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天空是一片濃濃的漆黑,沒有月光,甚至連眨著鬼眼的星兒也沒有;空氣中,飄漾著淡淡的寒意,初秋的季節,在中宵,可不真有點冷絲絲的。
這里于豫魯交界處的“老通城”,這“老通城”不算大,卻是相當繁華,兩省的買賣家有不少是以此地做為貨物的轉運點及交流處,因而造成了這個小城有著些兒畸形的鬧囂與壅塞。
便是鬧囂與壅塞吧,在這個時候卻也差不多全安靜下來了,三更天啦,又那么涼森森的,還有誰愿意睜著一雙惺忪睡眼空熬夜呢?看看城里,除了有那么幾處秦樓楚館仍在燈火隱約的逗著樂子之外,其他地方,也已叫一片沉沉的黑暗給吞噬了,那些黑黝黝的屋宇里,不消說,人們早就擁著熱被窩尋夢去啦……
靜得出鬼的狹窄街道上,這時,卻突然有一條人影閃了出來,這人在街角的陰影處佇立片刻,又小心翼翼的左右探查了一遍,以后,他動作快得像頭貍貓般“唰”的便躥上房頂!
在櫛比相連的屋脊上,這位全身黑色勁裝的夜行人,輕車熟路的奔向靠城東的一座深沉房舍而去;他的身手矯健,行動無聲,在滑不留手、高低不平的屋面上奔走,就像踏著寬坦大道一樣,利落極了,也穩當極了。
這人的功夫,說好是十分的好,但是,卻在形態間透著那么一些兒不妥,似乎,呃,有些鬼祟的味道。
當他一溜煙似的飛躍進這片深邃的屋宇之內時,嗯,借著大門口挑著的那只暈糊糊,紅茫茫的油紙燈籠,我們可以隱約看見印在燈籠上的幾個黑字:“如歸客棧”。
夜行人像是對這家客棧的格局非常熟悉,他在越墻而過之后,毫不稍停,連連掠過三排客房,老馬識途也似一直朝左邊的那間廂房逼近,只是,一到房里,他的動作卻更加輕悄了,躡手躡足的,就怕驚醒了房中的什么人一樣。
這間廂房的位置正好面對著那三排普通客房的右側,中間還隔著—小塊置滿了盆花的天井,它的后面及右邊,另外還有著兩排客舍,但在這些房舍的距離中,亦同樣是由兩片小巧的花園所隔絕了,換句說話,這間廂房的建筑是獨立的,它不與其他任何客房相連接,當然,它的身價亦必就會比諸以外的房間來得高了,而住在里面的人,不消說,也就可以想見氣派之如何與眾不同啦!
夜行人來到這間廂房之前,卻突的一個轉身斜竄到一邊的小花園里,廂房的一扇花窗,嗯,就正好面對花園!
抬頭看了看天色,夜行人頗有耐心的在一叢矮竹之后盤膝坐下,他的雙睛,卻定定的——不,簡直是貪婪又渴切的投注在那扇緊閉的花窗上!
借著這個短暫的時間,我們可以將這位仁兄的外貌看個清楚,他有著一張狹長的馬臉,疏眉、細眼,一只碩大的蒜頭鼻子下面卻生著一張刻薄的嘴唇,他的膚色是微黑的,如今,正有幾顆油膩膩的汗珠自他齊額勒住的頭巾邊沿浸淌,這種天氣,他卻像是在燒著心火呢……
片刻后——
夜行人忽的站起,悄無聲息的到了花園前面,他就站在那里,深深調勻著呼吸,而每在他調勻一次之間,臉上的肌肉全部那么不由自主的抽搐著……
輕輕的,他伸出右手——一右手卻在不住的顫抖著,然后,手指一遍又一遍的彈在窗框上,“噠、噠、噠、”“噠、噠、噠、”。
房里沒有反應。
于是,夜行人的呼吸頓時變得粗濁了,也變得急迫了。他那雙細瞇眼睜得銅鈴般大,眼中有一片火焰般的駭人光彩射出,而這片光是饑渴的、沖動的,淫邪而又帶著獸性的!
不知在什么時候,夜行人的手上已多了—柄薄而利的小巧匕首,他順著花園的隙縫插進去往上一挑,“啪噠”一聲,里面的花窗的橫閂已然墜落——這連串的動作,全證明他是一個老手一一夜走千家的老手!
緩緩的,夜行人手掌貼窗,將窗兒朝里推開,甫始推開,他閃電般掩到一側,靜待半響,發覺房內依舊毫無動靜,他這才面露喜色,聳身躍進!
房中,陳設雅致而明潔,鑲嵌著云母石的圓桌上,那盞捻到最小光華的銀燈,正散發出熒熒的光輝來,由這黯弱的光輝,更襯托出這房間里那一種寧靜而溫馨的氣氛,尤其是,靠墻的一張寬大軟厚的桃花心木臥榻上,正畫龍點睛的側躺著一個少女的窈窕身影,這種氣氛,也就變得更加濃郁了。
床前,淺黃色的流蘇配著淺黃色的羅帳,而羅帳是半垂的,由桌邊,可以清楚看到那臥榻上少女身軀的輪廓,以及,在她那均勻呼吸時腰胸部分的有節奏的起伏顫動……
夜行人一時竟看呆了,他站在那里,嘴巴微張,鼻翅兒急速翕動,雙眼中流露出極度的渴切光芒來,光芒中含有溫膩膩的色彩,火熊熊的獸性,就宛如一頭虎——餓極了的虎,驟然間發覺了一只正竄入絕地的羔羊一般!
吁吁的喘息著,夜行人一步一步的,饞像畢露的朝床前移近,忽然,他仍還記得回身將花窗關好,又迫不及待的沖向前去。
站在床邊,夜行人先將垂下的那一半羅帳拉起,他俯身仔細的、又貪婪的注視著那酣睡中的少女側影,等看夠了,才小心翼翼的,像拈著塊價值連城的白壁一樣,伸出兩指將少女的身軀翻轉過來,變成仰面躺著的姿勢。
室中的光線雖然是顯得幽暗了點,但卻仍有足夠的亮度映照出這位睡夢中少女的面龐來,而老天,這又是一張如何美艷絕倫的面容!這新月般彎長的眉毛,閉著的,卻有兩排密密的睫毛的鳳眼兒,那挺直端秀,又微含傲氣的小鼻子,那菱形的、紅潤又精致的櫻唇,這些,全都那么無懈可擊的配生在她那張瓜子臉蛋兒上,她的臉容原該是瑩潔白嫩的,只是此刻卻有些奇異的紅暈浮現,但越是這樣,卻越發顯出那紅白相映的嬌麗與嫵媚,誘人極了,迷人極了,床前的夜行人就差一點連口水也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少女睡得很熟,也深沉,照說,一個女孩子是不該這么貪睡的,她身上穿著一襲高貴而精致的白緞寢衣,薄薄的夾被踢在一旁,露出一雙瑩潔如雪也似的玉臂來,那肌膚是如此光潤細膩,仿佛擠得出水,吹彈得破!
一股奇異的、幽淡的白蘭花香飄浮在這充滿了奇麗景像的臥室中,而在這片香味里更糅合了一種少女身上特有的處女芬芳,于是,這些聚集起來,就更加形成為一股刺激與誘惑,刺激著夜行人的感官,誘惑著夜行人的。
像頭餓久了的野獸一樣,夜行人紅著一雙眼,大張著嘴巴,臉上的肌肉不住痙攣,混身也在難以抑止的顫抖,終于,他瘋了一般開始撕裂那少女的寢女、褻衣,連少女身上最后一件蔽體的水紅色的小肚兜也扯了下來!
現在,這位姑娘也已是全身裸的了,得十分徹底,甚至一絲布、一條線也沒有,她那豐盈的、美好的.玲瓏剔透而又滑如凝脂般的便完全展露了出來,那么誘煞人又迷煞人的展露了出來!
