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火了。
李追遠沒去滅火,他的第一反應是思索:邪書,是不是在騙自己?
然後,少年馬上就想到了答案:不,它沒有。
因爲自己拿它只是當一場試驗,更形象的說,是一種占卜,可箭在弦上,甭管是什麼結果,自己都會按照心中的想法繼續在這條道上走下去。
所以,它燒了,證明天機在我;
它要是不燒且毫無反應,那就是封建迷信,自己也就多喊一句“人定勝天”然後繼續做下去。
橫豎影響不到自己的選擇,所以它現在的反應,反而更傾向於真實。
那就是真的牽扯到天機了。
火還在繼續燃燒,李追遠拿起書桌上的杯子,沒往它身上潑,而是自己喝了一口。
他知道這邪書的寶貴,但他沒什麼好心疼的,真要燒沒了,那也就沒了吧。
燒著燒著,火勢終於開始熄滅。
一半的書頁燒成黑色,封皮和背面也都變得十分褶皺,但總體上,還是保留了下來。
不愧是充斥著邪性的東西,這命,是真硬。
少年想到了一個新的打開這本書的方式。
可以用它,來反向試探天機。
自己和出題人之間的博弈較量,不會只侷限於第四浪,接下來,大概會一直下去,那麼以後再有什麼想法時,可以用這書來繼續占卜,看它燒不燒。
伸手,翻了翻這書頁,一半被燒黑,但餘下的還有不少頁面只是被薰黃了。
嗯,哪怕它永遠不能恢復,那最起碼還能再燒一次。
至於說幫它復原?
這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
對這種邪物,能壓榨其價值就好,千萬不能和其做交易,因爲你每次的自鳴得意,都可能會落入這本書的算計。
與魔鬼交談時,不能拿平衡儀,只能拿皮鞭。
將它重新用封印包好後,塞入牀底。
李追遠拿起抹布,擦拭起書桌,又給自己續了杯熱水。
想了想,又打開抽屜,把那空易拉罐拿出來,擺在書桌上。
猶豫著要不要在這易拉罐上貼張紙寫上標註,想想又不合適,就乾脆撕下兩張紙,折出了一個正方形凹槽紙盒,將其放在書桌一角,再將易拉罐放進去,然後從筆筒裡拿出一支鋼筆,將其放入其中。
這樣的話,既不用專門去解釋,譚文彬和林書友也不會把它當垃圾收走丟掉。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想解釋的原因是,他覺得這件事解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現在,已經有這種情緒了麼?
換做是以前的自己,大概會覺得這種想法……不,是收集易拉罐這種行爲,真的好幼稚好愚蠢。
可惜的是,這件事還是和阿璃牽扯在一起,他早就清楚自己與阿璃在一起時,病情會好轉,人皮會滋長。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情緒能脫離出阿璃的範疇,對其他人,或者以自己爲圓心進行擴散。
這並不意味著少年想和阿璃分開,而是隻有自己向外走得更多更大膽,才能牽著女孩的手,帶著她,更好地前進。
收起心思,李追遠開始根據譚文彬先前給出的落實建議,做起了接下來更詳細的計劃方案。
計劃確實趕不上變化,但這並不意味著計劃沒用,最起碼通過它,能讓自己同伴們清楚地知道目的是什麼,順便通過計劃書來告訴他們思考的方向,這樣即使變化來襲,計劃書報廢,同伴們也懂該往哪方面去發揮主觀能動性,不至於淪爲無頭蒼蠅。
李追遠就這麼一直寫到了黃昏,他預設了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意外,也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思考。
林書友下課回來了,打開寢室門,見小遠哥在寫東西,他沒敢打擾,默默地坐到譚文彬書桌前,開始背誦學習自己的東西。
只是,有小遠哥在旁邊坐著,相當於監考老師站你旁邊盯著你考試。
林書友見時間差不多了,乾脆拿起東西,逃也似的去晚自習教室學習去了。
晚上,譚文彬回來了,李追遠還在寫,譚文彬站旁邊看了一會兒後,就坐到自己牀上去。
他手裡拿著一個很大的文件袋,裡頭有三份通緝令。
除此之外,還有三份調查文件。
前者是從他爹局裡拿的,後者是他自己做的,做得有些潦草,只提供了一個大體思路。
等到接近深夜時,李追遠終於寫好了,放下筆,寫了厚厚的一疊。
對於他來說,寫字速度嚴重桎梏了腦速。
將這些東西遞給譚文彬,譚文彬開始翻看。
李追遠則拿起譚文彬帶回來的文件袋,三份通緝令,嫌疑犯兩男一女。
最近的是半年前發的,是一個男的在外務工時,用暴力手段侮辱了店老闆和其女兒,後潛逃。
最遠的是四年前,一個專門針對出租車司機的搶劫團伙,團伙頭目同時也是魚餌,是個女的,不僅搶劫出租車司機致傷了好幾個,還讓一位司機師傅重傷不治死了。
這也是現如今,出租車普遍都在駕駛位和後排之間,安裝透明隔板,將司機與乘客分開的原因。
實在是當下社會治安並不是太好,而出租車司機在當下又屬於絕對的高收入行業,且工作狀態還是落單,便於被下手。
該團伙倆男性落網,女的潛逃了,團伙供出了女的籍貫。
中間那個發生在兩年前,是個詐騙犯,詐騙了很多個老人的棺材本、養老錢。
這三件,嫌疑犯籍貫都在張家界,且警方懷疑犯罪嫌疑人很可能逃回了老家。
張家界時下已經是國內知名旅遊勝地,風景優美,景色宜人,民風淳樸,民衆熱情好客,是度假觀光的絕佳去處。
不過,任何一個地方,人多到一定程度,定期出些壞鳥,實屬正常。
自己這邊是特意去找的,就算換其它區域,也能找到一大堆。
但這也給李追遠提了個醒,這個方法好是好,畢竟目的地是一個城市,可下次要是去人口稀薄的地區或者乾脆是無人區,比如冰川大漠這類的地方……你從哪裡找通緝犯?
