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公司同事陸續來了，對每人桌上擺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感到無比震驚，大概從沒有這樣的待遇。
九點一刻，楊駿成出現，看到整齊干凈得煥然一新的辦公室，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九點半，早會儼。
顧綿去洗手間匆匆用自己帶的洗手液洗了手，自己知道，干不了兩天，這雙保養還算ok的手會變成什么樣子。
沒關系，等賺了錢再養回來稔。
因為同一個樓層還有一家廣告設計公司，他們也在開會。
所以，楊駿成把開會地點定在了自己的辦公室。
顧綿套上黑色小西裝外套，手指還未干，腳步凌亂地走進去。
楊駿成正在聽下屬報告上周工作總結，看到顧綿，微笑著伸了下手。
其他五個同時視線均看了過來。
顧綿臉有點紅地走進人群中。
楊駿成拉著她的胳膊：“顧綿，辦公室助理，新來的得力好幫手！”
顧綿摸一下耳垂，害羞不自在的模樣：“大家好，我是顧綿，請大家多多指教。”
“挺好。”其中一個年紀看起來二十多的男同事帶頭鼓掌。
其他人跟著。
顧綿微笑羞赧，沒有注意到有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沒有跟著鼓掌。
初出茅廬的小公司，基本上五個同事一個人負責一個部門，時間是寶貴的，楊駿成話不多，會議很快結束。
“顧綿，你的辦公區在外面最后的格子間，暫時定在那里吧，你自己打掃一下。”
“好的，楊總。”
顧綿跟著同事們走出去，那個二十多的年輕男孩目光若有若無地朝她看過來，并且走近：“顧綿，原先你在哪家公司干？”
“……也是小公司。”
顧綿這么說有兩個原因，第一，不太好意思說自己之前是小警察，好歹也是國家公職人員，不干警察來這種小公司一般人不理解，第二，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毫無經驗，顧綿也怕完全的菜鳥會吃虧的，適當保護自己。
“哦……，”男孩笑容明媚：“中午一起吃飯吧，我知道附近一家很好吃也很經濟的小餐廳。”
顧綿想說不用，男孩不給她機會已經走到自己辦公區了。
唉，她中午想算算時間，如果來得及她要回去看看皺皺的，小家伙第一天上幼稚園，和中班的小朋友都不熟呢，別看平時在自己面前大咧咧的，在外人面前有時候挺別扭害羞的，顧綿擔心她會和在之前的幼稚園一樣，和小朋友們相處不好。
“顧綿！”從楊駿成辦公室走出來的看著年紀稍大的女同事叫她。
“在！”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冬，比你大應該，大家都叫我楊姐，是這幾個人的主管，楊總說你還不熟悉公司狀況，這個給你，簡單看一下，另外，這是一份資料，打印機會用嗎？”
“會的。”警察局文職也有打印設備。
楊姐露出笑容，“很好，這份資料印幾十分，等會兒給我。”
“沒問題。”
“好好干，謝謝你的咖啡。”
顧綿接過資料和公司一張紙的簡介，走向格子間最后自己的位置，上面對著雜物，還要收拾。
但經過第二個格子間的時候，年輕的女同事當著她的面把她沖的咖啡直截了當地倒進了垃圾桶。
“……”
那女孩見顧綿看著她，化著濃妝的眼睛挑釁地也看了過來。
