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那慫樣!”齊武天氣得吹胡子瞪眼,恨鐵不成鋼地痛罵道,“秦小桐,你還是個男人嗎?你不是被仇家用槍頂著腦袋都不眨眼睛嗎?不是被打斷了兩根肋骨都不哼一聲嗎?我靠,秦小桐你現在那個出息!你給我丟死人了!”
秦小桐特么的倒是想表現出出息來啊!
他也想鎮定,冷靜。
可是眼下這個情況!
老婆嚎成這樣!跟進了屠宰場一樣。
那個慘烈!
簡直是恐怖之極。
槍口頂著腦袋算什么,大不了一死。
可是現在,他是生不如死啊!
老婆痛成這樣,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就算他能徒手跟野獸搏斗,他也幫不上一點忙!
只能眼看著老婆凄慘地不停地嚎叫,不停地滾來滾去。
而且她用頭撞車,頭上都鼓起了包了,他摟著她,都控制不了。
而且,羊水破了!
地上都濕了!
什么鎮定,什么冷靜,秦小桐兩眼發直,他兩條腿都已經軟了。
“老大……”他剛一對齊武天說話,還沒有說完,一張嘴,直接就是快要干嘔了!
齊武天收起打火機,看他竟然是緊張成這樣,氣不打一處來:“行了,給我滾出去站著!別看了!我來給你老婆接生!”
秦小桐擦著頭上的冷汗,死賴著不肯走。
此時此刻,他哪里放心的下離開:“不,我要看著我老婆給我生兒子……”
“生你個……”齊武天剛想罵粗話,嘴一合攏,又咽下去了,只瞪了他一眼,“你個慫包,蹲一邊來!”
秦小桐那叫一個可憐,堂堂的七尺男兒,人高馬大,平時威風凜凜的,此時就跟一只虛弱的小綿羊一樣,挪動著兩條發軟的腿,可憐巴巴地蹲在了一邊。
背上的汗早已經濕了,又干了,又再次濕透。
他可憐巴巴地看著不停慘叫地蘇曉彤,喃喃地說:“老婆,就生這一個,我保證!就生這一個!我以后絕對不會讓你再這么痛了!”
蘇曉彤的嘴唇干裂開來,她張了張泛白的嘴唇,滿頭大汗地看了一眼秦小桐。
秦小桐含著眼淚,說:“曉彤,好老婆,我保證,真的!咱們就生這一個,以后再不生了!回去我就結扎!”
齊武天看了一眼秦小桐,說了一句:“小子,繼續說,跟她說話,讓她保持精神,別昏過去。”
蘇曉彤臉上的冷汗都一直落到了地上來了,漸漸地匯合成了一條小溪。
她的眼睛慢慢地要合上了。
她太累了,要虛脫了。
臉色都已經白透了。
“老婆!”秦小桐看到這樣,簡直嚇壞了,一下子跪著撲過去,拼命搖晃她,“老婆,老婆你別嚇我老婆!”
“啪!”齊武天抬起大巴掌,劈頭又是在秦小桐腦門上來了一大巴掌。
“混小子,亂搖什么。嫌她流血不夠多嗎?”他罵得秦小桐更加不知所措。
看著眼皮不停地落下來,努力地睜開眼睛,又要垂下來,累極了的蘇曉彤,又看看罵他的齊武天,簡直是帶著哭音地不知所措地說:“老大,我該怎么辦?”
“跟她說話,但是別添亂!”齊武天瞪了他一眼。
秦小桐連忙雙手握住了蘇曉彤的一只手,說:“老婆,加油!你一定不要睡!”
說著,聲音里又是帶著哭音。
齊武天的大手手緊緊地握住了蘇曉彤另一只發抖的手腕,對蘇曉彤說:“弟妹,千萬別暈過去,聽我的,當我這個大哥拜托你。你們母子要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這小子活不了了!”
秦小桐在一邊,淚水一下子飆出來!
