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還僅僅只是諾蘭族身上的不幸其中之一而已。”
威辛格爾并沒有在意他的話給契露絲造成了多大的震撼,繼續用帶著些許悲傷的語調講述著。
“由于諾蘭族人每一世的重生都會幾乎保持上一世的相貌,因此這就注定了諾蘭族人和大陸上其他任何生命根本不可以有長時間的接觸。一旦接觸時間過長,保不準諾蘭族人身上發生的這些古怪的事情就會被人發現,進而被看出來一些蛛絲馬跡。
“諸神的誕生和惡魔混沌之間的關聯在諸神隕落之后就已經成為了幾乎無人知曉的秘密,因此后輩的那些強者們根本不知道也不會相信什么‘成神就意味著惡魔再臨’的警告,一旦被他們從諾蘭一族的異樣中看出來這一族身上正封印著他們夢寐以求的異種法則之力——或者說是被他們稱之為‘神格’的東西,那么到時候諾蘭族自身的安危是小,而如果讓新一代神級強者出現從而引發出新一輪的混沌侵蝕,導致當年的諸神和神仆們的犧牲白費掉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悲劇。
“還有,本源法則封印雖然并不意味著被本源法則體系放逐或者直接成為本源法則體系不承認的‘世界之敵’,但從結果上來說,這還是會導致一部分的本源法則在諾蘭族的身上不會產生應有的作用,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會令諾蘭一族的人很容易受到其他正常生命的排斥——并非是單純的敵意,而是包括存在認知程度在內的全方位排斥……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幸的事情都一一地發生在諾蘭族身上,而這些,都是因為當年‘代行者’們施加在諾蘭族身上的本源法則封印造成的。
“這些由于本源法則封印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無疑成為了諾蘭一族守護諸神留下來的異種法則的最大阻礙和隱患,諾蘭族必須要在永遠地承受住這種不幸的同時也不能夠被任何人發現這種不幸,而為了做到這一點,單單只靠諾蘭族自身顯然是很難做到的。于是,在諾蘭一族誕生的時候,‘代行者’們從這些自愿成為封印載體的那些人當中選出了一名他們認為可以信任的人作為諾蘭族的看守者和守護人——那個人就是我。
“我身上的本源封印和其他族人基本上相同,但唯獨有一點是獨一無二的,那就是我永遠不會因為壽命走到盡頭而失去,這樣,我就不會因為一次次的重生被清除之前的記憶因而忘記自己的使命。
“我成為了諾蘭族的大長老,為了不讓族人們因為前世記憶覺醒而出現混亂,我開始在每個族人出生成長到三歲要覺醒神賜天賦——事實上也就是他們體內封印的異種法則之力——的時候,以輔助他們覺醒的名義將那些不知道已經重生了多少次的孩子們單獨帶到我的房間里,利用我的能力對他們施加精神暗示來徹底封印住他們重生之后不穩定的靈魂記憶;
“我約束族人們不可以擅自離開隱藏在大陸中央地帶的那個小山村中;我約束族人們除非必要否則即使是外出也不要和大陸上的其他人和勢力有任何交流和瓜葛;我一次次地利用我的大長老身份對因為一次次重生而早已忘卻了他們最早的前世的那些事情的諾蘭族人們說謊,一次次地用各種方式敷衍安撫他們,甚至一次次地動用能力去對他們強化施加精神暗示,我試圖讓他們相信,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一切不幸都是正常的,是沒有任何奇怪之處的,我們和大陸上的其他種族沒有任何區別……”
說到這里,威辛格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緊接著,慢慢地,用一種無比陰沉的語氣開口了。
“……這個樣子過了幾千年,我,受夠了。
“當年,我們為了這個大陸自愿成為了封印載體,我們用我們自己的未來去換取拯救了這個大陸的未來,可最終我們又得到什么了?得到了幾千年的折磨!
