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美玲突地凄厲地笑了起來,笑聲使得三人心驚膽顫,久久,她才斂佳笑聲道:“他死了,我該去陪伴他,他沒死,但他不肯見我,我更該死,大娘,妹妹,方少俠,我……辜負(fù)你們了……”
嬌軀一個倒翻,墜落絕巖。
蕭淑玲狂叫了一聲:“姐姐……”
田大娘悲呼了一聲:“小玲,你好……我……來了!”
方石堅早已防到這一著,在田大娘身形前撲的瞬間,一把抓住她的右臂,同時把她向后拉退了丈余,蕭淑玲卻是嚇呆了,好一會才放聲哭出來。
這薄命紅顏,就此解脫嗎?悲劇算落幕了嗎?
田大娘坐下去,光只流淚,哭不出聲音,她是傷心到極點。
wωω⊕ ttkan⊕ c○
方石堅全身發(fā)麻,想不到結(jié)果仍阻止不了蕭美玲自殺。
蕭淑玲突地厲聲道:“如果歐陽仿真的還活著的話,我非殺他不可。”
方石堅苦笑搖搖頭,他無法置一詞。
氣氛沉寂了下來,場面一片凄慘,只有山風(fēng)還在不停地吹,低低地呼嘯,像是為這不幸的女子悲傷嘆息,地慘天愁,頑石有知,也會拋一掬同情之情。
夕陽將沉,把天邊染得一睛猩紅,一條人影,從不遠(yuǎn)處冒了出來,手里還抱著一個人。
方石堅首先發(fā)現(xiàn),驚叫了出聲。
不期而現(xiàn)的,竟是神秘的灰衣老人,他抱著的,竟然是跳巖的蕭美玲,誰敢相信這會是事實?
田大娘虎地站起身來,驚呆了,蕭淑玲狂叫一聲,撲過去,從灰衣老人手里接過姐姐。
方石堅迎上前去,栗聲道:“老前輩……這……這是怎么回事?”
灰衣老人打了個哈哈,道:“命不該絕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死不了的。”
語焉含糊,令人莫測高深,當(dāng)然,這內(nèi)中是有文章的。
灰衣老人的來路,誰也不知道,他的行為,叫人莫測。
田大娘拭去淚痕,過去撫了撫狀似熟睡的蕭庚玲,然后目注灰衣老人,激顫地道:“閣下是怎么救了小玲的?”
灰衣老人捋髯道:“老夫早就在半峰間等她了?!?
方石堅脫口道:“怎么會呢?”
灰衣老人道:“老夫是受人之托救人?!?
三人同時驚愕莫名,蕭淑玲放下了姐姐。坐在她身邊,生怕她會再跳巖似的。
方石堅激動不已地道:“老前輩受何人之托?”
灰衣老人神秘地一笑道:“佛說不可說,老夫不是和尚,只好說不能說?!?
田大娘激聲道:“是……歐陽仿嗎?”
灰衣老人搖搖頭道:“不能說!不能說!”
方石堅心里疑云大盛,除了歐陽仿,誰還會托此老救蕭美玲?看來歐陽仿可能真的沒有死……
但,既然不死,他為什么不肯露面呢?
灰衣老人又道:“老夫點了她的‘黑憩穴’,讓好好睡上一覺……”說著,目注田大娘道:“人現(xiàn)在交與芳駕,以后安全的問題,不關(guān)老夫事了。”
田大娘面皮一陣抽動,道:“敬謝閣下救小玲一命,不過……救人救徹底,送佛要送到西天,閣下這大年紀(jì),定是有子有孫的人,何不見示受托于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不成,老夫答應(yīng)過人家守秘的?!?
蕭淑玲接口道:“老前輩雖然不說,但已可認(rèn)定是歐陽仿無疑,任何人也不會托老前輩救家姐的是嗎?”
灰衣老人道:“隨你怎么去想吧!”