嗓子里宛似拉著風箱,夜行人喉嚨里發出一陣又—陣的“呼——嚕”“呼一嚕”聲響來,他一口口的干咽著唾沫,脖頸上的喉結也在不住上下移動,這時刻,他兩只眼全看直了,一對眼球就差點沒突凸得掉了下來!
長長吸了—口氣,夜行人抬起頭來,閉著眼,似乎是竭力使自家鎮靜下來,過了片刻,他才將視線重轉到那少女一絲不掛的上,只是視線甫一接觸,他卻又開始了激動與顫抖!
火癡癡的瞪著那具有如象牙雕刻而成般的半透明似的美麗軀體——那具軀體仍舊一無所知的熟睡著,這夜行人一邊用力擰著自己大腿,一面下意識的吞著口水,嗓眼里發沙的自言自語:“奚俊A啊,奚俊……就算這妮子是你生平接觸過的最上等貨色,也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甭這么沒出息……別忘了你個是經過世面的人物哪……鎮定點,鎮定點,這是塊口中肥肉,煮熟的鴨子,跑不掉的……”
這叫奚俊的夜行人再次長長吸了口氣,然后,他自懷中摸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描金木瓶,旋開瓶蓋,自中用小指甲掏出一點青色的藥粉來,輕輕抹向那少女鼻端,而在他這一動作的剎那,他已同時快逾閃電般點住了那少女的軟麻穴。
于是——
小女口中發出了一聲令人魂魄與授的嬌慵呻吟,又跟著疲乏的嘆了口氣,像是剛自一場美麗的夢境中轉了回來,她滿足的咿唔了兩聲,大概在朦朧中覺得有些寒意兒——如今她是光著身子的----她似乎想將夾被拉起,但是,她卻在半醒狀態中,突然驚覺她已完全失去了動作的力量!
自幼以來的環境磨練,與一種本能的警惕反應,使這位少女在驟然的一陣寒悚刺激中,猛然清醒過來,她雙眼驀睜,一睜之下卻立即閉上一一她要使自己的視力迅速適應在突然醒來后的室中光線!
就在這瞬息中間——這少女的眼睛尚未睜開前的一剎,她已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衣裳已經被脫除凈光,而且,她馬上發現身體的異狀——她的穴道竟被人封住了!
緩緩地,少女重新睜開了眼睛,天呀,那是一雙何等明媚,又何等澄澈清瑩的丹鳳眼兒啊,她的目光徐徐掃過自己完全暴露了的身體,又徐徐轉投在床前站立著的奚俊身上,令人驚異的是,此時此景,這少女目光中的神情竟是如此冷漠,又如此鎮靜!
那奚俊直樂得雙手互搓,他更朝前進了—點,獰笑著,語聲猥褻的道:“小娘子,呵呵,旅邸清冷,寒夜寂寥,小生不才,斗膽毛遂自薦,特一奉陪榻側,與小娘子共效于飛……”
少女死死的盯著奚俊,眼中的光芒由冷漠而變得痛恨,由鎮靜而轉成酷厲,她一言不發,滿口銀牙卻全咬進唇里!
奚俊又吞了口唾沫,色迷迷,暈糊糊的接著道:“本來呢,小娘子你中了小生我的‘玉仙香’至少要昏睡如死般經過六個時辰才能逐漸清醒,小生大可在你昏睡之中得遂所愿,不過這樣卻大大的沒有意義了,其一,小娘子你若在全無知覺的情況下由小生擺布,固然難以品嘗到那種欲醉欲仙的樂趣,而小生亦同樣的感到味同嚼蠟,沒有那等活蹦亂跳來得快意;其二呢,嘿嘿,小生與女人家做這等事,總也希望對方也極情愿,不受委屈,這樣一來彼此之間才會有味道,更覺甜蜜。”
睜著那一雙滿布血絲的紅眼,奚俊伸出一雙鬼爪子在少女滑不留手的香肩上輕輕撫摸著,又道:“所以么,小生才用解藥先將小娘子你弄醒過來,也免得你事后埋怨小生我太過自私,只顧個人享受……”
自己的肩膀被那色鬼撫摸著,少女宛如觸電般一陣陣的痙攣,更一陣陣的寒栗,她有一股做嘔的感覺,就像是一種什么特別污穢的東西沾到她身上——樣,窩囊透了,惡心透了!
尖冷的,少女突然開了口:“拿開你的臟手!”
奚俊愣了愣,不由自主的縮回了手,似是頗出意外,吶吶的道:“什么!你不愿意?”
有無比的悲憤,至極的羞辱,難以言喻的仇恨蘊孕那雙美麗的眸子里,但她強自忍住,語聲嚴峻冷森的道:“大膽狗才,無恥淫賊,你是瞎了眼,迷了心,竟敢用這種禽獸不如的下流手段來暗算小姐,更以這種不出自人口的齷齪言詞來污辱小姐,狗才、畜生、淫賊,小姐我包管叫你碎尸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吃這一頓臭罵得七葷八素,手足無措,奚俊不由惱羞成怒,怨火夾著欲火一起上升,他咆哮一聲,猙獰的道:“你你你……你這不識抬舉的賤人,小浪貨,你竟然敢罵起大爺我來?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去你個娘的,大爺現在就玩了你,看你他媽能奈我何?”
說著,他三不管坐在床邊,便為自家脫起衣裳來!
這時,那少女動也不能動,嚷又不能嚷,她咬著牙,切著齒,一個字一個字像冰珠子一樣迸自牙縫!
“你——狗才,你敢碰我一下!”
轉過臉嘲弄的齜牙笑了,奚俊得意洋洋的道:“媽的,你是什么玩意?大爺我不敢碰一下?你等著瞧吧,看看大爺能不能玩翻了你?”
少女雙眼中淚珠盈盈;嘴唇咬破,鮮血染頰,她就是不肯咽出一聲,痛恨的;聲如泣血:“狗才,我是‘六順樓’澹臺又離的義女,你敢動我一下,看我義父不將你活活分尸挫骨!”
“六順樓”“澹臺艾離”這七個字,就活像七根火紅的鋼針猛一下扎進了這采花賊奚俊的心腔子里,驚得他驀的一哆嗦,脫著衣裳的雙手也頓時僵在那里,他那張馬臉驟然變白了!
呆了好半晌,他才吃力的站起,目注床上裸女,驚駭加上震恐的道:“你……你說什么?你……呃,你會是‘六順樓’當家的澹臺又離那老怪物的義女?”
少女悲憤無比的道:“你這種賊,小姐我不屑騙你!”
怔怔的看著那少女,奚俊忽然笑了起來,他連連搖著頭道:“不信不信,好個賤人,這一套花招竟然耍到我‘鬼狼’奚俊的頭上來了,媽的,也不知你從哪里聽到了澹臺又離這老怪物的名字,眼前就順口吐出來嚇唬你家大爺,就憑你一個小妮子,豈也會和天下武林一霸的‘大黃傘’澹臺又離拉上關系?”
那少女銀牙緊挫,睚眥欲裂,她兩眼中光芒如血:“狗才,你如不信,桌下有一具紫色小皮囊,你打開一看就會明白。”
略一猶豫,奚俊賊兮兮的自床沿站起;乘機又摸了少女一把,然后,光著膀子,提著褲子,慢吞吞的來到圓桌之間,伸手在桌底一探,恩,果不然他提起一具長方形的精巧紫色皮囊出來!
一手提著褲子,另—手便將皮囊解開,當那具紫色皮囊的活扣甫始彈開,“當”的一聲脆響,囊中—塊金光閃爍的八卦牌便掉在了桌面上!
這塊八卦金牌,大小有如拳頭,正面雕鑲的是八卦圖形,背后,卻刻著五個圓形怪異字體:“六順樓澹臺”!