而且第二條線的“釣魚執法”,你也很難找到敢去無人區挖金子的犯罪團伙。
所以,這次用就用了,要是能成功,那麼下次方法上,就還得升級。
比如,要是去無人區的話,那就得自己事先去找罪犯,用神棍手段或者旁敲側擊,類似趕牛趕羊的方式,把他引導得向無人區目的地行進。
至於挖金子的普通犯罪團伙,那就得升級成盜墓賊,告訴他們線索,讓他們去自己設置好的目的地去挖古墓挖乾屍。
“選這個吧。”李追遠把那個女嫌疑犯的通緝令提出來,“她年代久遠,還揹著人命。”
“行,好。”譚文彬點頭,將這份通緝令單獨分出來。
李追遠又看向譚文彬自己做的三份調查報告,其實就是三個區域的混混,最適合釣魚的。
一個是地下賭場看場子的打手團伙,一個是放貸涉黑的團伙,一個是學校附近欺壓學生的混混團伙。
都是經常進局子的常客,屬社會毒瘤,每次警方打擊之後作鳥獸散,但很快又死灰復燃。
“選這個吧。”李追遠選了第三個,“欺負學生的混混們,普遍更年輕,經濟條件更差,也更容易做白日夢。”
“嘿,小遠哥,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你不直接拿這個回來?”
譚文彬:“湊個三,吉利點。”
緊接著,譚文彬站起身,說道:“小遠哥,我把這些拿去照相館裡,找鄧陳打印一下。”
“店裡不是可以複印麼?”
“店裡複印哪有鄧陳滾眼珠子的質量好?
再說了,給他點事情做做,他心裡也更踏實。”
“你看著辦。”
“哦,對了,潤生明天下午出院。”
“這麼快?”
“他主要是皮外燙傷比較嚴重,和普通人不一樣,他不用擔心感染風險,就可以早點出院了,到底是平時香吃多了,保佑。”
“那就好,明晚聚餐吧。”
潤生沒歸隊時,團隊也不好真的採取行動出發。
上次豬頭的事,總結匯總來看,潤生雖然受傷最重,但他表現出的實力,其實是讓那頭豬最爲忌憚。
包括潤生最後打算氣門全開拼命的,讓那頭豬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機。
那頭豬不是沒想過,先把龍王的羽翼順手剪除掉,但潤生是第一個硬茬子,他沒敢上去收人頭。
陰萌那邊那頭豬想上時,譚文彬那裡的四叔在自殺,迫使那頭豬快速轉移去拿白蜈蚣之靈。
那頭豬準備對譚文彬出手時,譚文彬第一次正式使用御鬼術還不熟練,導致身體像充了氣一樣,看起來和潤生準備拼命時的狀態很像。
最後纔有,譚文彬報出黑蟒地址,讓那頭豬選擇撇開他沒管徑直趕往照相館的選擇。
而沒能順手完全解決掉自己三個同伴,使得自己“有增援”,這一因素也迫使那頭豬選擇最聰明的方式去獲取“黑蟒”。
總之,團隊的作用是無法忽視的,歷史上應該不乏獨自走江的龍王,但並不適合現在的李追遠,因爲江水沒給他長大的機會。
譚文彬開車去了萍聚照相館,找鄧陳把一沓文字進行復印。
別說,人肉的……不,是蛇肉打印機還很好用,鄧陳甚至能幫你排版精校,字體放大。
譚文彬心滿意足地拿著東西走了,鄧陳“看了”那些文字內容後,只覺後背溼了一片。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那些文字內容忘記,因爲他看出來,這位未來龍王爺的真正野望,人家已經不僅僅是滿足於簡單的被動走江了。
譚文彬回到宿舍後,路過宿管阿姨辦公室窗口時,順便進去蹭了頓夜宵。
回寢室後,他繼續看書學習,他現在早已養成晚上學習白天上午去教室睡覺的良好學習習慣。
翌日清晨,李追遠起牀後,照舊去找阿璃,和她在操場上散步,然後在劉姨那裡吃了早餐,揹著書包去上“選修課”。
很不錯的是,早八就有朱教授的課。
天氣晴朗的早晨,與朱教授溫潤沉穩的嗓音,確實是絕配。
只是,有些事情來得,總是那麼出人預料。
等鈴聲響起時,教室裡的學生們都沒能等到朱教授,以往,他總是早早地到,一臉微笑地看著學生們進教室。
一位新面孔老師走進來,喊來了上大課的幾個班班長,對他們簡單說了些話。
隨後,班長們對各自同學宣佈今天的思政課取消,大家可以回寢室,也能找其它空教室坐坐,等三四節課。
李追遠雖然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但他聽力好,他聽到了那位老師對班長們說的話:朱教授家裡有人逝去了。
即使只見過一面,且早有心理準備,但人的忽然離去,也讓李追遠微微低下了眼簾,他寢室裡還放著朱奶奶送給自己的那套精裝本。
李追遠背起書包,去往對面教學樓,來到一處教室。
正在上課的老師看向少年,問道:“你找誰?”