心中好像被悶拳打了一下，顧綿強自鎮定，微笑著輕聲對都朝這邊看過來的同事們說：“不經常泡咖啡，可能比較難喝，大家多多見諒。”
“一個辦公室助理，咖啡都不會沖？“女孩鄙視顧綿。
“誰說難喝？”剛才那個年輕男孩站起來，怒視一眼女孩，轉而端起咖啡對著顧綿笑著全部喝了下去。
其他同事默契地低頭不說話。
女孩臉色難堪，更加憤怒的看向顧綿。
小雙說得對，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這么一個七八個人的小公司，居然也像個小型社會縮影一樣，剛來就收到了莫名其妙的排擠。
單憑一股認真的蠻勁兒，還真是不行的呢。
“難受了？”楊冬靠在洗手間門口。
顧綿關上水，擰干抹布，牽強笑一下，沒說話。
“你挺顯小的，不看你簡歷，我還以為你剛走出大學不久，眼神很清澈，傻傻的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這么明顯？”
“嗯，你表現得毫無戒心啊，”
楊冬走到她身邊，“在公司里干活就是這樣，你給大家沖咖啡的舉動沒有別的意思，可有心的人不一定這么想。剛才那個倒咖啡的女孩叫周周，她呢，喜歡那個跟你搭訕的男孩梁介文，追了倆月，梁介文沒有那個意思，她把你列為重要情敵了。”
原來這樣……
顧綿扶額，沖楊冬眨眨眼：“那真的沒必要，我寶寶都四歲了。”
楊冬瞪大眼睛，“我三十孩子也才五歲，輸給你了。”
顧綿調皮地吐吐舌頭，半分自嘲在里面，生孩子早，并不是好事吧。
又和楊姐在洗手間忙里偷閑聊了一會兒，顧綿感覺到第一份友好來自楊姐，人漂亮也溫柔，和顧綿說了每個同事的基本情況，性格上好相與的，不好相與的，讓顧綿瞬時間心里有了底。
……
辦公區安安靜靜，兩個同事出去跑業務了，其他人都在電腦跟前，鼠標鍵盤唰唰地忙著。
繪的什么圖，顧綿一個外行看不懂。
“你！這個，這個，各復印五十份，這一疊，上面三本復印一百份，下面的樣本，每個同事人手一份，還有這個，很重要的，打印要用彩墨。”
周周揚著下巴，捧著一疊小山模樣的文件，冷冷地拋擲到顧綿桌上：“快點，現在就去！”
顧綿為難：“可我這里有份楊姐的資料還沒打印。另外，打印機在哪？”
“自己找啊，就這么屁大點地方！”周周瞇眼冷笑一下：“你不是得力助手嗎？”
很好。
顧綿深呼口氣，職場菜鳥第一戰來了。
………
市中心商業大廈頂樓露天咖啡館。
“這么好的天氣沒有手術？”季深行戴著墨鏡，在遮陽傘下面吞云吐霧。
“給別人了，“衛川拿過精致的煙盒，點燃一根坐下，“在我眼里，手術沒有顧綿第一天上班的各種菜鳥表現有吸引力。”
過了一會兒，傅斯從玻璃門里走來，手里拿著一個黃色紙袋。
“季先生。”
季深行伸手，傅斯把紙袋里的照片倒在咖啡桌上，：“那家小公司沒有監控，窩在對面樓拍的，不是很清晰。”
“哇，豪門少奶奶大清早伺候別人沖咖啡，又是打掃衛生的，嘖嘖……”衛川拿過幾張。
季深行摘下墨鏡，看了幾張，不發一言。
衛川扔了煙頭，怪叫一聲：“深行，你看這張，這小女孩在欺負咱媳婦呢！”
“誰媳婦？”男人臉色不好，抬頭看傅斯：“找到這公司老板開價了嗎？”
“季先生，還在對公司的估價中。”
“估什么價，三五個人的小公司，連團隊都稱不上，一百萬買好幾個都夠了，趕緊買下來。”