當然,“鬼狼”奚俊久走江湖,這塊八卦金牌乃是代表著什么意義他不會不知道,威懾武林的“六順樓”,在外面有兩種信物,一是八卦金牌,一為八卦銀牌,八卦銀牌為“六順樓”的次等人物使用,而八卦金牌,則非“六順樓”的首要核心角色不能獲配,換言之,持有這“八卦金牌”的人,就必定是“六順樓”極有份量的人物無疑。
發現這塊八卦金牌,奚俊不由得傻了眼了,他猶不甘心,再伸進皮囊內一掏,卻又掏出來樣東西來, 一樣是一只精工雕刻著細致龍紋的檀木盒,啟盒而視,里面赫然是一柄精巧而珍貴的純金小傘模型,小傘的傘面上,更刻著幾行小字:“謹以此小小金傘,贈給我最乖的女兒”,下款署名,一筆一劃不少的是“澹臺又離”四個驚心動魄的字!
另—件東西,卻亦是一柄尺許長短,以類似真絲絹為面,以鋒利鋼刃為骨的怪異的摺扇,展開扇面,上頭精繡著兩枝白水仙花兒,一朵花兒輕偎著另一朵,繡工細膩,傳神異常。
現在,奚俊的滿腔欲火,也已化成了冷汗涔涔,里外衣衫全濕透了,他非但相信了那少女即是“六順樓”當家的“大黃傘”澹臺又離的義女,更恍悟出這少女本身的來歷,是的,她是澹臺又離的義女,不僅是澹臺又離的義女,她本人更是江湖上有了名的角色:以艷若桃李,冷若冰霜而羨煞了一干英雄兒郎的“青羅扇”水冰心。
愣了好半晌,奚俊才轉過身來,他呆呆的看著床上那個粉妝玉琢般的誘人,干澀澀的咽了口唾沫:“呃……呃……你是‘青羅扇’水冰心?”
那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語聲僵木而冷硬:“不錯,我是水冰心。”
頓了頓,她又怒斥道:“狗才,你還不立即給我解開穴道?”
舐舐有些干裂的嘴唇,奚俊的一張馬臉上陰晴不定,眼珠子也在骨碌碌的亂轉,他緩緩向前移,邊陰的道:“我若放了你,水冰心,你保證不尋我晦氣?”
似哭般的冷笑起來,床上,“青羅扇”水冰心咬著牙道:“狗才,你以為我會饒過一個如此侮辱了我的下流畜生?像你這種禽獸不如的蟊賊,留你活在世上便是一種罪過!”
陰沉沉的,奚俊道;“水冰心,你真是這樣想么?你不后悔么?”
狠狠“呸”了一聲,水冰心道:“淫賊,我絕不會放過你……”
突然間,奚俊的馬臉上掠過一片惡毒的神色,他“格噔”一咬牙,雙目中紅光又現,歪扭著嘴,他暴烈的低吼:“好賤貨,大爺便一不作,二不休,現下先玩個痛快,然后一刀子送你歸西,看看會有誰來替你伸冤,更看看你還有什么能耐!”
水冰心一陣驚栗,臉色大變,但是,她早已決定了那最后的一步棋子,這時,她仍強自鎮定,冷厲的道:“狗才,你……你敢動我一下!”
三把兩把,奚俊已經將自己的褲子褪落,只剩下一身小衣了,他獰笑著,丑怪異常的逼近了床前,濁粗的呼吸著,他伸出雙手按向水冰心的胸脯,在室中低弱的光輝映襯下,他的馬臉通紅,口涎長流,鼻孔大大的張著,雙眼睜得如兩只牛睛,那形狀,好不令人作嘔!
凄顫的嘆息一聲,水冰心雙目中淚珠溢出,她一閉眼,就待用力嚼舌自盡,而這時,奚俊的那只魔爪就快要接觸到他那豐潤的胸脯了。
事情的發生突兀得沒有一絲絲先兆,就像是奇跡般,在這千鈞一發中,一個悠悠的、清朗的,更帶著那么幾分揶揄,幾分懶散的第三者的語音驀然響了起來:“嘖嘖,可真叫‘無毒不丈夫’吶,即想要色,又待要命,朋友,你確實狠著哪!”
話聲來自窗口的方向,雖然是那么低沉,那么舒徐,但是,此時此景,聽在奚俊的耳朵里,卻不啻響起了一片焦雷!
驚得幾乎跳了起來,奚俊像被人咬了一口似的,猛而抽回那雙尚未沾及異香的爪子,轉身目光急掃,天爺,方才關得好好的花窗已然不知在什么時候啟開了,窗檻上,赫然靠著一位大腿翹在二腿上的怪客!
那位意態悠閑的朋友,卻是好一個罕見的俊俏人物,他一身月銀色絲光閃閃的長衫,濃密的黑發上一頂銀色束發冠簪于頭頂,一雙同樣又黑又濃的眉毛斜飛入鬢,有若星光般燦亮的眼睛下是—只懸膽般的挺拔鼻子,薄薄的雙唇現在正微抿著,兩邊嘴角,勾成一個泛著嘲弄意味的孤傲淺笑!
一時手足失措,奚俊震在那里竟不知怎么辦才好,那翹著二腿的銀衣人哧哧一笑,慢條斯理的點了點的奚俊的鼻子,道:“食色,性也,伙計找女人我并不反對,但卻要找得是路數,不能胡作亂來,你眼前的這種行為就是大大的不對了,這叫‘采花’,你知道嗎?采花就犯了淫行啦,而犯了淫行的人,江湖同源是誰見了也不會輕饒的哪!”
用力吞了唾沫,奚俊踏前一步,一只腳暗中慢慢伸出,竟圖勾扯自己先時丟在地下的衣裳,口里邊掩飾的咆哮道:“你是推?竟敢前來破壞你家大爺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擺擺手,銀衣人笑瞇瞇的道:“喏,喏,不要這么小家子氣,奚俊,你若想拿地下衣裳里暗藏的家伙,可以,大大方方的拿吧,我不阻止你。”
—下子僵在那里,奚俊不由尷尬到了十分,自己的心意被對方截穿,這份難受可就甭提了,他愣愣呵呵的呆站著,一條腿已斜伸出一大半,也不曉得收回來好,還是擺在那里好了!
銀衣人用手敲著自己膝蓋,依舊笑吟吟的道:“你是頭出了名的色狼,奚俊,老實說,我不喜歡你這個人,尤其不喜歡色狼,那位姓水的小姐罵得對,你不折不扣是頭畜生,是個狗才!”
怒火驀升,熱血沸涌,奚俊馬臉一陣紅,—陣白的厲吼道:“混帳王八蛋,你這小子是吃了狼心豹膽了,竟敢如此辱罵你家奚大爺!的雜種,是漢子外面等著,奚爺這就出來教訓你!”
口里有趣的“嘖”了兩聲,銀衣人面不改色的笑著道:“當心禍從口出呀,我的兒,須知我的脾氣雖好,若將我惹翻了,卻不是你這種小淫賊所能擔待得住的,而且,對我講話嘴巴不干不凈,只怕你要后悔吧……”
摸不透對方的底細,更不曉得人家的來路,奚俊心里不但是氣,是急,是怕,是驚,更有著無比的狐疑與迷惑,他強自壓制,懷著鬼胎,色厲內荏的叱道:“少他媽在奚大爺跟前說大話,奚大爺走三江,過五湖,胸膛上跑得馬,肩膀上立得人,什么英雄好漢沒有見過?什么三頭六臂未曾碰過?就憑你小子就想唬住大爺我,卻是做你媽的春秋大夢!”
帶著三分說不出來的那種輕蔑味道斜睨著奚俊,銀衣人將翹著的二郎自窗檻上垂到里面,他雙肘靠在膝蓋上,兩手托著下巴,慢吞吞的道:“在我面前稱英雄,道好漢,奚俊老弟,你是吃錯藥了,你走的什么三江,過的什么五湖?就單靠在娘兒們胯底下打滾混過來的?嘖嘖,假如我是你,早就一頭撞死算了,哪還敢在人前夸耀?自已是什么樣的角色,多少也該有點數呀,光頂著顆狗腦袋去硬撐,成么?”
幾乎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奚俊向上一指,咬牙切齒的大叫:“好個狂夫,你你你,你他媽利舌利唇的譏笑大爺,卻是你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人物?”
