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拂蛾眉,秋水未為情,
一盞青春縱,知是夢里客。
霍夫人無精打采地撥弄著手里的琴弦,絹袖輕柔地披落在地上,一雙潔白如玉的手腕露在袖口外,此刻在月色清幽下正散發(fā)出誘人的光芒,宛如一方無暇的冷玉,需要倚仗人的體溫才能慢慢變得溫潤起來。
見霍夫人依著欄軒無奈地輕嘆著,一旁伺候的小荷也不敢上前打擾,只是用手輕輕撥了撥香爐里微醺的檀香,然后又退到一旁去,看著霍夫人久久無心撫琴的樣子,她怎么也猜不透女主人此刻的心事。霍夫人不僅是一個國色傾城的美人,更是個聰明絕頂?shù)呐耍@樣的女人此刻心里在盤算著什么?這些是她一個做下人的永遠都猜測不到的,她心中的煩憂也是她無法為之分擔的。
“小荷,現(xiàn)在是幾更天?”
“回夫人,三更天。”
三更天過,滿月盈虧,清風尚爽,樹影婆娑,卻未見人影,正當霍夫人心緒不定,舉目瞭望時,院內(nèi)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只見一條人影忽然矯捷地從花園后跳出,然后飛身踢著池塘里的山石躍身竄了進來。
“屬下來遲,望夫人莫怪。”那名蒙著面紗的黑衣女子飛身落地,宛如凌空鸞鳳,額前一抹青絲隨風飄落,雪白的耳后有著一小塊血紅色的胎記,由她身上傳來一陣輕柔的幽香,似花叢中的百花之香,又如同早春里吹來的一陣清風,令人覺得神清氣爽,這香味絕對不是屋內(nèi)熏香所能比擬的。
霍夫人見著此人,滿臉喜悅,舉手示意她起身說話。
“鴛鴦,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女子揭下面紗輕柔一笑,眉目之間又是一個傾城國姿。她便是霍夫人精心挑選,暗中調(diào)練的舞女鴛鴦,鴛鴦不僅長得國色天香,舞姿更是傾國傾城曼妙撩人,不知曾迷倒多少男人。而這霍夫人便是利用這一點,將她暗中安排混入夏侯家做內(nèi)應,多年來夏侯家一有什么風吹草動都由這鴛鴦暗中通風報信,所以她才能對夏侯世宗的行動了若指掌。鴛鴦不僅貌美驚人,更難得的是和小荷一樣擁有一身好武藝,如今她趁外出之際偷偷前來向霍夫人報信。
“回夫人,夏侯世宗至今仍臥床不起……他中毒很深,應該不用擔心,倒是他二兒子夏侯云烈……”
聽到夏侯云烈的名字霍夫人不由暗自皺起眉頭,忙問:“夏侯云烈怎么了?”
“他處心積慮想要得到浮云宮的大權(quán),在和莊尚劍鬧翻之后居然挾持了莊家父女,準備要挾莊夢蝶來逼莊尚劍就范。”
“哦?會有這等事?”
鴛鴦點點頭:“他這么做會不會妨礙到夏侯云城的計劃呢?萬一挑起夏侯家與浮云宮的戰(zhàn)亂,我怕……我怕會耽誤了夫人你的大計。”
霍夫人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隨手撫弄著案上琴弦,兩聲琴音猶如啼雁飛過,斷弦不絕于耳,不免讓人聽出幾分殺氣來。只見她面色如霜,冷冷地說:“夏侯云烈的確是個絆腳石……不僅如此,我更擔心他會對夏侯云城出手,倘若他真要打夏侯家主的主意,那夏侯云城可不是他的對手。”
“沒錯。”鴛鴦點點頭,“夏侯云烈此人城府極深,老謀深算喜怒不表于面,所以夫人,我們該想辦法助夏侯云城一臂之力,好讓他早日繼承夏侯家主之位,以便日后好為夫人你效勞。”
霍夫人點點頭。
鴛鴦又擔憂的說:“浮云宮已派出弟子趕往夏侯家,途中遭遇夏侯云烈手下殺手的暗伏,卻不料被前狼月教主慕容雪和無雙宮左護法夜驚鴻出手相助。”
“哦……就是那日在無雙宮奪到云荒劍的兩人。”霍夫人神思縹緲滿腹憂患,又想起了那日在西湖畔所遇的二人,沒想到他們最后竟然成為了自己奪云荒劍的最大對手。
“哼——我絕不會讓這些人打亂我的計劃。鴛鴦,你先回去,暗中幫助夏侯云城對付夏侯云烈,我稍后就會趕往夏侯家與你會合。”
“是夫人,那么夏侯世宗是否要殺之?”
霍夫人眉梢輕輕一揚,紅唇冷冷一笑:“暫時留他一條性命,我還有別的用處。”
“是夫人。”鴛鴦行禮退下,飛身又融入暗夜中去。
一切彷如從未發(fā)生過一般,只有這漆黑的夜色散發(fā)出一些耐人尋味的詭異味道,霍夫人用似笑非笑的神情坐在那兒,目光仿佛是看向天邊那朦朧的月色,又似乎是穿透了暗夜的云霧看到了未可知的世界,燭火之下一條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小荷上前詢問:“夫人,我們?yōu)楹尾涣⒓磩由黼S鴛鴦同去?”