“無論是對于我,還是對于整個諾蘭族,這幾千年的時間,我們這些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承受了本源封印的人,卻到頭來根本就沒有從這個被我們拯救了的世界中獲取任何的善意。原本即使不自愿犧牲成為諾蘭族,我們這些當年追隨在諸神身邊在神魔戰爭中征戰四方的最忠誠的神仆信徒們也都是足以能夠名留青史被后人敬仰稱頌的英雄,可現在,我們卻不得不把自己的存在如同污點一樣地從這個大陸的歷史上隱藏抹去!
“每一次看到族內那些稱呼我為大長老一邊干著最粗鄙的農活一邊對我微笑的孩子們,我總會想起幾千年前,他們曾經身穿盔甲或者法袍為了神之榮光與大陸眾生和我一同并肩作戰的場景;
“每一次對族內的孩子施加靈魂記憶加固封印之后,我都會有種錯覺仿佛自己回到了幾十年前幾百年前,那個時候我對同一個孩子也做過同樣的事情,而這個孩子也一直都和這一次一樣在事后還不明所以地沖著我笑,以為我真的像說得那樣給予了他什么祝福;
“為什么我們一族不允許大家離開村子,為什么偶爾走出村子去打獵的族人們在村外碰上外面的人總是會受到莫名其妙的不友好對待……這些問題我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被問到,甚至因為記憶被我封印,有些孩子幾乎每一次重生之后都會跑來問我這樣的問題,而我,也只好像是背書一樣地把已經反復說過的回答再一次地重復一遍,并且強迫自己相信自己說的就是真相……
“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甚至不乞求這個世界能夠彌補我們這些年的痛苦,只希望這一場無論是我還是諾蘭族的其他人都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能夠早一點結束,甚至是永恒的死亡我們都愿意去接受,可我們不能,不可能。
“所以我要復仇,我要向將我們變成了如今這樣處境的這個世界復仇,既然我們的犧牲根本就沒有換回這個世界對我們的任何歉意與補償,既然我們的犧牲只為我們帶來了這個世界的排斥與惡意,那么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去為了這個世界奉獻什么了!”
這樣說著,威辛格爾身周的氣勢突然一變,一股令契露絲覺得十分不舒服的強大力量波動瞬間從他的身上擴散開來。
頓時,被困在空間結界中的契露絲心中冒出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狼少女下意識地回過頭,就看到在背后,不知道何時那些以吊在半空中的神教高層為中心聚集起來的灰漿體已然都靠近到了她們所在的山頂近旁處的半空之中,隨著大長老身上的波動不斷地擴散,那些灰漿體的表面也都開始產生了不安分的變化,似乎是開始變換成某種形狀。
“喂!你想要做什么?!”
契露絲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為威辛格爾所說的這些驚世駭俗的大陸辛秘而感到震驚和感慨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覺地被這個老人的故事完全吸引了注意力而忘記了自己最初要借機思考對策的初衷。右手手指左手臂上的編譯器上如雨點般落下,契露絲很快就釋放出了自己最強的解離流風并將其變換成了一個類似于老家地球上的螺旋鉆頭一樣的形狀,然后抵住眼前的空間結界飛快地旋轉起來。
而與此同時,威辛格爾的回答也響了起來,不再像之前講述大陸秘史那樣平緩,此刻的大長老語氣終于是完全激昂了起來。
“做什么?我要毀掉這個世界,毀掉法則命運線,毀掉整個本源法則體系!既然我們的不幸是因為我們身上封印的異種法則的緣故,那么如果這個世界重新迎來混沌,舊的本源法則體系被徹底破壞掉,我們身上的異種法則就有機會成為新的本源法則,到時候,在那個全新的世界里,我們不會再是一群沒法光明正大地活在大陸上和歷史之中的可憐蟲,我們會是真正的創世者,是新的神!我們會找回這個世界缺欠我們的一切!”
這個老頭子瘋了!