目光朝床上活色生香的玉體溜了一轉,銀衣人淡淡的道:“我是什么人物?問得好,但我不妨告訴你,我這人物么,比諸閣下你,可是高明得太多太多呢。”
憤怒至極的瞪視著對方,奚俊恨不能將那人生吞了,他惡狠狠的叱道:“你吹什么大氣?比大爺我高明多多,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家那副德行,高明?高明個鳥!”
搖搖頭,銀衣人笑嘻嘻的道:“我是今晚興致好。才和你費了如許唇舌,也不過就是解解悶罷了,其實,我大可一腳踢你出去,半句廢話不說的;假設有知道我的人看見我和你這種下三流的采花淫賊羅嗦了這么久,一定會懷疑一點,奚俊,我并不是什么寬宏大量的善人吶!”
奚俊一面用力揉擦著左頰上的朱紅掌印,一邊驚恐交加的抖著嗓子道:“衛……浪云,江湖傳規——各行各道,互不相擾——你……你也全當放屁!”
“嗤”了一聲,衛浪云藐然道:“剝掉人家的褲子想來個‘霸王硬上弓’,還待在奸污人家之后殺人滅口這等卑鄙行徑?誰遇上了能不管?奚俊,找女人要人家心甘情愿,似你此般手段,非但等而下之,簡直丟我們男人的臉丟到姥姥家了!”
面孔的肌肉在不停的痙攣著,奚俊畏怯的道:“我……我是迫不得已……”
重重一哼,衛浪云道:“放你娘的屁!姓奚的,今夜你是遇上我開明豁達的人,若是碰著別個,只怕摘了你的腦袋瓜子還得當球踢!”
全身顫抖著,奚俊朝前移了兩步,可憐又可笑的道:“衛大俠……現在,是否以放我走了?”
斜睨著他,衛浪云一笑,道:“滾!”
立時像一頭哈巴狗似的干恩萬謝著,奚俊—面仍在用力擦抹左頰,—面回身就待穿上衣褲。
驀地,衛浪云冷然道:“站住!”
激靈靈打了個寒栗,奚俊馬上僵在那里,他魂飛魄散的回過身來,以乞憐的目光哀求著衛浪云,語聲抖索:“衛……大俠…你可得說話……算話啊……”
忽又展顏笑了,衛浪云道:“當然。”
他瞅著奚俊,又笑吟吟的道:“你就這副德性走!”
呆了呆,奚俊立時哭哀著臉道:“衛大俠……人要臉,樹要皮啊,你叫我像這樣光著身離開……將來傳揚出去……我……還能混么?”
衛浪云笑著,但吐字如鋼:“至少,比抬著出去好受點吧?”
僵了一會,奚俊終于嘆下氣,低下頭,步履沉重的往窗口走去,衛浪云閃身自窗檻下來,平靜的道:“另外,我奉勸你不用再枉費力氣了,你左頰上的紅色的掌印,永遠也不能再褪掉,奚俊,你什么時候聽說過我的‘丹血印’蓋在人肉上還可以擦去的?除非,嗯,連那塊肉一起剜了。”
緩緩的,奚俊回頭看了衛浪云一眼,這短促的一瞥中,衛浪云已然深切的感覺到對方內心里強烈的仇恨及無比的憤怒,那像熊熊的火,銳利的箭,宛如能凝成形了!
聳聳肩,衛浪云滿不在乎的道:“慢走。”
于是,奚俊方待越窗而過,床上,的水冰心已驀地悲痛的尖叫起來:“殺了他,衛浪云,殺了他!”
微覺一怔,衛浪云隨即笑了,他看了看站在窗前心慌膽顫、驚疑不定的奚俊一眼慢吞吞的道:“妞兒,為什么要殺了他?”
水冰心面容鐵青,冷汗遍體,憤恨至極的叫道:“他悔辱了我,這還不夠?”
抿抿唇,衛浪云道:“他也已受到懲罰了,妞兒。”
頓了一下,他接著道:“況且,實際上這小子也沒有占到你什么便宜,他只是,嗯,欣賞了一陣你的無瑕玉體而已,妞兒,縱然你是高貴無比的,單只看看你的身體,也并不至于要人家用一條生命來做抵償!”
目光泣血,水冰心痛苦又氣恨的叫道:“你這幫兇,衛浪云,我知道你的出身及淵源,你一定要殺了那淫賊,這是命令,我不能讓一個侮辱過我的人揚長而離開…你要明白這一點,衛浪云,你要依我的意思去做……”
衛浪云笑了笑,道:“是么?”
呆站在前面的奚俊頓時大為恐慌,他驚懼的回身來,惶恐的叫:“衛大俠……君子一言九鼎……而且,正如你方才所說,我……我并沒有占著她什么便宜……”
那邊,水冰心的嬌軀一陣陣的抖動著,她半瘋半狂般嘶聲道:“我命令你殺了他……衛浪云,我不容一個侮辱了我,目睹過我身子的臭男人活在世上,我命令你,衛浪云,‘六順樓’魁首‘大黃傘’澹臺又離是我義父,你若反抗我的話,我會請義父連你也殺了!”
哈哈一笑,衛浪云卻皺著眉道:“妞兒,你這可是恩將仇報了,但是,我不妨告訴你,你的態度我頗不欣賞,你該明白,把澹臺又離這老怪物抬出來唬唬別人是可以的,要唬我,嗯,卻還嫌份量不夠,難道我‘勿回島’的少主衛浪云還含糊他不成?”
床上仰臥著的水冰心,剎時像只泄了氣的球一樣咽住了,她知道,衛浪云的話不是假的,天下武林道分成四維峙立,鼎霸江湖——“威揚皇鼎堡,六順仰樓高;浩浩島勿回,紫凌宮闕超!”這句盛傳江湖的歌訣,便包含了這武林中四股強大力量的來處:“皇鼎堡、六順樓、勿回島、紫凌宮!
當然,水冰心身為這四霸之一“六順樓”魁首“大黃傘”澹臺又離的義女,而她本身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對于這武林中四霸的力量如何也就分外清楚,她曉得,這鼎立江湖的四股雄大力量,其聲威俱是非同小可的,各有各的地盤,各有各的長處,但到底誰的武功最盛、份量最足、威望最隆,卻尚無一個明確的比較;目前,這四位霸主是誰也不買誰的帳,但誰也不愿得罪誰,為的便是摸不清對方底細,猜不準對方實力,生恐一旦所有爭執搞得下不了臺,更怕萬一有了糾紛火并起來予另外的兩方面以漁人之利,因此,這四雄分峙的局面便一直維持下來了——雖然,彼此間全曉得這種局面終將破裂的,其理由很簡單:—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存二君,無論在武林的領導地位上,江湖的利害沖突上,兩道的恩怨糾葛上,總難免有所磨擦,而當那磨擦擴展的一天,這四位雄主便須一分強弱,一決存亡,看看誰才是武林的真主子了;現在,大家全茍安容忍著,默默伺機行動……
情形是如此,水冰心自是知道憑她的出身是壓不住衛浪云了,如今,她除了滿腔的怨恨、悲苦、憤怨之外,還有什么法子呢?
掃了那苦著臉的奚俊一眼,衛浪云冷冷的道:“姓奚的,你還呆在那里等死么?”
驀然哆嗦了一下,奚俊驚疑的道:“我……可以走了?”
一揮手,衛浪云道:“快滾!”
于是,這位弄了個灰頭土臉的采花盜急忙躍向窗外,惶惶如喪家之犬般夾著尾巴落荒逃走了……
掩上花窗,衛浪云漫步踱到床前,他淡淡的看了水冰心那令人魂飛的玉軀一眼,嘴里“嘖”了兩聲,贊道:“的確美得無懈可擊,難怪姓奚的渾小子不可抑止了。”
水冰心羞怒交集的勵聲道:“你……你想干什么?”
順手扯起那張夾被為水冰心蓋在身上,衛浪云笑笑道:“我什么也不想干,第一,為你找點遮體的東西蓋上,我想,你不會愿意將你這羊脂白玉似的美麗身子坦陳太久吧?天氣怪冷的;第二么,難道我不該替一位受制的可愛姑娘解開穴道?”