霍夫人揚手輕笑:“我自然會去,不過不是現(xiàn)在。”
小荷不懂,搖頭問她:“這是為何?”
“我們還需等一個人,只有等到他此戰(zhàn)才有勝算。”
“夫人說的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何等到他就有勝算了?”
霍夫人瀟灑的起身,轉(zhuǎn)身間裙帶婆娑,背影如皎月,看著天空那若有似無的一輪暗月說:“北冥秋紅——”
“他?!”小荷不解,連忙問她,“為何夫人要等他?他不是無雙宮的宮主么?上次各大門派圍剿無雙宮,他們無雙宮大敗,我們?yōu)槭裁催€要去找他呢?”
“哼哼,此人可是個厲害的角色,只要能得到他的幫助,要想對付浮云宮是綽綽有余,夏侯家到時候也是手到擒來。”
她深知要想從慕容雪手里奪到云荒劍就非北冥秋紅不可。他們身上同樣流有云荒后人的血,現(xiàn)在能用云荒神劍的人也只有他們兩兄弟了。哼哼,又多了兩個自相殘殺的兄弟,看來這場好戲會精彩許多。
小荷看著自信滿滿的霍夫人,仍舊心有疑慮:“可是夫人,此人又憑什么會幫助我們呢?”
“因為,我們有同樣的目標和敵人。”
“你說的是浮云宮那幫人和狼月教主手中的云荒劍?”
“沒錯。浮云宮帶人滅了他無雙宮,慕容雪又奪走了他的云荒神劍。現(xiàn)在給他這個報仇的機會,他何樂而不為?”
“可是……夫人,你真有把握北冥秋紅會和我們聯(lián)手嗎?就算他真的和我們聯(lián)手,將來我們又如何從他手中奪回云荒劍呢?”小荷覺得無論劍落在誰的手里霍夫人要想奪到都很難。這些人并非區(qū)區(qū)酒囊飯袋之輩,個個都深謀遠慮令人難測,只怕到時候攤?cè)脒@趟渾水,便猶如虎穴奪子,要做困獸之斗啊!
霍夫人轉(zhuǎn)身,嫵媚一笑:“我當然有把握,天下還有不愛美色的的男人嗎?”
她嫵媚輕柔一笑,又宛若開在早春的花枝,妖嬈的撥弄著人心。她心里明白她的美色可以令她得到很多東西,只要她懂得手段并且稍加利用,任何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男人這東西,不外乎兩件事,女人和江山。無論是什么,都是欲望的一種表現(xiàn),只要有欲望就有弱點,只要是有弱點的人就不那么令人害怕。
他不是老虎,就算是也只不過是一只充滿了欲望的老虎,一只滿腹欲望的老虎并不讓人害怕。
“小荷,你速速命莊主派人去找那北冥秋紅。”
“是——夫人!”
霍莊主按照霍夫人的吩咐,立即派出人馬四處尋訪北冥秋紅的下落,最終打探到他們的行蹤。
這一日,四老等人陪同北冥秋紅行至一處破廟,大家便在破廟里稍作休息。
夜琳瑯去為北冥秋紅取來泉水,只見她將手中水囊遞給北冥秋紅,輕聲說:“宮主,請喝水!”
北冥秋紅獨自坐在破廟外的石階上,趁著清風爽朗整理著自己混亂的思緒,他接過夜琳瑯遞來的水仰頭飲下,然后抹了抹嘴角,慘淡一笑,說:“琳瑯,今時今日我已不是什么宮主了,無雙宮已不復存在,你也勿需再叫我宮主了。”
“宮主,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是琳瑯心中的宮主,天涯海角琳瑯都會跟隨你的。”
他依身斜靠在石柱上,迎著斜陽,淡淡一笑:“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跟著我受累呢?”
夜琳瑯笑著坐下,然后看著逆光中的云霞說:“宮主是想像打發(fā)夜驚鴻那樣打發(fā)我走嗎?”
驚鴻——這個名字或許是他心中最深的刺痛吧!對她的感情是不能做過多凝視的,因為他害怕自己會把已經(jīng)冰封好的內(nèi)心打開,他害怕對一個人的感情會腐蝕自己的內(nèi)心,更害怕有一天把自己變得模糊,面目全非,忘記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命運。
二人談話至此,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車轅之聲,只見一行人馬向他們走來。這荒山僻嶺之地怎么會無故多出這些人來?四老們立馬警覺的起身走出破廟,站在臺階上觀看情況。只見來者打著“霍”字旗號,車馬未到便有人高聲通傳:“霍神山莊莊主前來拜訪北冥大人——請代為通傳一聲!”
大老風云警惕地看著北冥秋紅說:“霍神山莊?他們來干什么?”
一旁夜琳瑯舉目瞻望,說:“霍神山莊素來和無雙宮沒有什么來往。宮主,他們此次前來不知為何?”