蕭淑玲道:“家姐醒來之后,又怎么辦呢?仍然無法防止她不走這條路……”
灰衣老人淡淡地道:“那就看你們的本領(lǐng)?!闭f完,面向方石堅道:“沒你的事了,你跟老夫一道走!”
方石堅愕然道:“跟老前輩走?”
“不錯!”
“有事嗎?”
“當(dāng)然有事,而且是件大事?!?
“好!”
“現(xiàn)在就走!”
方石堅又是一肚子狐疑,向田大娘和蕭淑玲作別,道:“容后再見!”
蕭淑玲眸中又泛異采,有一種依依之情。
方石堅不敢多看那眼神,與灰衣老人匆匆離去,心頭下意識涌起一陣微妙的悵惘之感。
下了峰,奔到了一個隱蔽的谷里,灰衣老人停身道:“小哥,那女娃兒在戀著你。”
方石堅面上一熱,期期地道:“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灰衣老人打了哈哈道:“老夫知道你的事,不然早就做了這現(xiàn)成的月下老人了?!?
方石堅神色一黯,他又想到了“無回玉女”蔣蘭心,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她總不至于……
灰衣老人接著又道:“小哥,人自從呱呱墜地開始,就注定了苦多樂少,有的甚至痛苦一生,所謂樂,僅是曇花一現(xiàn),看穿了這一點,就不會自找折磨了,像老夫稱狐道寡一輩子,雖說苦,但還是逍遙自在的是時候多,哈哈哈……”
方石堅不愿談這惱人的問題,話風(fēng)一轉(zhuǎn),道:“老前輩說找小可有要緊的事?”
“哦!是不錯。”
“請問什么事?”
“聽說……你沒找到玉劍?”
“是的!”
“你把經(jīng)過情況再向老夫說一遍……?!?
于是,方石堅把掘地尋劍的經(jīng)過,仔細(xì)地說了一遍。
灰衣老人聽了之后,驚聲道:“帶龍紋的鋼環(huán)?”
方石堅頷首道:“是的,依晚輩看,當(dāng)是一件外門兵器?!?
灰衣老人想了片刻,喃喃地道:“會是他嗎?……太不可能了,可是……”
方石堅迫不及待地道:“老前輩是說誰?”
“龍環(huán)的主人!”
“龍環(huán)的主人是誰?”
“神目尊者,聽說過沒有?”
“沒聽說過,‘神目尊者’是何許人物?”
灰衣老人沉聲道:“提起此老,的確是大大有名,白道人物敬他,黑道人物怕他,一生崇正不阿,毫不茍且,嫉惡如仇,但已經(jīng)數(shù)十年不現(xiàn)江湖,如果他仍活著,已是百歲之人,難道他會取走‘乾坤玉劍’?而最大的疑問是‘龍環(huán)’是他的獨門兵器,也是他的標(biāo)志,他能仍在現(xiàn)場嗎?除非……”
“除非什么?”
“照江湖人亡劍亡的規(guī)矩,除非他遇害?!?
“很難說……”
“可是……誰能殺得了他呢?”
方石堅激動地道:“老前輩的看法是……曾發(fā)生過奪劍的事?”
灰衣老人道:“只有這個情況,比較接近事實。”
方石堅心念一轉(zhuǎn),道:“如果能找到‘神目尊者’,謎底便可揭曉,現(xiàn)在的問題是……劍是‘九天神龍’埋的,據(jù)他說,沒第二者知道,會不會與他有關(guān)呢?”
“不會!”
“老前輩如此肯定?”
“嗯!試想,他的命是你救的,而現(xiàn)在又鬧幫主雙包案,他本身亟需援手,他不能故弄玄虛,自絕門路,如他誠心隱瞞,他可以不說實話,他隨便編個故事,誰又能分辨真假?所以老夫斷定佟威說的是實話,他沒騙你,至于這中間又發(fā)生了變故,但要待查證了。”
說得似乎有理,但理由并不充分,方石堅不想爭辯,轉(zhuǎn)口道:“請問如何才可以找到‘神目尊者’?”