他轉過頭,想趁著齊武天不注意將淚水偷偷地擦拭了。
蘇曉彤勉強忍著疼痛,沒有嚎叫了,睜開眼睛,她勉強對齊武天滿頭大汗地點了點頭。
齊武天欣慰地對她笑了一笑,然后手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
他那么一個豪邁的人,此時倒是有一份細膩的家長情懷。
蘇曉彤只聽齊武天對她說:“吸氣,然后用力……”
她深吸了一口氣,齊武天低頭在她腿間看了一眼,然后搖了搖頭,說:“繼續用力,吸氣,吸氣……”
倒是挺有婦產科大夫的架勢的。
蘇曉彤緊緊地閉著眼睛,然后猛地一仰頭,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
南牧冰的車上。
寧少用白手絹給罩著氧氣罩的白豆豆擦了一下汗,然后扭頭看了一下緊緊抓著她的手的南牧冰。
“放開手。”他簡短地說了三個字。
南牧冰卻將手抓得更緊了。
寧少眉頭微微顰了顰,剛想讓他過去一邊,卻在看清楚南牧冰臉上的淚水時怔了一下。
這是他們幾個人一起長大,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南牧冰哭得這么慘。
南牧冰低著頭,緊緊地抓著白豆豆的手臂,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寧少看了,冷淡秀氣的臉上,秀氣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但是他還是重復了一次:“放開手。”
南牧冰抬起頭,手抓得更緊了。
白豆豆是沒有知覺,不然她的手也給抓痛了。
寧少嘆了一口氣:“你不放手,我怎么給她的手包扎?”
南牧冰低頭看了白豆豆那血肉翻滾的手掌,白骨都隱隱地看得到了,他頓時轉過頭,像是不能多看一眼。
南總,哭得更厲害了。
然而,手總算是放開了白豆豆的胳膊。
寧少蹲下來,開始給白豆豆包扎。
他很鎮定,手沒有抖。
只是過程中,他沒有抬起頭,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原來不是看著白豆豆昏迷也很淡定的嗎?”
他說的是莉莉陷害白豆豆那一回。
南牧冰卻哭得難以自制了。
他用手擋在了臉上。
風流倜儻的南總啊……
冷酷無情的南總啊……
讓人捉摸不透的南總……
第一次展露了真正的真性情了吧……
真情流露了。寧少在心里很淡定地想。
因為愛的越來越深,所以再也沒有辦法想當初一樣那樣淡定了。
這些話,南牧冰并沒有說出來,但是寧少都懂……
因為就像南牧冰自己說的,當初他對白豆豆只是“喜歡”,因為她單純,她像一張白紙,干干凈凈,是南牧冰接觸的女人里面沒有見過的一種類型。
而且她對南牧冰的喜歡,不是為了錢。
南牧冰那時喜歡她,只是一個成功男人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的喜歡,是那種不平等的喜歡。
她將南牧冰看得像生命一樣,但是南牧冰卻只是打算讓她做他背后的女人。
那時,他還是那樣在乎他們的身份、地位、階層的距離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
六年過去,南牧冰已經知道自己不可以失去白豆豆。
他對她的感情,其實比他自己原以為的要多得多。
他是將她當成另一半看待的,是真正的愛。
其實這些都是一小部分,重要的是,那時他的心可以很硬,他相信白豆豆不會死。
他還覺得自己是為了保護白豆豆。
可是現在不同。
白豆豆渾身是血,已經成了血人。
其實每一個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白豆豆大概是會死的。
不敢說,可是都看得出來。
南牧冰坐在座位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滿手是鮮血,紅紅的。
他流著眼淚將手伸到了口袋里,摸到了硬硬的一張紙。
那是他本來打算如果沒有攔住白豆豆,為了以防萬一,買的跟白豆豆同一班飛機的機票。
但是現在不用說,沒有用了。
時間早已過去。
白豆豆確實沒有走,人確實是留下了。
但是卻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留下來的。
南牧冰將機票拿出來,攤在手心。
白豆豆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不僅浸濕了她自己的衣服,也浸濕了他的衣服,他口袋里的機票沾上了鮮血,也變得紅紅的。
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生命,活力,也在跟著這些血一起流淌出來了。
抱著她的時候,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得到她的生命氣息在一點一點地流逝,在消逝。
南牧冰緊緊地攥著這張帶血的機票,轉頭看向一動不動的白豆豆,看著她完全失去了血色,像是被吸血鬼吸了血一樣的慘白臉龐,心跟被撕裂了一樣。
他抓著機票,手握成拳頭,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頭上。
寧少在百忙之中抬起頭來,倒是一如往常的淡定和平淡語氣。
“如果這樣有用的話,我不介意幫你動手。”他說,“但是,你給我把她送到手術臺上再自殘行嗎?”
南牧冰哭得不成人樣了。
車子風馳電掣地開到了醫院,寧少第一個跳下車,那里早已經等著的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跑了過來,將白豆豆接了上去。
南牧冰要追上去,被寧少伸手抓住了胳膊。
“你冷靜一點。”
丟下這一句話,寧少追著擔架大步跑了過去。
搶救正在進行當中,南牧冰在急救室門口,想要撞墻的心都有了。
他急瘋了。
門開了,寧少走出了急診室的門口,這個手術是他親自主持的,他手上的手套還帶著血。
南牧冰一看到他手套上的鮮血,竟然眼前一黑,然后人搖搖晃晃地,竟然是差點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