其實,少年現在本應該也在這間教室裡上課。
譚文彬睡得正香,好在林書友在認真上課,見小遠哥來了,他馬上把彬哥推醒。
“嗯?”
譚文彬睡眼朦朧地擡起頭,看見李追遠後,馬上站起身,對老師請了個假:“老師,學生會有活動彩排,我先去了。”
老師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林書友縮著頭,快步跟上彬哥。
李追遠把譚文彬和林書友領著來到了校外那棟家屬樓,朱教授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低著頭。
“朱教授,節哀。”
朱教授擡起頭,看向李追遠,對他擠出笑容,隨後又看向緊閉的臥室門:“她前幾天一直提起你,還反覆看你畫的那張畫。”
朱奶奶是一個富有文藝氣息的女人,與朱教授牽手一生的生活,也讓其可以大半生浸情於此,所以她對李追遠這種才情兼備的少年神童,是真的喜愛。
之前朱教授邀請李追遠去家裡做客時,說自己妻子得了怪病,也確實是怪病,因爲人的大限將至,檢查不出什麼具體的毛病,也無從治療,只能一天天看著妻子的狀態越來越差。
“朱教授,葬禮怎麼辦?”
“我通知學校了,學校會派人來幫我。”
譚文彬自是明白小遠哥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用意,主動開口道:“朱教授,我們來幫你操持吧,我家三代都是幹這個的。”
“不用麻煩的,學校裡會……”
譚文彬:“我們也是學校裡的。”
朱教授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那,辛苦你了。”
說著,朱教授起身,向譚文彬鞠了一躬。
譚文彬受了這一禮,他先前說家裡三代幹這個肯定是胡扯,但他跟著李三江沒少趕白事,裡頭的流程他門兒清。
“朱教授,您打算去殯儀館租個哀悼廳還是就在小區裡辦?”
“就在小區裡辦吧,外面的這些花都是她栽種的,她應該也是想在這裡與大家告別,就是……最好能安靜點,不要吵到了鄰居。”
“放心吧,我懂。”
譚文彬開始一條條地操辦起來,後來學校裡派來幫忙的人到了,反倒成爲譚文彬的手下。
在他的運作管理下,整個喪事井井有條,失去摯愛的朱教授,得以在此時坐在租來的水晶棺旁邊,安靜地陪著妻子最後一程。
對於逝者親屬而言,這已算是一種極大的幸運。
兩位老人的同事和學生,都紛紛趕來哀悼。
林書友被譚文彬安排去寫禮單了,按朱教授的意思,不管是同事還是學生的,葬禮結束後都會退回去。
學生們的奠金自是不可能收的,就算是同事以前有過人情來往,他這一把年紀了,怕是以後也很難有機會再還了,乾脆都不收了。
本來最適合這個差事的是李追遠,但李追遠以前有過給劉金霞寫封聯的經歷,實在不適合具體操持這個,怕會給這葬禮增添變數。
所以,李追遠就負責坐朱教授旁邊,聽他不停講述著他們夫妻倆過去的故事。
期間,李追遠聽到了朱奶奶的老家在張家界,只不過在老家,早已沒有什麼親人了。
這似是一種巧合,可又帶著一種刻意。
李追遠沒接話,繼續安靜地聽著。
等入夜了,剛出院的潤生和陰萌也來了,潤生身上還纏著不少繃帶,但不影響其幫忙做點事。
由於沒擺宴席,大家晚上也就隨便吃了一些,朱教授心態還算平和,也跟著大家吃了點。
晚上,大家陪著朱教授守了一夜靈。
原本譚文彬說他和阿友留下來就可以了,但李追遠沒有回寢室,選擇留在這裡。
翌日上午,朱奶奶被火葬場的車接走,送去火化,然後安葬在了附近的一處公墓裡。
下午,朱教授抱著老伴的黑白遺像回來,將遺像框擺在了事先佈置好的供桌上。
譚文彬幫忙點香燃蠟,最後一步儀式流程走完,這葬禮流程,就算結束了。
整體來看,這葬禮辦得比較清簡,很多地方也不符合規矩,但李三江曾對壯壯說過,這死人的活兒,具體還是得看活人的需要來辦。
對於朱教授而言,他想要的就是這樣輕風般簡單地走一個流程,不需要大操大辦地熱鬧,這樣他就能把妻子的感覺繼續留在家裡,還能繼續和“她”把日子過下去。
最後,朱教授對幫忙的衆人,一個個地抓著他們的胳膊對他們下跪。
都只是意思一下,老教授剛彎曲膝蓋,就被大家提起來,並未讓他真的跪下去。
一人一個紅封,老教授必須要讓他們拿,大家也就拿了。
結束後,李追遠等人就回到了學校。
以往這個時候,大家應該去老四川聚個餐,但剛經歷一場平和的葬禮,暫時沒胃口吃這些腥辣油膩。
五人在店裡,煮了幾鍋水面,配點家裡帶來的香腸鹹菜,簡單吃了一頓。
等大家都吃完後,李追遠開口道:
“行動可以開始了。”
譚文彬去負責通緝令那條線,可自由發揮,找出牽扯度,去將這條線的因果做得更豐富些。
林書友和陰萌負責學校邊混混那條線,他們得在兜裡或者包裡多裝點錢,去那羣混混面前漏富,再故意去小巷子,給對方以搶劫的機會,順便把金條線索給他們。
陰萌是團隊裡唯一女生,林書友沒開臉時本就給人一種唯唯諾諾很好霸凌的樣子。
他們倆去做魚餌,最爲合適。
潤生就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場面裡,尤其是他現在身上還纏著繃帶,大塊頭配繃帶,一看就不好惹,他就算把大金鍊子掛脖子上亂甩,那羣層次低到都去欺負學生的混混,也不敢招惹他。
李追遠要求大家今天先做好劇本,劇本寫好後,交由他來審覈。
這麼做的目的,也是爲了將思維鍛鍊下放。
傍晚,譚文彬先把他的劇本拿給了李追遠看,他應該已經琢磨很久了,寫起來一氣呵成。
“可以,很不錯,就這麼走。”
晚上,陰萌和林書友也交來了他們的劇本,李追遠看了後說道:
“沒必要扮演‘情侶’,戲加得太過了。”李追遠搖搖頭,“你們做個刪減吧,可以把平日裡你們的相處模式矛盾特徵,進行放大,不要留太多劇情上的痛腳。”
陰萌和林書友面面相覷,顯然還沒理解深入。
“來來來,我來幫你們一起改。”譚文彬摟過二人肩膀,開始幫他們出謀劃策。
等到深夜時,第二版劇本就改好了。
李追遠接過來看了,有些擔心地說道:
“沒問題,但希望你們演完後,不要影響以後團結。”
……
第二天的三四節課,李追遠照常去朱教授的課上等待。
他原本以爲朱教授不會來上課,但他來了。
對他來說,保持原本的生活節奏,有助於營造出一種生活模式依舊的感覺。
朱教授先對坐在教室角落裡的李追遠笑了笑,然後開始講課。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和疲憊,但他講課的內容,依舊充滿條理與理性。
上完課後,朱教授走到李追遠身邊,與少年聊了會兒天。
聊完後,他就走了。
李追遠坐在那裡,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外。
不一會兒,潤生進來了,手裡提著一個飯盒。
李追遠打開飯盒,裡頭是潤生親手做的兩個菜,蓋在米飯上。
“潤生哥,你吃了麼?”
“肯定先吃咧,要不然我得提著桶過來,不好看。”
“他們都走了麼?”
“嗯,彬彬出去了,萌萌和阿友也出去了。”
“那等我吃完了,我也該去找我的第三條線了。”
“第三條線,是去哪裡?”雖然潤生這次沒戲份,但他也是把方案和劇本都看了的。
“去找朱教授。”
“剛剛這裡不是朱教授的課麼。”
“是他的課,我是故意等到現在的,他來找我談和我去主動找他談,性質不一樣。”
葬禮第一天,坐在水晶棺旁,朱教授說出朱奶奶籍貫時,李追遠心裡就有些緊張,他不希望朱教授接下來說出朱奶奶在老家有什麼遺願。
因爲他要的不是江水推動,而是自己的主動。
葬禮第二天,李追遠也沒對朱教授提起朱奶奶老家的事,今天上午的課,包括課後二人的聊天,李追遠也沒提,當然,朱教授也沒提。
這是爲了確認,這次沒有江水在裡頭作用。
現在確認完畢,該自己主動去挖掘了。
李追遠吃好了飯,把飯盒蓋起,說道:“潤生哥,我們走。”
潤生笑了笑,他知道,小遠是故意叫他來的,是怕自己剛受傷回來,這次又沒事做,會情緒低落,所以早上特意喊自己帶飯過來說是要一起行動。
但只是去朱教授家的話,哪裡需要自己跟著?
小遠,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小遠,當他在你面前時,他會很熱情、體貼,注意一切細節,但你要是不在他身邊,他的世界裡,彷彿就一下子完全沒有你了。
潤生是見過那晚少年接了媽媽電話後,蹲在小溪邊手攥燃香的畫面。
他像是在從泥沼裡一點一點地往上爬,而自己,已經習慣了站在他的身前。
李追遠來到朱教授家時,朱教授正在吃飯。
他就炒了一個菜,端著飯碗,坐在妻子的遺像前,一邊吃著飯一邊聊著天。
李追遠的到來讓朱教授有些意外,因爲要是有什麼事的話,爲什麼不在教室裡說?
“小遠,你吃了麼?”
“我吃過了朱教授。”
李追遠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來,開始和朱教授慢慢聊著天。
聊著聊著,少年就將話題主動轉向:“張家界是個多美的地方,朱奶奶就沒想過回老家看看?”