顫抖了一下,水冰心滿懷凄苦羞怨,卻倔強又憤恨的道:“衛浪云,你同樣不是個東西!”
抿唇笑了笑,衛浪云道:“隨你說吧——對了,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妞兒,我猜不透你為什么不大聲喊叫求救呢?”
臉色青如寒霜,水冰心冷澀的道:“為什么?我必須要使更多的陌生人來參觀我這父母所賜的清白身子?”
長長“哦”了一聲,衛浪云卻不以為然的道:“話雖不錯,但事情也要分個輕重緩急,如果我是你,我就寧愿讓更多的人看到我的身子也不能叫那狗頭污辱!”
一齜牙,水冰心忽然語聲涼森森的道;“我問你,衛浪云,你是什么時候發覺那淫賊潛入我房中的?”
哧哧一笑,衛浪云道:“正在他檢視你那具皮囊的時候。”
水冰心切著齒道:“你,你這鬼,為什么你不在那時阻止他?”
聳聳肩,衛浪云道:“我想看看這小子要使什么花巧,另外,還猜測他知道了你的來路之后是否仍敢動你。”
雙目中光芒如刃,如冰,水冰心痛恨道:“如此說來,你——你也在那時就看到我的身子了?”
衛浪云平靜的道:“那是難以避免的,你躺在這里,而這房間又不大,我只要望進來,便無法不睹及你的身體。”
“嗤”了聲,他又坦然道:“而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身子頗為誘人,相信任何一個男子處在這種況下都會不由自主的看上一眼——我不是圣賢,更非柳下惠,但是,我卻毫無邪念。”
接著,他又正色道:“總之,我絕不會容許這淫棍玷污你,而我也做到了,君子小人之分,正在此處!”
怒哼一聲,水冰心將一個字一個字迸自齒縫:“我——一——樣——不——會——饒——你!”
眉梢子一揚,衛浪云道:“為什么?”
死死盯著他,水冰心的目光宛如雙刃:“因為你故意使我多受侮辱,多出丑,你原可以更早解決這個可恥場面的,而且你未曾依我的意思除掉那個淫賊!”
衛浪云似笑非笑的道:“就因為這些,所以才使你蠻不講理,以德報怨,連我也一起恨上了?”
深深吸了口氣,水冰心冷森森的道:“還有,衛浪云,我的身子絕不能容許任何一個臭男人注視的,假如那人看了,就必需死亡!”
衛浪云微慍的哼了一聲,怒道:“連救你的人才是一樣?”
強橫的,水冰心道:“我想不出什么原因應該例外!”
火大了,衛浪云瞪著眼道:“你怎么蠻不講理到了這等地步?我好心好意跑進來將你從魔爪之下救出,卻還反惹了一身麻煩,你不感激到也罷了,竟把我亦看做他人,想連這條老命也一道坑進去,天下哪有這樣混帳的道理?丑妞兒,我若不是看你是個女人,又落得眼前情景的份上,現在我就先賞你一頓好打!”
水冰心毫無表情的道:“你可以試。”
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衛浪云道:“好男不同女斗,我不與你一般見識。”
說著,他吸了吸鼻子,目光四搜,突然走到床前,彎下身子,伸手到床底摸索起來。
兩眼圓睜,水冰心驚恐的道:“你想干什么?”
一邊繼續在床底摸索,衛浪云便皮笑肉不動的道:“別怕,我沒有姓奚的那種毛病!”
水冰心一聽之下,正氣得嗔目豎眉,銀牙緊咬,衛浪云已經站起身來,他的手掌上,赫然平攤著一枚小小的玩意——水晶制成的透明小烏龜!
對著燈光細細一瞧,衛浪云啞然失笑,他將這枚水晶制造的小烏龜丟到床上,沖著水冰心一笑道:“妞兒,這只小烏龜里面所裝的東西,便是一種極名叫‘玉仙香’的藥,那是一種其奇妙的蒙汗藥,呈粉紅色末狀,裝在這只水晶制的烏龜里,放在隱密之處,只要在使用前將龜口密封的錫丸挑掉,藥粉接觸空氣,便會逐漸化為煙霧由龜嘴中散出,這等毒霧極其輕淡,用肉眼幾乎不易察覺,且無色無味,沒有征兆,但它的功效卻非常驚人,只要室內人吸上炷香功夫,便會完全陷入昏迷之中,藥力持續效能也在六個時辰以上,受這迷藥迷暈的人,即使叫歹徒脫光了衣裳也懵然不知——就正如同你這樣子,可笑而又可憐!”
臉色鐵青,水冰心尖厲的叫道:“住口,你這無賴!”
哈哈一笑,衛浪云灑逸的道:“給你上一堂課,也好叫你知道天下之犬無所不包,天下之奇無所不有,光靠扛著你義父澹臺又離的招牌出來,便想橫行霸道是不夠的!”
幾乎連肺都氣炸了,水冰心憤怒至極的道:“很好,衛浪云,你須要記住這幾句話!”
“嘖”了一聲,衛浪云道:“放心,姓衛的說什么話永不會忘!”
說著,他走上一步,順手拈起床角的那件水紅色絲織小肚兜,端詳了一下,笑吟吟的道:“活色生香,好不誘煞人哪,嗯?”
全身簌簌直抖,唇角不住抽搐,這位素來心高氣傲,視男人如敝屣的“青羅扇”水冰心簡直就要氣暈過去了:“你……你……你……下流……齷齪……”
猛一下,衛浪云將手中挑紅色肚兜摔到水冰心的身上,他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笑著道:“你若是上流,妞兒,赤條條的做啥?”
發梢上指,握拳透掌,水冰心恨得幾乎不能食衛浪云之肉,她面容扭曲著,奮力掙扎——怪了,她竟猛然坐了起來,身上受制的穴道,卻已不知在什么時候被人解開了!
這一個突來的反應,反將水冰心驚震得怔住了,她愕然坐在那里,瞪著床前的衛浪云,好半晌,才僵硬的道:“你一—是你替我解開穴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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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衛浪云道:“當然,假如你已有辦法可以解開的話,相信你早已這樣做了,是不?”
抿抿嘴唇,衛浪云又笑道:“我不喜歡接觸你的身體,以免你又賴著替我亂扣帽子,雖然,嗯,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身體是極其誘惑的,因此我用你那件肚兜替你將穴道解了,這是好人做到底,怎么樣,還夠味道吧?”
恨恨的,水冰心道:“我不領情!”
衛浪云搖搖手,道:“不用客氣。”
他后退一步,又道:“妞兒,再見了!”
水冰心叫道:“你逃不掉的,衛浪云,你決逃不掉!”
來到窗口前,衛浪云啟窗,站住回頭:“妞兒,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驚疑加上憤怒,水冰心厲聲道:“說!”
衛浪云“哧”的笑了,他慢條斯理的道:“這間廂房中雖然燈火柔和,溫暖如春,但你也要留心著了涼,況且我與你并無特別深交,你何必非這么大方暴露出你的玉胸給我欣賞不可!”
斗然一驚,水冰心這才發覺自己方才猛然坐直之際,將蓋在身上的夾被掀開了,如今,自己整個乳峰與瑩潔的胸脯正完全露在對方的視線之內!
羞極了,怒極了,也恨極了,水冰心第—次淚珠奪眶而出,她連忙扯被遮體,咬著牙叫道:“你這鬼—一”
一個輕綿綿的枕頭破空摔來,衛浪云伸手接住,在嘴上親了親,大笑道:“好,好香。”
在那敞朗的大廳里,衛浪云的身形越窗而出,笑聲揚起,漸去漸遠!