灰衣老人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方石堅震道:“他隱居在荊山之中?”
灰衣老人道:“不錯,但……這是很多年前的事,誰知道他換了地方?jīng)]有,連人是否活著,也成問題?!?
“老前輩知道此老隱居的地點嗎了”
“老夫說過,云深不知處,我從前是聽說在此山里,但沒拜訪過,如果找尋,費些時日,也許能找到了?!?
“此老有什么特異之處?”
“神目!”
“神目?”
“不錯,他的功力,全表現(xiàn)在一雙眼睛上,只要被他雙眼睛盯上,功力修為不超過他的人,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所以被人稱為‘神目尊者’!”
這確是聞所未聞的奇事,方石堅星目大張,道:“此老的修為深嗎?”
灰衣老人道:“決不亞于‘招魂幡’,也許猶有過之?!?
方石堅心頭感到一震,期期地道:“晚輩化上十天半月工夫,試行找找看?!?
灰衣老人道:“很好,老夫也多方設(shè)法打聽,有消息便通知你?!?
方石堅忽地想起件事道:“對了,老前輩上次拿了‘造化老人’的反易性藥物,結(jié)果如何?”
灰衣老人目芒一閃,道:“老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拿去試驗……”
“結(jié)果呢?”
“無效!”
“無效?”
“唔!佟大業(yè)母子,一切正常,并非被藥物控制住本性。”
“那就怪了……兩個‘九天神龍’佟威……”
灰衣老人大搖其頭道:“老夫生平見過聽過的奇事不少,但從沒碰過這等怪事,簡直是無法思議,憑易容之術(shù)冒充別人的事常有,但能騙過朝夕相對的妻兒,而且一騙就是十年,這是令人無法置信的事?!?
方石堅劍眉一緊道:“老前輩推測得出什么可能的情況嗎?”
灰衣老人毫不思索地道:“不能,無從推測起。”
方石堅吐了口氣,逍:“那這樁離奇公案……如何了結(jié)?”
灰衣老人抿嘴點頭道:“老夫不信這個邪,非查出原因不可,不然就不叫……”
方石堅心中一動,立即追問道:“就不叫什么?”
灰衣老人打了個哈哈道:“就不叫老江湖!”
他幾乎失口道出自己的名號,但又適時收了回去,方石堅為之氣結(jié),卻又無可奈何,脫口道:“晚輩也下定決心查出老前輩的來歷?!?
灰衣老人又打個哈哈道:“小哥,省了吧!老夫的真正來歷,有那么一天會告訴你,何必費神打聽,要打聽你也打聽不出來,言歸正傳,老夫得走了……”
就在此刻,一陣喝斥之聲,倏告?zhèn)鱽?,灰衣老人驚聲道:“莫非那幾個女的遭人攔截?”
方石堅心頭一震,立即循聲奔去,谷口外,人影幢幢,方石堅運足目力一看,不錯,正是田大娘她們被人包圍,田大娘拱抱著蕭美玲,蕭淑玲蓄勢準(zhǔn)備出手。
再看外圍的人,目標(biāo)最明顯的“血錢”,既有他在場,不用說,這些都是“一統(tǒng)會”的高手。
方石堅暫時隱著不動,靜待事態(tài)的發(fā)展。
“血錢”怪笑了一聲道:“妞兒,你否認(rèn)你們是來會歐陽仿?”
蕭淑玲道:“根本沒這回事?”
“血錢”道:“那你們來荊山何為?”
蕭淑玲道:“這沒有向閣下報告的必要?!?
“血錢”獰聲道:“歐陽仿是本會叛徒,本會志在必得?!?