“是想過,但一來她老家早就沒人了,二來我們之前工作也忙,等退休後,她的身體就漸漸不好了。”
“那朱奶奶,應該會心裡有遺憾吧,我聽說,人走後,靈魂會飄回自己的故鄉看看。”
朱教授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用力地點點頭。
生怕朱教授決定要自己去,李追遠趕忙再次開口:
“朱教授,我有個親人最近在朱奶奶老家那兒工作,他剛打電話讓我去看看他,我已準備和學校請假去那裡。
我打算,帶一幅朱奶奶書房裡畫的那張故鄉村居圖,再帶一張朱奶奶的照片,去她老家,幫她完成心願。”
“你的親人?”朱教授一臉擔心地問道,“是什麼親人,小遠,你年紀還小,這年頭除了直系親屬以外,一些親戚也是得……”
李追遠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我媽。”
“哦,那就好,那就好。”朱教授舒了口氣,他擔心少年被人騙了,這樣的孩子要是被拐賣了,那對社會的損失就大了。
“朱教授,我去書房拿畫了?”
“那就,謝謝你了,小遠,其實,我剛剛聽了你的話,是打算自己親自走一趟的。”
“您年紀大了,而且這麼多學生都期待上您的課呢。”
“確實,那就只能麻煩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您別客氣。”
朱奶奶的遺物也是李追遠幫忙收拾的,他知道那幅畫在哪裡,朱教授又給李追遠拿來一張朱奶奶的照片,照片也是黑白的,但裡頭的朱奶奶,更年輕些。
“她應該喜歡回老家時,能年輕一點的,對吧?”最後一問,朱教授是對著遺像說的。
李追遠先把東西整理好,然後給朱奶奶又上了三炷香。
老人家或許心裡沒那麼大的家鄉執念,是自己給她加上了這一心願。
她已經走了,因果牽扯不上她,但自己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利用了她。
李追遠將寫著譚文彬傳呼機號與店裡電話的紙條遞給朱教授。
團隊裡對傳呼機聲音最敏感的就是譚文彬,店裡的電話24小時都有人可以接聽。
“這是?”
“教授,以後您有什麼事或者什麼頭疼腦熱需要去醫院的,打這個電話,我們馬上就到。”
“用不著這個,我身體好著呢,還有,哪能一直麻煩你們呢。”
“這是我們做學生的一片心意,請您收下。”
“好好好,我收下,謝謝你,孩子,我去把它壓我書桌玻璃下面去。”
朱教授拿著紙條進了裡屋。
李追遠扭頭看向朱奶奶的遺像,三根燃香青煙嫋嫋,鄧陳的拍照技術又實在是過於細膩。
遺像中的朱奶奶,在白煙裡,看著少年,綻放出笑容。
……
譚文彬走出校門,接下來,他要去局裡找他爹地。
不過,他沒像往常那樣,開著店裡的小皮卡出門,而是在校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按照劇本走,他現在得給自己加戲。
一上車,司機就笑道:“喲,是你呀,哈哈。”
“師傅,這麼巧的麼?”
“是啊,就是巧得很啊。”
這位出租車司機,就是上次譚文彬從萍聚照相館打車去八院的司機,對方告訴自己有個龜孫出了車禍,因其也要去八院看望一位老大哥,還給自己免了車費。
金陵很大,出租車很多,這都第二次碰到了,譚文彬也就順便看了一下對方擺在前面的工作證:劉昌平。
劉昌平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我晚上要去和人看電影了。”
“有對象了?”
“八字就差一撇了。”
“恭喜恭喜。”
“還真多虧了你,要不是那天是你坐我的車去醫院,我也認識不了她。”
“哦?”
“她是院裡實習護士,我停車時恰好遇到了她,正好她摔倒了,我就去扶了一把,就這麼認識了。”
“那是你自己的福氣。”
“嘿嘿。”
譚文彬清楚,那是因爲那天劉昌平沒收自己的錢。
自己陪著龍王剛剛踏完一浪回來,他免費送了自己,也算是在這一浪裡分到了一點點的功德。
這一點點功德,落劉昌平身上,就賜了他一條姻緣線。
這並不誇張……因爲自己靠著這功德,直接增補陽壽了,再看那白鶴童子,要是功德不夠豐厚,祂怎可能“忍辱負重”地吃獨食?
除此之外,譚文彬在看了小遠哥關於第三浪的《追遠密卷》記載後,留意到小遠哥把回校時坐車被“黑”的事,也寫進去了。
雖未查證,但譚文彬懷疑,那位黑了小遠哥車費的,就是劉昌平口中的那個“龜孫同行”。
這傢伙也真是的,黑誰不好,黑剛踏浪回來的龍王車費。
直接把自己的因果,和“邪祟”掛鉤,他不倒黴誰倒黴。
得益於小遠哥把走江因果理解掰碎了喂,譚文彬現在對此也有自己的理解,這世上,確實存在一種“貴人”,遇到貴人,就能起運。
但前提是,你本人得心術正,心術正者得借好運,心術不正者遭遇反噬。
有了話頭鋪墊後,譚文彬就和劉昌平聊開了。
聊著聊著,他就把話題引入針對的哥的姐的搶劫案中。
“可不是嘛,尤其是晚上接客時,就得分外小心,一些偏遠的地方,哪怕路再遠,車費再高,我也是不敢去的。
而且那種晚上,幾個男人一起打車的,我心裡也得犯點嘀咕。
我可不想有錢掙沒命花。”
“那他們不能安排女的去打車降低你們警戒心麼?我聽說四年前好像就有這樣的一個案子,還死了一個人。”
“對對對,那事我記得,那夥人就是讓女的晚上打車,到了地方後,倆男的再衝上車搶劫。
唉,那會兒我剛入這一行,知道這事兒被嚇得哦,後來那個團伙被警察抓了,但好像那個女的逃走了。”
接下來,譚文彬故意引導著劉昌平,一起對那位女嫌疑犯進行抨擊。
劉昌平罵得大呼過癮,等到目的地後,還意猶未盡,端起杯子,一口氣喝了一整杯水。
譚文彬結了車費,劉昌平大氣地給他抹了個零。
“喲,這怎麼好意思,不一般是乘客給司機小費的麼?”