北冥秋紅并不著急來者何意,只是舉手示意大家靜觀其變。
“琳瑯,讓他們過來。”
“是——宮主!”
夜琳瑯高聲喊道:“請霍莊主下馬一見——”
其實霍莊主還未等夜琳瑯通傳,人早已經(jīng)趕了過來,只見他雙手抱拳行禮,說:“多謝姑娘!”
說完便匆匆進入破廟內(nèi),只見廟內(nèi)為首之人便是北冥秋紅,左右有云荒四老相伴,氣勢非凡。霍莊主內(nèi)心暗自贊嘆,天底下竟還有這等梟雄!此人果然氣宇不凡,面目冷如冰川,不見半點神色,真是令人萬分難測,立于身旁也不寒而栗起來,這般神威的人物,令他在他面前不由有些卑微起來。
“在下是霍神山莊莊主,此次前來拜訪北冥大人,只為一事……”
北冥秋紅看著他欲言又止,便知他心有顧忌,點頭說:“不知莊主此次前來所謂何事?但說無妨!”
“是——在下得知北冥大人此次準備前往云荒帝國,目的是為了奪回那云荒神劍。”
四老地裂突然沖動的舉起手中大刀向霍莊主頭上砍去:“你是何人?怎會知道這么多?”
霍莊主只見此人手中這柄大刀重而鋒利,地裂握在手中卻收放自如,這刀鋒剛剛好就落在自己頸部一寸的位置,一股寒意馬上隨著刀鋒爬上了耳后。
“四老,不可沖動!”北冥秋紅高聲喝住地裂。
霍莊主雖然知道地裂此刀只是為了示威,意不在殺人,但仍舊不由被他嚇住了。他見地裂聽從吩咐的收回手中大刀,才敢動了動身子,然后稍定心神對大家說:“其實,我之所以敢貿(mào)然前來完全是為了北冥大人著想,并無惡意。在下從夫人口中得知北冥大人的無雙宮被人滅了,而那為首之人便是浮云宮宮主,現(xiàn)如今此人便關在夏侯家,此仇北冥大人一定要報啊!”
“哼——如此區(qū)區(qū)鼠輩,什么時候殺都可以。”北冥秋紅不屑的說,在他心里根本沒把莊尚劍放在眼里,此刻又怎會為了他而亂了自己的大計?
霍莊主哈哈一笑:“是,是。大人說得是!不過還有一個……”
北冥秋紅見霍莊主故意吊自己胃口,心知此人必定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不會如此愚蠢的一再故弄玄虛。他便冷冷陪笑,問:“什么人?”
“嘿嘿——慕容雪。”
“慕容雪?!”北冥秋紅還是被霍莊主說的話給暗驚了一下,此刻慕容雪不是應該在趕往云荒帝國的路上嗎?他怎么可能會去夏侯家呢?
地裂和慕容雪尚有交情,聽到這也不由一驚,心想那次丁俊中毒也是得慕容雪出手相助,倘若他們不是敵人或許還能成為朋友,倘若他不是澐幻那個女人的兒子,或許一切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雖不忍心見他兄弟二人相殘,但忠臣不事二主,他只會奉簫籮王后的兒子為王,想到這地裂不由在心底暗自嘆息起來。
見北冥秋紅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著自己,霍莊主連忙說:“那慕容雪此刻就在去往夏侯家的路上,據(jù)打聽他是要和夜驚鴻、秦柯等人去救莊尚劍。”
北冥秋紅眉頭緊鎖,沉思著霍莊主所說的話。此人一臉諂媚之態(tài),但所說之話也并非不無可能,想那秦柯和夜驚鴻曾經(jīng)的關系,此事說來也大有可能。倘若慕容雪真的隨同他們?nèi)チ讼暮罴遥敲次覀冓s往云荒帝國就沒有意義了,何不乘此大好機會去夏侯家奪那云荒劍?
“哼——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去?”
“只要慕容雪手中有云荒劍,大人你就一定會去的。大人,不用再考慮了,我們一起去夏侯家吧!到時候大人你去找慕容雪奪云荒劍,而我們霍神山莊則可以借此機會一舉吞并那夏侯家的勢力。”
北冥秋紅嘴角冷冷一笑,然后點點頭說:“好——”
得北冥秋紅答應,霍莊主滿腹歡喜。
等霍莊主先行帶路時,一旁夜琳瑯小聲對北冥秋紅說:“宮主,此人不簡單啊!”
風云也點點頭,說:“沒錯宮主,琳瑯姑娘說得很對,這個人狼子野心竟然想借我們之力去吞并夏侯家,我看我們還是要小心為妙!”
見他二人如此說來,北冥秋紅心中暗自打算起來,據(jù)他觀察這個霍莊主并不是什么厲害的角色,但他所說的話卻又不由得令人刮目相看,可見城府極深,乃是有一番深謀遠慮過的,但不知這些是否真的是出自他的主意?看來這霍莊主背后必定另有高人啊!這江湖之事還得小心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