蕭淑玲冷厲地道:“有本領(lǐng)自己去找。”
“血錢”道:“會的,本座會找到他,不過……由歐陽仿主動來找你們更方便,是嗎?如果相避免流血,最好乖乖隨本座等上禿頭峰,等待歐陽仿出面。”
蕭淑玲咬牙道:“辦不到!”
“血錢”陰森森地道:“本座生平最不習(xí)慣聽這句話……鄭堂主!”
一個中年漢子應(yīng)聲而出,躬身道:“卑職鄭土家聽令!”
“血錢”一擺手,道:“把這妞兒拿下!”
鄭土家恭應(yīng)了一聲,舉步欺蕭淑玲。情況相當(dāng)不妙,田大娘抱著昏沉不醒的蕭美玲,她無敵出手應(yīng)戰(zhàn),憑一個蕭淑玲,再狠也無法與這多高手抗衡,要脫身,那是想也別想的事,只要“血錢”一出手,絕無幸免。
堂主鄭士家已欺到蕭淑玲身前八尺之處,雙掌一錯,撲了過去。
“哇!”地一聲慘叫,鄭士家的身軀倒栽落地,不動了。
蕭淑玲用的師門絕學(xué)“菩提手”。
場邊響起了一陣驚呼,夾著怒喝。
“血錢”可紅了眼,暴喝道:“竟敢出手傷人,本座活裂你……”舉步,揚(yáng)手……
田大娘栗呼道:“當(dāng)心他的制錢!”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暴喝,破空傳來:“住手!”
一條人影,劃空瀉落場心。
“血錢”驚叫道:“冷面修羅,是你這小子……”
“冷面修羅”四個字,震撼全場。
蕭淑玲與田大娘精神為之一振。
方石堅手橫鐵劍,迫近“血錢”身前六尺之處,冰聲道:“幸會!”
“血錢”揚(yáng)起的手放了下來,后退兩步,獰聲道:“冷面修羅,你們是一路來的?”
方石堅道:“在下不否認(rèn)!”
“血錢”目芒一閃,道:“你準(zhǔn)備怎么樣?”
方石堅淡漠的道:“不怎么樣,希望閣下讓她們上路?!?
“血錢”道:“如果本座說不呢?”
方石堅冰寒的哼了一聲,道:“那今晚在場的將全部埋骨荊山。”
充滿血腥味,令人聽來不寒而栗,這種話出自“冷面修羅”之口,絕大狂言,與事實相差無幾,他是辦得到的。
在場的“一統(tǒng)會”的高手,心神無一不為震顫不已。
“血錢”兇殘成性,但也心頭泛了寒,栗聲道:“你小子辦得到嗎?”
方石堅道:“可以讓事實來證明?!?
“血錢”窒了一窒,道:“你忘了與咱們會主的約法。”
方石堅不假思索地道:“沒忘,記得很清楚,在下不主動挑釁,但被迫動手是例外。”
“沒人迫你!”
“有,攔阻在下的同路人便是表示敵對?!?
“這丫頭剛剛殺人怎么說?”
“她是自衛(wèi),貴會的人先出手?!?
“你一定要管?”
“管定了!”