“你家季先生這是心疼的不行了。”衛川嬉笑幾秒，收了笑容，“不過，深行，你買下來打算怎么辦？你出面當這破公司老總？還是找個人去？不管怎么樣，你都不能明目張膽不讓顧綿干活，她死心眼，你不讓她干活給她工資，她絕對多想，保不了給你來個辭職，繼續去別的小破公司蹲著干粗活呢？”
傅斯點頭。
季深行皺眉，女人事情上，情商稍低：“那怎么辦？把她綁回家？”
“你別表現的跟爸爸不放心女兒似的行不行？”
“她二十七了，別看扁她，又不是溫室小公主出來的，雖然不如別人精明，自我保護能力還是不差的，別忘了她之前干嘛的。這才第一天，你著什么急？新鮮期還沒過，等一過了，她自己先受不了，那樣就好辦了。今天等她電話跟你訴苦求安慰吧，好好享受自己女人跟你撒嬌的感覺。”
季深行擰眉，別的女人沒問題，但顧綿這頭小犟牛，給他打電話？難。
……
顧綿無措的站在打印機前。
公司里的打印機是老式的，不比警局里的先進，雖然大同小異，可是有些地方不一樣。
環顧一下，楊姐不在。
試了好幾遍，那份周周說要彩墨的資料，打印出來總是黑白的。
低頭看表，十一點了，還有四十五分鐘下班，周周給她的大疊資料還沒開始復印呢。
顧綿舔了下唇，卷起襯衫袖子，先把復印的都復印了，那份彩墨的資料，暫時留著吧。
一忙都不覺得時間過得快，轉眼公司的鈴聲響了，大家從辦公區起來，氣氛暫時活躍，都在討論吃什么，去哪吃這類的。
經過顧綿身邊，都同情的看過來。
“還沒忙完？”
顧綿微笑：“差一點點。”
“那我們先去吃飯咯！”
“好的好的。”顧綿繼續微笑，肚子好餓啊。
周周經過時，顧綿看見了她臉上勝利的笑容，嘆一聲，不和小女孩計較。
“一份，兩份，三份……”
“顧綿，怎么還在？”楊駿成最后一個從辦公室出來。
“還有一點工作，做完就去吃飯了。”顧綿不好意思說自己對付不了這臺老式打印機。
楊駿成走過來，眼眸銳利的看著顧綿生澀的手部動作，笑了：“其實老早就想換打印機了，這陣子忙，用著不順手吧？”
“還行。”
楊駿成掃了眼她汗濕的纖細背脊，在男人眼中，像柳枝一樣柔軟。
不禁有點憐香惜玉：“我不是吃人的老總，咱們不比大公司規章制度嚴厲，先吃飯，跟我下樓。”
“好的。”顧綿低頭，手指挽起耳邊碎發，拿了外套跟著下樓。
………
楊駿成把顧綿帶到樓下的一家比較大的排擋，中午時間，人挺多的。
“他們在那，你過去。”楊駿成指了指，而自己去了另一邊。
顧綿愣愣的，老板就是老板，不和員工同桌吃飯啊。
“顧綿！這里這里！”梁介文很熱情的招手。
顧綿走過去，緊挨著梁介文坐的周周一瞬臉色不好，氣氛微妙，大家心知肚明地低頭吃飯。
“我帶你去點餐。”
“不用，我知道怎么點的。”顧綿立刻自己先走，難應付梁介文的熱情。
“嘁，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周周在后面嘀咕。
點餐的時候顧綿發呆，也許是被季深行嫌棄太久，她覺得自己長的真的普通極了，身材也跟桿子似的，不知道哪點讓梁介文看上了，還是，這個男孩對新來的女同事都這樣？
端著餐盤回到座位，周周掐著嗓音和梁介文撒嬌說著什么。
梁介文一看到顧綿過來，立刻不理周周了。
顧綿滿頭的汗，還好旁邊坐著楊姐，趕緊假裝去和楊姐說話。
一桌子人吃飯很熱鬧的，從一個話題轉到另一個話題，話題的討論中，顧綿終于知道這家公司干嘛的了，是做產品包裝設計的，食品，工業，日用，甚至醫藥，什么都做。
顧綿細細的聽著，之前對產品包裝根本不了解。
“顧綿，你之前做什么的呢？你學的什么專業？”梁介文總是問她問題。
“我啊……咦，電話響了，”謝天謝地。