僅僅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威辛格爾現在的表情,契露絲就知道威辛格爾恐怕已經不是自己能夠用語言去阻止的了。利用嘴炮就能夠阻止最終boss這種情節多半也只能存在于動漫作品里,而且就算是在充滿了幻象的動漫作品里也那些主人公也不是在一開始就能夠憑嘴炮制敵也是多半要先把對方打一頓再說的,因此狼少女也無心再去整理探究對方之前說過的那些背景和他現在要做的事情之間有多少自相矛盾的地方來和對方打嘴仗。
她拼盡全力地驅動解離流風構成的鉆頭在空間結界上高速旋轉,等到空間結界上終于被她鉆出了幾道裂紋之后,契露絲直接收回解離流風,然后用斗氣加持到最大化的一記直拳轟開了眼前的空間結界。
然而,最終她還是慢了一步,就在她終于掙脫了空間結界的束縛之后,突然間就聽到威辛格爾的聲音響了起來。
“阻止她!”
一股強力的法則之力瞬間將契露絲身體的各個部位都禁錮住,甚至契露絲的臉和脖子都因為這股法則束縛力而徹底僵住,只能夠通過眼角余光看到站在山頂內側的威辛格爾,和剛才一樣在說出這句話時嘴里舌頭上的諾蘭印記正在散發出強烈的光芒。
這是……風元素領域?
也不怪契露絲心中會如此震驚,這種周圍的空氣突然間凝滯起來,仿佛變成了一團無形的硬質膠將自己糾纏于其中的感覺,和之前她被西萊爾的風元素領域控制住的感覺一模一樣。
下意識地,契露絲的進化法則就發動起來開始飛快地增長著自己體內的風元素親和力,與此同時,契露絲身上的斗氣也開始猛烈地鼓動起來,放棄了自己的雙腿將全部力量都加持在上半身,總算是緩緩地將她被固定在半空中的身體微微轉動了一下側了過來,這樣,她總算是不會再完全背對著自己的敵人,兩眼能夠看到威辛格爾。
“……呵呵,你看起來很驚訝?是了,剛才我對你用過一次能力,而我也說過這幾千年來我是憑借著自己的能力才封印了諾蘭族人每次重生之后的靈魂記憶并且消除了他們對于自己的處境感到懷疑,你一定以為我的天賦法則能力是某種精神控制類的法則之力是嗎?”
雖然并沒有完全說中,但這也確實是契露絲心中,除了威辛格爾的法則居然和風元素領域如此相似這一點之外最感到吃驚的事情了。狼少女沒有反駁,她一邊默默地提升著自己的風元素親和力,一遍抿著嘴唇不說話只是瞪著威辛格爾,而后者則是露出了一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笑容來。
“沒錯,當年成為諾蘭一族的大長老之后,我身上的異種法則之力確實只能夠用語言來影響人的精神,這對于一名負責監督諾蘭族的看守來說確實是再合適不過的能力,不過現在,我想要向這個世界復仇,因此我自然是必須要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至少要強大到能夠破解掉我自己身上被施加的本源法則封印才可以。
“所以,我策劃了十五年前的那場事件,我和塔菲爾達成了協議,讓他利用他收服的沙克殘魂滲透進入到索蘭神教內部,然后利用一場預言挑起了那場索蘭神教對諾蘭族的滅殺行動,利用那場滅殺行動,我獲取了除了你們這些幸存下來的人之外所有死去的諾蘭族人的靈魂,十五年來,我從這些靈魂中慢慢地抽取屬于他們的天賦法則力量,盡管過程緩慢,但我的「言靈法則」終于是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進一步的提升強化,變得能夠直接將語言意志加諸在沒有生命的物質上。”
“可是,這還是不夠,想要毀掉這個世界,想要讓那該死的本源法則體系徹徹底底地崩潰掉,我身上的異種法則必須要進一步地壯大,甚至要能夠形成一個和本源法則體系能夠分庭抗禮的另一個法則秩序體系才行……為此,我需要所有諾蘭族人的幫助,我們諾蘭族需要聯合在一起,這樣才能夠完成我們的自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