“說真的,小兄弟,你哪天要是開個店,專門陪人聊天,我覺得也有人願意花錢找你就爲了嘮嗑。”
“哈哈哈。”譚文彬笑著下了車,走入警局,來到自己親爹辦公室門口,敲了敲。
“進。”
譚文彬整理了一下衣服,聯想到先前的劉昌平,他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家親爹一直是分潤最多的那個。
我都還沒啃老呢,合著老爹你一直在佔兒子我的便宜?簡直倒翻天罡!
譚文彬推開辦公室門進去,故意沒關門,而且很大聲地說道:
“爸,我剛打車過來時,聽到出租車師傅講了一件事,說四年前有一個團伙……
這世上,竟然有這麼囂張的犯罪團伙,的哥的姐們爲服務市民,爲了營造好城市名片,起早貪黑,廢寢忘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簡直是可忍孰不能忍……
身爲警局嘉獎的優秀青年,我要是有機會,一定要……
……繩之以法!”
譚文彬的聲音,吸引到外頭不少警察,有些老警察也在跟年輕警察科普起這起案件,當初爲了抓住這個團伙,局裡可是付出了不少努力,甚至讓警員去假扮出租車司機。
譚雲龍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開始,他在疑惑兒子又在犯什麼病?
但聽著聽著,他的面色逐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他有一種預感,自己好像……又要立功了。
實在是之前每次立功前,他兒子都會這樣莫名其妙表演一出。
終於,譚文彬講完了。
譚雲龍把自己辦公桌上的茶杯蓋子打開,往桌前推了推。
譚文彬也不客氣,走上前,將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
“呼……嗝兒。”
“有什麼事?”
譚文彬去把辦公室的門關上,走到辦公桌前,小聲道:“爸,昨天我在你這裡複印的通緝令……”
“你剛說的,不就是其中一個麼?”
“嗯,我覺得我剛說的這個案子,可以再重點查一查。”
“你有什麼線索?”
“還沒,但事在人爲。”
“那有什麼思路?”
“還沒,但蒼天有眼。”
譚雲龍拔出一根菸,咬在嘴裡。
說實話,身爲警察,他不願意把自己的思考模式,代入到這種情境下。
可問題是,有時候由不得自己,自打當初在石港派出所,那個男孩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告訴誰家池塘水缸底下埋有屍體後,他的世界觀就產生了一些偏差。
他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爲了破案,讓犯人繩之以法。
譚文彬從自己老子煙盒裡抽出一根菸,等自己老子點完煙後,他就把嘴湊過去。
譚雲龍幫他點菸,問道:“你不是戒了麼?”
“嗯,戒了很多天了。”
“那多可惜,多忍忍唄。”
“沒事,不可惜,天天戒。”
譚雲龍無奈地嘆了口氣:“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譚文彬吐出口菸圈,擺擺手,這更沒事,你兒子我現在陽壽都能主動做加減法。
譚雲龍說道:“這個案件當時性質很惡劣,身爲市民,有責任與義務,與警方配合,共同打造和諧安全的社會治安環境……”
譚文彬聽得不住點頭,不愧是自己親老子,就是像自己,聰明。
譚雲龍:“……如果你能找到她,發現她,要及時報警。”
“明白!”
譚文彬將菸頭掐滅,揮揮手:“爸,我走了,可能近期要出個遠門,你多回家陪陪我媽。”
“這個不用你教。”
“問題是你工作忙不陪你媳婦兒,你媳婦兒就要找我對象去陪她,我對象去我就得開車去,我也很忙的好不好?”
“滾!”
譚文彬離開了警局,走到門口時,看著兩側威嚴高大的牌子。
他記得小遠哥以前說過,李大爺在遇到髒事兒時,會去主動抱派出所的牌子。
當初小遠哥和潤生,還把自己當臨時牌子,抱過自己。
那自己今天這一趟,算不算也是來“抱牌子”的?
反正,來都來了。
譚文彬走到牌匾前,撐開雙臂,來了一記熱烈的擁抱。
“喲,彬彬?”小周警官正好從外面走進來,看到這一幕,笑道,“早知道你報考警校多好!”
“哈?”譚文彬一邊拍著胸前的塵土一邊笑道,“革命分工不同。”
“沒事,以後畢業了,又不是沒機會。”
“我還是更喜歡和水裡打交道。”
“那也可以,水利工程有助於國家發展嘛!”
……
黃昏,放學後的中學校外。
“記住了,明天還得交出這麼多錢來,聽到沒有?”
“我……我沒有了。”
“沒有了?呵呵,就像今天一樣,你偷偷去把家裡的錢拿出來不就好了麼?”