“不好意思。”顧綿抱歉的側過身，對著藍雙的來電胡言亂語：“寶貝，媽媽在吃飯，下午媽媽下班給你做好吃的？真乖，好好和同學玩，不要吵架哦……”
“綿綿？”藍雙風亂。
顧綿掛了電話，滿意的看到除楊姐之外投遞過來的詫異目光。
其中梁介文的目光最為驚詫，“顧綿，你……你……”
顧綿摸摸耳垂，笑得特別溫柔，“呵呵，我孩子，特別粘人，唉。”
梁介文哦了一聲，再沒下文。
楊姐暗中朝顧綿投過來一個贊的眼神。
顧綿低頭，心情不錯地吃光碗里的飯菜。
……
兩點上班，顧綿只休息了十幾分鐘就繼續對著打印機戰斗了，第一份工作，別到下午要的資料出不來那就糗大了。
周周從洗手間出來，看到忙得一頭汗的顧綿，眼神猶豫一下走過去。
不自在的開口：“這些資料，明天交也可以。”
“可你上午不是說……”
周周摸摸頭發，“那時我不知道你結婚都有孩子了，早晨倒了你的咖啡，我不是故意的。”
顧綿望著這個盛氣凌人但其實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小女孩，笑了，“沒事啊，我沖的咖啡真的不好喝。”
“顧綿，你多大啊？”
“二十七。”
周周嫉妒的看了一眼顧綿瑩白討巧的小圓臉，“生了孩子不都長雀斑的嗎？”
“因人而異吧。”
顧綿見周周望著自己扎成馬尾的卷發，打開女孩子的話題：“天生卷的，你也喜歡卷發？”
“那要看燙得好不好。”
“我知道有家燙染效果特別好的店，下次你有空我帶你去，我有卡，可以打八折。”
“真的？”周周感興趣了，“這個周末我就有時間！”
“那就周末吧。”顧綿提醒自己回家就問小雙要那張貴賓卡。
“謝謝你喲。”周周把那張需要彩墨的資料拿出來，給顧綿示范，怎樣彩墨打印。
關系緩和，顧綿松了口氣，自己交際手段也沒那么差嘛。
……
下午三點，楊駿成一身正式西裝從辦公室出來，叫顧綿。
“楊總。”
“給我開車，出去一趟。”
顧綿跟在她身后下樓，楊駿成一米七幾的個子，穿西裝也還算帥氣。
樓下，楊駿成把車鑰匙給顧綿，顧綿看了眼標志，是一輛凱迪拉克賽威，六七十萬的車，感覺對于小公司來說有些高檔了。
中午，楊姐說，駿成設計前身是一家大型產品包裝設計公司，楊駿成也算出身商業世家，但是在他爸爸手里，一次醫藥產品包裝上檢測出來包裝瓶子塑料含毒，吃了出了人命，導致那一批醫藥滯銷造成巨大損失，家道中落，公司破產，楊駿成也從產業繼承人變成了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一切等于從頭做起。
顧綿看得出來，楊駿成眼里的野心和抱負。
“楊總，去哪兒？”
“博萊商務酒店。有筆單子需要我親自去談，”楊駿成話里些許諷刺：“時不往昔，以前的合作商，現在需要我一個一個去討好。”
顧綿作為司機，只聽不說話。
……
博萊商務酒店大廳。
楊駿成和一位五十多歲的老總坐下，顧綿等在走廊的這一邊。
看得出來，楊駿成放低的姿態里客氣討好，顧綿感嘆，做生意不容易，自尊心強的人通常生意做不大吧。
那位五十多歲的老總一直在壓價，楊駿成不同意，委婉拒絕，但又怕老總撒手走人，態度一再地客氣。
顧綿走開幾步，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時，只看見楊駿成一個人坐在那里，桌上擺著已簽字的合同書。
單子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