再也忍不住,水冰心突然用被兒捂著面孔幽幽的哭泣起來,她感到難過的并不是今夜險些受辱的委屈,而是衛浪云那種善意的調侃,剛直又微帶狂放的嘲弄,以及,那種傲然的諷刺與毫不憐惜忍讓的態度……
這是一匹雄駿得令人側目而視的龍駒,它的毛色是火紅的,油光如滑的密密生長全身,渾圓的臀部,均勻而肌肉突起的背身,碩長健壯的四腿,微方的馬首,大大的馬鼻與內陷的雙眸,只要是行家一看,便會明白這是—乘罕異到什么程度的好馬,更會大約明白這乘馬兒的優點多到什么地步了。
是的,這是產自外蒙古的一種奇駒,馬種曰“烈焰”,這“烈焰”種的馬兒是出了名的善奔、致遠、耐勞、勇猛,而且忠心,可惜的是這種類的馬兒是在塞外產地亦是十分稀少了,蒙古當地的人們更是視為奇珍,這種馬匹,只有他們部落族中王爺以才有能力乘騎,但是,縱然那些財足勢厚的王爺卿貴們買得起,地位高,卻也頗難搜求了……
眼前,正在條荒郊野道上急奔著的馬兒,便是這么一匹罕異的“烈焰”種神駒,它昂首縱蹄,去勢如飛,卻又平穩靜寧,有似湖上行舟,在它配掛著的全付紅皮鞍鐙上,坐著的騎士正是“銀雷”衛浪云。
迎著山風,披著朝露,在馬兒赤紅的鬃毛飛舞中,衛浪云一身月銀色的長袍也隨風飄揚,他頭上挽扎著—方與長袍同色的頭巾,面容紅潤,神采奕奕,人俊俏馬偉壯,這模樣,真有如玉樹臨風,英挺極了,也雄悍極了!
唇角仍然含著那抹微帶嘲弄意味的微笑,衛浪云一路策馬急馳,形態安詳怡靜,懸掛在鞍旁的一只狹長軟皮囊,也在輕輕的,輕輕的隨著馬兒起伏的步履微微摔晃……
現在,他已來到一片斜坡下面,他舍棄道路,掉轉馬頭直上斜坡,在斜坡頂上,有—塊奇大的,平坦的灰白色巖石平擺著,巖石四周一片空坦,越過這塊巖石,就正好順著那邊的坡棱趕到前面的道路上去了。
將馬兒停在這塊巨石的下面,衛浪云閃身而下,他輕輕拍了拍馬頭,溫柔又親密的小聲道:“‘狂火’心肝,你老叔就要去見見你的太叔公,等談妥了立即下來,你別躁啦!”
名叫“狂火”的這匹神駒似是聽得懂得主人在說些什么,它頗為溫馴的直將一顆巨大腦袋往主人懷中搓揉,嘴里也在愉快的低嘶了幾聲……
哈哈—笑,衛浪云突然斜掠,他飛拔的的身形極其古怪,就在斜掠七尺左右的時候,整個身軀猝而側旋,緊跟著“呼”的一聲,宛似一道旋風,眨眼間卷到巖石頂上!
灰白的,平坦的巖頂上,這時,早就有一個穿著藍布大褂的怪客在盤膝靜候了,這人有頭烏黑的長發,齊肩披拂,面孔上也生長特別濃密的汗毛,黑色的胡子亂糟糟的將他嘴巴全蓋住了,此刻,在那只扁平的鼻子上面,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正慈藹安詳的注視著飛躍上來的衛浪云!
衛浪云剛剛站好,這位怪客已在那張枯瘦的面孔上浮起一片笑容,他嗓音低低而柔美的道:“浪云,一年不見,你的功夫越發精進了,就看這一手‘旋龍術’,已是不比那狗屁大叔稍差啦!”
親切的一笑,走前三走,衛浪云躬身道:“田二叔,這些日來,你老可好?”
怪客呵呵笑道:“好,好得很,來來,浪云,一旁坐下,咱們爺倆多聊聊,這個地方既清靜,又安穩,保管不會叫人偷聽了去!”
衛浪云依言靠著怪人坐下了,怪人摸摸那亂糟糟的黑胡子,道:“老展好吧?”
衛浪云笑道:“大叔好,就是酒量越大了。”
“哼”了一聲,怪人道:“這老鬼,一天不喝酒,就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慌慌然坐立不安的,我看哪,干脆把他泡在酒壇子里結了!”
聳聳肩,衛浪云道:“田二叔你老不也一樣酒癮很大么?”
怪人習慣性的“哼”了一聲,道:“我是該喝的時候才喝,不像老展成天抱著酒缸子拼命——”
他瞪著衛浪云,火道:“小免崽子,你別與老展住久了就幫著他說話,你要知道,你從小到大,可全是我們兩個共同帶的,要不是十五年前他發了瘋非要到‘勿回島’上去開創局面,哼哼,看能叫他將你攜去!”
衛浪云道:“二叔——”
擺擺手,怪人又氣吁吁的道:“他非要帶你同去歷練也就罷了,可不能教著你來冷淡我,要不,請出你爹,也是我們大哥的靈位來,當著大哥靈前評評道理,看看誰是誰非,這老鬼,他可要清楚,當年大哥去世的時候,托孤是托給我們兩個,并非他獨個便能將你霸占住的!”
吞了唾沫,衛浪云陪笑道:“二叔,你老暫且息怒,我不好生生的,是你們二老的孝順侄兒么?展大叔也并沒有霸占住侄兒哪,而且,為了照顧侄兒,他老人家至今尚未娶妻成家,怕的就是娶了新嬸子虐待了侄兒……”
咆哮一聲,怪人怒道:“這樣一說,我就成親討過老婆了?我不怕娶了老婆虐待你了?”
連連陪禮,衛浪云小心的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二叔,你老切莫誤會,侄兒我哪里會有一點厚此薄彼的心意呢?想當年,爹與二位叔叔,結桃園之義,拜金蘭之好,成為異姓兄弟,至親手足,同患難、共生死、福禍與偕,安危俱隨,這份不渝的道義,堅實的情志,便是同胞骨肉也比不上,爹在侄兒十三歲的時候仙逝了,而這十多近二十年來的時光,全賴二位叔叔教誨,寒暖照拂,才有今天的成長,侄兒視二位叔叔,均不啻生身之父,愛之深,教之切,更毫無二致,二叔,你老說我又怎會稍稍冷淡你一點呢?若是那樣,侄兒不就等于禽獸不如了么?”
像吃了顆順氣丸,怪人頓時平靜下來,他眉開眼笑的道:“嗯,唔,這還像句話,孩子,你呢,不是我這做叔叔的夸你,你的心性為人,就和當年你父親一一我們的大哥一樣,豪邁、磊落、坦直、忠義,我和老展兩個人,對大哥簡直敬服到心眼里去了,他非但是我們的兄長,更像是我們的嚴父,無論是做人做事上,功夫的磨練上,江湖的閱歷上,以及生活起居上,他全都那么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教導我們,指點我們,不是大哥,我們哪有今天的這種局面?就連我們這兩條命也早不知丟過幾次了!”