“再拿我爸媽要發現的,真的。”
“我管你爸媽發不發現,記住,明天拿不出錢來,你想想看你的下場。”
“我……”
“啪!”
一個嘴巴子抽過去,男學生倒地,一個混混將鞋子踩在男孩胸口上,對著男生的臉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這只是個開胃菜,明天交不出錢來,我請你去廁所裡吃好席,哈哈哈!”
“我交……我交……”
“砰!”
混混又對男生踹了一腳:“滾吧,明天見,別想躲著我們,我們有的是法子找到你。”
男生很是狼狽地爬起身,一邊哭一邊跑開了。
三個混混湊在一起,數著錢,及時分了。
恰好這時有一個女學生走過去,一個混混上前對著女學生屁股就是重重地一巴掌。
“啊!”
女學生尖叫地跑開了。
混混把巴掌放在鼻前嗅了嗅,發出得意且刺耳的笑聲。
這時,另一個混混捅了捅他,指向另一處,在馬路對面的小攤上,有個一看就是書呆子的年輕男人正在付錢,他手裡拿著一沓大團結,正在數零錢交給攤主。
年輕男人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女人提著包,穿著裙子,二人正在吵架。
“虎哥,那馬子好白啊。”
“是啊,真的白,真他媽的水嫩。”
“不是中學的是附近大學的吧?”
“應該是。”
三個混混的目光,馬上被陰萌所吸引。
陰萌長得本就不差,又被劉姨用特殊方法美白過,加之今天還特意打扮了一下,更顯青春靚麗。
三個混混不自覺地就往那邊湊過去,想湊個熱鬧,要麼英雄救美,要麼見縫插針,反正不虧。
不過,還沒等他們過馬路的對面的二人買完東西,就主動往這裡走來。
男的還主動把錢遞給女的,塞進女孩包裡。
林書友:“這是我這學期家裡給的所有生活費,可以放你那裡保管。”
陰萌一邊將錢放入包中一邊嘲諷道:“這些錢你給我幹什麼,呵,我真的是瞧不起你家這種暴發戶的嘴臉。”
林書友:“你說我可以,但你不能說我家裡!”
“我說,我就說,怎麼了?你家不就是個暴發戶麼,牛氣什麼。”
“那也比你家好,你家以前是闊過不假,現在不還是一根雞毛!”
“再是一根雞毛也是鳳凰毛,是你家這種小角色能比的麼?”
“嘿,好漢還不提當年勇呢,你也不看看你家現在就只剩下誰了!”
接下來,雙方就“暴發戶”和“破落戶”進行了高頻辱罵。
三個混混聽出來了,男的本來在討好女的,但女的不領情女的以前家裡條件非常好,現在不行了,但男的家裡現在很有錢。
二人明顯吵出了火氣,近乎撕破了臉,互罵得面紅耳赤,一點都不像是演的。
而且,這兩個人話太密,弄得三個混混就算靠近跟前了,也不知該怎麼插話。
林書友:“你也不看看你家現在的窮酸樣!”
陰萌:“什麼窮酸樣,我爺爺當初可是在老宅後院地下埋過寶貝,只要我需要,隨時都能回老家把它挖出來!”
陰萌的爺爺按照當地風俗,在陰萌出生後沒多久,爲她埋下了兩壇酒,等陰萌結婚時再開取。
“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誰稀罕你啊,你滾開,別跟著我!”
“好,走就走!”
林書友分開了。
陰萌一個人走入前方小巷子裡。
三個混混互相對視一眼,然後跟了上去,他們仨先前可是親眼看著那男的,把一沓錢塞進那女的包裡的。
“啊,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陰萌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用自己手裡的包對他們進行揮打,但很快終因女孩子力氣小,連包都被搶了去。
“你們走開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陰萌驚恐地抱住自己雙臂,不住地往牆角里後退。
三個混混嚥了口唾沫,正準備再吃點豆腐時,忽然聽到附近傳來急促的哨聲。
“嗶!嗶!嗶!”
仨混混以前只會欺負中學生,壓榨他們的錢,一聽這聲音,馬上就慌了,馬上丟下陰萌快速跑離。
林書友嘴裡含著哨子落地。
陰萌也恢復了正常,說道:“你這太快了,我還沒渲染鋪墊好。”
林書友說道:“我是擔心你忍不住。”
要是這仨真對陰萌動手動腳起來,林書友怕陰萌一個生氣,直接給這仨下毒毒死。
陰萌說道:“你快去追,跟著他們,看他們會不會上鉤。”
“明白!”
林書友翻牆去追了。
三個混混跑回其中一個人的家裡,關門後,馬上在屋裡開始扒拉起搶來的包。
首先是那一沓錢,貨真價實的一沓大團結。
緊接著,裡頭就是一些碎錢,還有些女孩用的化妝品。
“咦,這是什麼?”
