一刻他們都忘記了這個寶寶活不過七天的消息,他們就像剛來探望孩子的親人們,對他充滿了關愛,恨不得可以立刻去抱抱那個孩子。
顧墨沉又靠近了一步,突然間他哭了,在這一刻他明白了生命傳承的意義,更明白了蘇沫懷胎十個月對他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如果這個孩子活不了的話,那么他們夫妻一輩子都會或者自責和低落之中,顧墨沉暗暗發誓,如果可以讓自己的孩子活下來,那么他愿意折壽十年,他希望老天能聽到他的禱告。
“我真心想去抱抱他。”顧墨沉看孩子看得入了迷,以后他可以帶著他一起去體育場打球,一起在自家別墅里游泳,一起保護蘇沫這個幼稚的小朋友,這個小孩子五官有點像蘇沫,嘴巴像自己,肉乎乎的臉蛋可愛極了,雖說他此時正處于與死神的賽跑中,但是顧墨沉相信他的孩子也一定和他一樣,是個驍勇善戰的小男子漢。
孟奕柏看著顧墨沉的樣子,內心感慨萬千,不知道說什么,所以干脆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著
“你一定要活下來,爸爸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