唯唯喏喏,衛浪云沒有答腔,但是,神色之間,卻浮起了一片肅穆,敬仰,緬懷與沉痛,是的,這怪人——天下武林中極負盛名的“百竅心眉”田壽長說得對,他那曾經煊赫南北,威懾五岳的父親“神鏈”衛浩便正是如此,當年江湖上有這么幾句歌謠流傳道:“半邊天,神鏈縛著轉,那月魔老展從玉皇頂上往下看,花巧多,是百竅心眉黑老田,義結金蘭喲,三人合伙稱得起泰山!”由這條半戲謔,半敬畏的歌謠上,便可看出昔日這三位武林大豪在江湖上的盛名與威勢,而今,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三位豪杰中為首者“神鏈”衛浩也已逝去,僅只留下老二“月魔”展履塵與“百竅心眉”田壽長了,十五年前,“月魔“展履塵雄心勃勃攜帶著他大哥衛浩的孤兒衛浪云至黃海的“勿回島”上,憑赤手空拳開拓一個鼎立江湖的基業出來,更造就了他侄兒“銀雷”衛浪云不世的聲威,有了今天這個浩大的氣派,而在這十多年里,“百竅心眉”田壽長卻獨居內陸,但他也貢獻了他的心智與力量,無論在哪一方面都竭盡所能的協助侄兒更臻善境,因為對海島的天候與生活不能習慣,田壽長便未曾與他的拜兄侄兒等同住一起,但他們情感之重,依戀之深,幾乎是無可分割的,所以,每在一年間,不是衛浪云來至內陸,與他的田二叔盤桓些時日,便是田壽長自家勉為其難的到“勿回島”住上一陣,確實來說,他們三人——“月魔”展履塵、“百竅心眉”田壽長,及衛浪云三人,簡直正和父子關系相似了,而田壽長在內陸居住,亦當然的成為“勿回島”的總眼線及島陸之間同門的聯絡站了。
今天,衛浪云與田壽長在此間約好,乃是為了一樁天大的要事,當今武林中爭紛日起,群雄自立,是一個混亂爭霸的局面,而“分久必合”乃是一定的演變,但武林需要統一,就必須有一個盟主出來領導,出來規律,現下稱雄武林的幾股最大力量全在蠢蠢欲動,相持不下,這幾股最大的力量便是“皇鼎堡”、“六順樓”、“勿回島”、“紫凌宮”!自然,衛浪云乘舟歸來,也就負了這樣一件沉重使命,他要和乃叔詳加研討,細細分析,就眼前的情勢安排步驟,以便決定如何定鼎武林,領袖群倫的大計。
看著侄兒那悵懷與沉痛的形態,田壽長不禁有些心痛,他連忙哈哈大笑,輕拍著衛浪云的肩頭道:“浪云,乖孩子,我這一提起你爹來,卻又令你心頭難過了,咳,放開一點,別再朝那上面想啦,再不濟,你這兩個老叔還在人間伴著你哪,或者我們兩個老東西比名望,比本事是差了你爹一頭,但是,我們對你的愛護卻敢說—點也不比你爹來得少……”
輕喝一聲,衛浪云帶些兒凄楚的笑笑道:“二叔說得是,兩位叔叔對侄兒的摯受厚恩,只怕侄兒一生—世都報償不盡……”
又是安慰,又是欣愉的笑了,田壽長感嘆的道:“你這孩子天性純孝,心胸開闊,重情感,論道義,這又是和你爹—個模子鑄出來的……老實說,這一輩子我們這兩塊老骨頭也不想再成家了,便是親兒子吧,也不見得比你更孝順,倘日后你能成大器只要記得多把我們一對老東西侍候得體貼點,好好給我們送個終就是了。”
衛浪云不由得心中一顫抖,哽咽的道:“二叔,你老怎的說這來了?”
炯亮銳利的雙眼中,這時似浮起了—片朦朦的霧氣,田壽長用手輕撫著自己面頰上的黑色汗毛,顯得那么冷淡,又那么悠遠的道:“孩子,你二叔我一向嘻笑怒罵慣了,尤其對于外人更是狂放不羈,邪魔鬼道,看上去我像是又奸又刁,十足一個沽名釣譽之徒,其實,說起來,我真正的個性卻是淡泊無比的,什么也看得開,什么也放得下——除了你這孩子以外。”
低緩的,他又道:“天生萬物,都有他最大的生存極限,不僅是人而已,至于這個極限,任是什么東西也必得歸向寂滅了,這是一種循環,也是一種自然的淘汰------幼小的變得堅強,堅強的逐漸衰老,而衰老的便需要安息了,孩子,談到人的生死亦乃如此,沒有什么忌諱出口的,這是件十分尋常的事,就好像我們平常日食三餐一樣,因此,將來你小的來送我們老的,不是順理成章的循環么?”
若澀的一點么,衛浪云十分難受的道:“二叔,我們今天非要討論這個問題不可?”
扁塌的鼻子動了動,田壽長開朗的道:“你不敢面對這個現實?”
衛浪云深沉卻安定的道:“不是不敢,二叔,是因為尚不到該要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想,這該是一段長長的時光以后的事了。”
深深的看了衛浪云一會,田壽長忽然大笑道:“好,如今我們便言歸正傳吧!”
換了一下盤坐的姿態,衛浪云謹慎的道:“二叔,大叔首先要侄兒請示—下,如今‘六順樓’,‘皇鼎堡’、‘紫凌宮’的情形如何?他們是否有搶先雄霸武林的意圖?”
哼了哼,田壽長道:“這個問題老展問得蠢!他們當然都有主盟武林的念頭,只是大家都在觀望,準備找尋適當機會動手罷了!”
衛浪云忙道:“那么,如今可有這種機會?”
搖搖頭,田壽長道:“仍然沒有,除非,三不管硬拼!”
笑了,衛浪云道:“這極不可能;二叔,我們這四邊的人馬互不相容,誰也不吃誰那—套,大家全不聯合,試問哪一方面愿意首先動手與其中一方火并而讓其他兩股勢力得以乘隙擴張?”
頓了頓、他又道:“況且,若是毫無原由的硬干,只怕江湖公論也抵受不住呢!”
田壽長意味深長的道:“所以說眼前仍無適當時機,這不但是他們三方如此,對我們也是一樣!”
衛浪云思慮了一下,道:“二叔,依你老看,對方這些人會不會在暗中已經進行什么陰謀了?”
雙目中閃耀著智慧的光輝,田壽長深深的道:“至今我也并未發覺,但我以為,這是值得防范的,因此,我也早就留了一手,預備緊急應變了。”
衛浪云有興趣的道:“二叔,你老留了什么樣的一手?對像是誰?”
呵呵笑了,田壽長道:“對像自然是‘六順樓’、‘皇鼎堡’,以及‘紫凌宮’,至于我袖里暗藏什么乾坤,小子,還是等到用得著的時候再說吧!”
于是,衛浪云不再就這個問題問下去,他進入另—個話題道:“二叔你老看,如若我們打消了主盟武林的念頭,其他方面在謀奪霸主地位的時候會不會將我閑置于事外?”
田壽長淡淡笑道:“你看會嗎?”
搖搖頭,衛浪云道:“這個終結我已經反復思考了很久,但結論是,我認為不會,不管將來是哪一方面統制了武林,他們卻斷乎不會讓我們逍遙自在過安寧日子的!”
吁了口氣,田壽長道:“你說得很對,事實上亦是如此,換句話講,我們也已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忽然他目注衛浪云,詫異道:“咦,孩子,你怎會生出這種忍讓委屈的念頭來?你不是一向雄心勃勃,志凌云霄的么?”
笑了,衛浪云道:“二叔難道不曉得,我的天性也十分淡泊的么?只是大勢所趨,侄兒我想淡泊自守,想退出這場是非也不行了,因此,與其叫他們來把武林搞得血雨腥風、烏煙瘴氣,還不如我們自己來加以規律整頓!”
田壽長雙手合十,笑道:“佛云—一—”
衛浪云接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叔侄二人相視大笑,笑聲里,田壽長又道:“對了,孩子,前次我送你的那幾樣小玩意還有用么?”
衛浪云連連點頭道:“有用,有用極了,展大叔看過以后,還直夸二叔你真是匠心獨運,巧奪天工呢!”
“呸”了一聲,田壽長笑著道:“你甭替他隱瞞,浪云,展老鬼一定又在背后罵我老頑童在發童心了!”
說到這里,他兩眼隨即瞇成一條縫,道:“那幾樣小玩意,你可隨身帶著了!”
衛浪云忙道:“當然。”
伸出那雙古銅色的強勁手掌,衛浪云的十指關節猛力拳收,怪事出現了——在他的兩只手腕皮肉中,突然各自冒出一截細若鋼針般的小鋼鋸來,他雙手十指再用力伸開,那兩截突出皮肉的幼細鋼鋸又再縮回肌下!
衛浪云笑道:“二叔,有了這兩條小鋼鋸,無論是什么鐵銬銅線牛皮蛟索縛在手上也能鋸斷了,唬人的卻是猛一下子從肉里冒出來有些可怕,任誰都看不出我的雙腕上也已各自加貼了一塊用猴皮制成的假人皮啦!”
他又掀起長衫,解下那條束腰的月銀色絲帶來,只見他一捏帶端的穗須,“嗖”聲銳響,已自絲帶裹掩著的中間抽出一條長僅尺許的鋒利緬刀來!