其中的一個化妝盒裂開了,裡頭夾藏著一張泛黃的紙。
虎哥將這張紙拿出來攤開,上面畫了一張圖,標註的是繁體字,有個具體的位置,接下來是張家界沙子鎮百尺村解宅後院……
最後是一幅小插畫,畫的是一個院子裡埋下了一個罈子,罈子裡一塊塊的東西,旁邊還有備註“金子”,哪怕不看備註,其實也能瞧出來。
“這是那女的家裡的藏寶圖?她說過她爺爺給她埋過寶貝。”
“這是真的麼?”其中一個混混問道。
“虎哥,我覺得應該是真的。”
虎哥:“我也覺的是真的。”
屋頂邊緣處,林書友吊在那裡,透過窗戶聽著裡面的談話。
三個混混經過討論,逐步達成了共識,認爲這藏寶圖是真的。
這個騙術並不高明,但它卻無懈可擊。
因爲三個混混根本想不出,會被騙的可能,因爲他們本就沒什麼可被騙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一沓錢,是真真切切到他們手裡了。
就是這一沓錢的分量,把這藏寶圖給襯托得真得不能再真。
要是哪家騙子行騙時,是直接一沓錢砸你臉上的話,那這世上,大概率沒多少人能撐得住不被騙。
“那個女的知道藏寶圖在這裡面麼?”
虎哥:“不管她知不知道,我們都要抓緊時間去,把金子挖出來,這輩子,我們就都不愁了!
“就算沒找到金子,這筆錢,也夠咱們三人瀟灑旅遊幾個來回,橫豎不會虧!”
虎哥對著他腦袋就是一巴掌:“放屁,不準說晦氣話,一定會有金子!走,你們倆先回家,抓緊時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今晚就去火車站!”
林書友笑了笑,將身子收回去,剛跳下樓,準備去找個小賣部打傳呼時,遇到了也摸尋過來的陰萌。
陰萌將一袋子衣服丟給林書友,裡面有一套新衣服還有帽子絲巾墨鏡以及錢,她問道:
“怎麼樣了?”
“去通知小遠哥,可以吃魚了。”
……
虎哥和倆兄弟一人一個行李袋,進了火車站。
他們先來到售票窗口買票,很幸運的是,晚上還有列車通往那處目的地。
“有軟臥麼?”
虎哥故作神氣地問話,他其實看見牌子上寫著了,這趟列車軟臥沒票了,但不妨礙他現在有錢後故意問一問。
要是真有軟臥票,他還不問了呢,在沒拿到金子前,可不敢太大手大腳地花。
“沒軟臥了,有硬臥,買不買?”
“買,三張票。”
虎哥拿著票轉身離開了。
後頭,換了身打扮的林書友走上前,他有豐富的化妝表演經驗,近距離跟蹤虎哥他們且不被發現,簡直不要太簡單。
等虎哥他們稍稍走遠,林書友說道:“和他們一班車的,五張硬臥。”
……
夜晚的站臺風很大,吹來深秋的涼意。
火車終於進站,鐵路工作人員開始疏導安排,乘客們紛紛下車上車。
虎哥三人進了一間硬臥,兩側各上中下三張鋪,總共六張鋪位。
“咱們就一張下鋪啊。”
虎哥:“媽的,買票時忘記說了。”
開的票是連號的,恰好左側上中下哥仨包圓兒了。
但硬臥車廂裡的中鋪上鋪,是真的逼仄,很不舒服。
虎哥:“這樣,阿興,你就睡對面下鋪,和阿文輪著睡,有誰來了,我們和他換個鋪就是了,多大點事。”
阿興點點頭,直接霸佔了對面的一個下鋪。
很快,一個身上還綁著繃帶的壯漢進來了。
他就站在阿興旁邊,低沉道:“這是我的鋪。”
阿興擡頭看著這壯漢,又看向睡在對面下鋪的虎哥。
虎哥看見潤生了,但他裝沒看見。
“滾!”
潤生聲音放大。
阿興只得離開下鋪,爬上對面的上鋪。
接下來,李追遠和譚文彬進來了。
少年包裡放著朱奶奶的畫和照片,譚文彬包裡放著那張通緝令。
李追遠爬到這一側上鋪,譚文彬來到中鋪。
陰萌和林書友,則在隔壁。
列車開始啓動。
譚文彬率先打開話匣子,對虎哥問道:“你是去哪兒的啊?”
虎哥:“張家界。”
“巧了麼不是,我也是去那裡的。”
“你是那裡人麼?”
“算半個吧,小時候在那裡上過學。”
“那你知道沙子鎮和百尺村在哪裡麼?”
“傻子鎮和白癡村?”
“對,你知道在哪裡麼?”
“哎,還真不知道,這幾年各地的地名改得厲害,以前張家界不也不叫這個名字嘛,你是要去這裡?”
“嗯。”
“沒事,等到了地兒,我幫你問問,準能問出來。”
“好。”
“對了,你們去那裡幹嘛?”
“有事。”虎哥不願意多談了。
譚文彬也就不再說話,上車時夜已深了,大家漸漸都開始入睡。
起初,虎哥三人呼嚕聲很響亮,但很快,就被潤生和譚文彬的交響樂給完全壓制。
李追遠躺在上鋪,睜著眼睛,斜側著看向車窗外。
外頭黑黑的,只有偶爾幾處稀疏的燈火。
要是悲觀者,怕是此時會見景傷懷,覺得前路渺茫迷離。
但少年的眼裡,卻有生動的光澤在流轉,他很興奮。
走江走江,
或許本就不該是蹲在那裡,戰戰兢兢地等待一輪又一輪地江水拍打到自己身上。
而應該,
主動向江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