田壽長得意的笑道:“出人意料吧?呵呵呵……”
衛浪云又解下頭巾,伸手在濃密的頭發中摸索,終于,他猛一下子拔下了三根頭發,不,這不是頭發,若是細加審視,你便會發覺這三根類似的頭發的線狀物比之頭發要粗上好幾倍,而且,更是黑潤的色澤中泛閃著一股微藍的螢光!
這時,田壽長忙道:“黏回去吧,孩子,小心用力一搓這三根‘青磷線’便會發出一大團火焰來呢?”
依言將那三根“青磷線”黏回,衛浪云笑道:“老實說,二叔,有時我還真擔心一下子磨擦上頭皮著起火來呢……”
田壽長搖頭道“放心,我創造的這些小玩意包管對自己是安全的,休說這三根東西乃藏在厚發之下可以抵制磨擦,便沒有一層頭發間隔,也要用腳踩在地下搓揉好幾次才燃得起來,若以腳用力踩踏到你頭上,假設你還躲不開的話,那有沒有這三根玩意在那里其結果全是一樣可悲了!”
衛浪云大笑起來,他又待彎身去展現他靴中的寶貝,田壽長忙笑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問你可曾將這幾樣小玩意隨身帶著,你卻不必一樣一樣現寶似的給我看,對這些東西,我是熟悉得都生厭了。”
衛浪云亦笑道:“這近一年的時光來,二叔你老莫不成又發明了什么好東西?”
田壽長眨著眼道,“好東西卻沒有什么好東西,不過,我又挖空心思,搞出了一件十分有趣的玩意來——”
揉揉鼻子,衛浪云興致勃勃道:“是什么?二叔,快點告訴我呀!”
樂了,田壽長道:“你看你,活像個三歲孩子在急著要件玩偶一樣,哪有這等急法的?我總給你看就是了…”
說著,田壽長頗為神秘的伸手由懷中取出一只大號的斑竹紫毫毛筆來,而這只筆也不過就是一只極其尋常的毛筆罷了,并沒有什么驚人之處,但田壽長卻僅以食拇二指經拈筆尾,仿佛深怕這只毛筆咬他一口似的,那等謹慎法!望著衛浪云一笑,田壽長道:“孩子,我手中拈著的是什么?”
衛浪云仔細端詳了一會,猶豫的道:“一只毛筆。”
得意的笑了起來,田壽長道:“若是這等簡單便叫你識破了其中奧秘,便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了,現在,你仔細看著——”
田壽長突然以手握筆,將筆尖對準空中,這時,恰好有一只飛鳥迅速掠過,只聽得筆管內響起了—聲極度細脆的機括彈響,這只大號毛筆的那蓬紫毫筆尖便立即濺飛而起,在漫空的紫光閃罩下,那只掠空而過的飛鳥慘啾兩聲,馬上殞石般墜落下來!
捏著那管沒了毫毛的筆,田壽長笑道:“筆毫是一種名叫‘紫刺猬’的小獸身上的頸毛,這種頸毛細韌無比,毛端尖銳,筆毫可以轉動著插進木頭之中:筆管里安有機簧,只要用力一捏筆身,筆毫即會一噴而出,兩三丈內俱具威力!”
衛浪云拍手道:“妙極了,卻看不出有這等的妙用!”
田壽長“嗤”了一聲,道:“就這一點用處算什么?你再瞧著——”
說話中,他將那只沒了毫毛的筆頭用力在地上—擦“砰”聲輕響,嗯,筆端竟燃亮起青藍色的火光;火光熒熒隨飛閃爍,卻就是不熄不滅。
田壽長又道:“還可作小型火把用。”
衛浪云正待再次稱妙,田壽長突的用力執筆揮灑,于是,在筆端燃亮的青藍色火光便流星也似化為光點,飛射向前。
咂咂嘴,田壽長解釋道:“假設不用照明,執筆揮灑,內中所裝的青磷硫磺即時飛拋,亦是一件卻敵的火器!”
衛浪云笑道:“好東西!”
雙手握筆,田壽長用力一旋,唔,他竟將筆管尾部的一小截旋了下來,那—小截筆管中間的凹槽里,裝著三片金色藥丸!
眨眨眼,衛浪云道:“這是做啥用的?二叔,不會是留待最后供人自絕的吧?”
笑罵—聲,田壽長道:“胡說,這三粒金色藥丸,是我經過這大半年的鉆研才煉制成的大補藥,內中成份有人參、熊肝、蛇膽、金舌花、山精、何首烏等珍貴材料,只要吃下一粒,便可維持人的體力五天左右,這五天當中,不須任何飲食也可過了;這藥丸,我叫它是‘十五頓’!”
怔了怔,衛浪云道:“為什么叫做‘十五頓’呢?”
呵呵大笑,田壽長道;“吃下一粒這種藥丸,可以維持 五天不食不飲,那么,易言之,以一天三頓計算,是否這一 粒藥丸便等于代替了那十五頓飯?”
衛浪云也不禁失笑道:“好名字,只是希望不挨十五頓狠揍才好!”
現在,田壽長手握那大半截筆管,用力往地下一敲,于是,筆管上立刻現出了幾個小孔,他湊唇至管口,哈,竟然吹出一陣尖亮又悅耳有如笛子般的美妙音調來!
衛浪云連聲贊美道:“既能攻敵,又可自救,一管外表尋常的毛筆竟有這多妙用,二叔,虧你老怎能設想出來!”
田壽長笑道:“你不要以為我方才以筆管做笛,吹出一段曲子是好玩的,浪云,你可察覺出我吹出的音調較之一般笛子要來得尖亮?”
一想果然,衛浪云點頭道:“正是,二叔,莫非其中亦有巧妙?”
捻著胡子,田壽長正色道:“當然,這管大筆,其實并非斑竹所制,而是武夷山上特產的‘天籟竹’所制成,若以此種‘天籟竹’做笛子,則其聲越加清亮高昂,凌霄入云,有如天籟之聲,好幾里外也能聽到!”
恍然大悟,衛浪云道:“是了,二叔,這玩意可以做為求救告警或聯絡指揮之用!”
點點頭,田壽長道:“是的,前幾天我已派專人送了一批以這種‘天籟竹’制成的笛子到‘勿回島’去了,以后正可以派上用場。”
說著,田壽長又自懷中摸出一只狹長的紫檀木盒子來,他交到衛浪云手上,道:“孩子,盒中有這種精制大毫六只,你先拿著用吧,等我多做了再另給你些。”
雙手接過,衛浪云道謝之后,忽然不笑道:“二叔,以你老目前的手下人來說,夠調度么?”
田壽長低聲道:“夠了,‘化子幫’的—批老朋友們還幫了我不少忙。” 他略一沉吟,又道:“浪云,你是否在探望完了你那位把兄之后便到‘仙牛洞’我那里?”
衛浪云笑道:“我想在看過了赫連大哥之后,順便也到各處走走探查一下情勢,亦好對最近的江湖局面有個更進一步的了解!”
皺皺眉,田壽長道:“你認為有必要么?”
衛浪云忙道:“二叔叔,你老開開恩嘛,也好叫侄兒在外頭多玩幾天……”
吁了口氣,田壽長無奈的道:“好罷,但卻須依我兩件事。”
衛浪云頷首道;“請二叔示下。”
田壽長莊重的道:“第一,不準惹事,嚴密隱藏行蹤,第二,自今天算起,不得超過十天即須回‘仙牛洞’見我!”
猶豫著,衛浪云吶吶的道:“二叔,侄兒要一年才能來內陸一次,何不叫侄兒多在外面呆兩天?”
用力搖頭,田壽長道:“不行,你的安全最為重要,而且,你并非是來玩耍的,孩子,要記得你肩頭的重擔與我們兩個老叔對你的期望呀!”
衛浪云咽了唾沫,還在要求:“二叔,侄兒也不是小孩子,道上朋友哪一個聽到‘銀雷’兩字不含糊的?二叔又何必管束侄兒那么緊嘛?”
一瞪眼,田壽長火道:“我不管你今天闖出多大的名聲與多大的局面來,就算你當了皇上,我就不信你敢違抗你老叔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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