“血錢”勢成騎虎,他對方石堅的身手,知之甚稔,最大的問題,是他唯一自持的制錢暗器對方石堅無效。
當(dāng)然,他怎么也想不到方石堅身上穿了護(hù)身寶甲,能擋發(fā)劍掌指暗器,其實,方石堅何嘗不懸心?如果暗器襲中寶甲護(hù)持不及的部位,一樣會受傷,他的小腿就曾被血錢穿過孔。
蕭淑玲片言不發(fā),蓄足勁勢,她必須要保護(hù)田大娘和她姐姐的安全。
方石堅已打定了主意,一發(fā)就要制人,不能給對手任何機(jī)會。
心念之間,握劍的手一緊,道:“放不放人?”他只要等“血錢”口里吐一個不字,便要施展殺手,勁勢已經(jīng)蓄足,生死取決于一瞬之間。
“血錢”不禁躊躇,只要一動手,死傷無法避免,而他實在沒把握收拾得了“冷面修羅”可是,這是迫歐陽仿現(xiàn)身的好機(jī)會,他們在山中已經(jīng)守候了不少的日子,一點端倪都沒有發(fā)現(xiàn),蕭美玲、是歐陽仿的愛人,既在此地現(xiàn)身,內(nèi)里必有文章……
灰衣老人沒現(xiàn)身,不與人正面交手,是他謹(jǐn)守不諭的原則。
氣氛顯得十分詭序,隱泛殺機(jī)。
流血與否,取決于“血錢”點頭或搖頭。
在緊張無比的氣氛中,一條偉梧的人影倏然出現(xiàn),赫然是“一統(tǒng)會”太上護(hù)法“五岳神魔”。
方石堅暗自心驚,加上“五岳神魔”,勝負(fù)之?dāng)?shù)便是很難料了,而最擔(dān)心的,是田大娘與蕭美玲的安全問題,因為田大娘抱著人,不但不能動手,行動也受限制,蕭淑玲自??赡軟]問題,但卻無法保護(hù)別人。
“五岳神魔”開口道:“方石堅,想不到你也在場?!?
方石堅冷冷地道:“在下本來就在場?!?
“你意欲何為?”
“放人,免動干戈!”
“方石堅,歐陽仿是本會叛逆,你不能使本會破壞會律……”
“不錯,但在下有在下的立場。”
“會主的寬容是有限度的?!?
“在下無需寬容?!?
“照眼前情勢,你能救得了人?”
“但貴會將付出極可觀的代價,閣下當(dāng)然也明白。”
“本會的目的在歐陽仿……”
“很對,但沒有人能提供歐陽仿的消息,甚至他的生死,如果以人質(zhì)方式迫他現(xiàn)身,經(jīng)過這么多次風(fēng)波,他能現(xiàn)身早現(xiàn)身了?!?
“五岳神魔”怔了一怔,道:“你們來此何為?”
方石堅淡淡地道:“蕭美玲姑娘來此作一番憑吊,因為沒有人相信歐陽仿仍活著?!?
“五岳神魔”反詰道:“誰又能證明他確已死亡呢?”
方石堅不假思索地道:“貴會無妨多派干練高手,查明這段公案?!?
“血錢”接口道:“我們不能放棄現(xiàn)成的線索。”
方石堅冷嗤一聲道:“閣下等所采取的手段,不但卑鄙,而且表示無能?!?
“血錢”怒哼了一聲,手一動,方石堅的劍也隨之一動,他是隨時戒備的,但雙方僅限于一動,沒有進(jìn)一步的行為。
“五岳神魔”接回話道:“方石堅,本座問你一句話……”
“請講?”
“如果本會逮到了歐陽仿,你持什么立場?”
“這個……”
“今晚的事,就憑你一句話?!?
“那得看情況?!?
“那就是說,你仍然可能會插手?”
方石堅面臨考驗了,他不能輕率回答,萬一真的有一天,他們逮到了歐陽仿,他受過了他的殊恩,他不能袖手,但眼前事態(tài)
如果惡化,田大娘她們的安全可慮,事在兩難,如何取其一呢?
在心意末決之前,他期期地漫應(yīng)著:“當(dāng)然也有不插手的可能?!?
“五岳神魔”緊迫著道:“你解釋一下,在什么情況下插手?什么情況下放手?”
這一問,方石堅又頓口無言了,他的考慮是歐陽仿的功力已給了自己,萬一他真的活著的話,必是一個沒有抵抗力的人,豈非聽任宰割?當(dāng)然,活著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幾乎等于沒有,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驀在此刻,一個極細(xì)極細(xì)的聲音傳入耳鼓:“答應(yīng)他們不插手!”
方石堅“砰”然心驚,是誰對自己傳音,是灰衣老人嗎?
正自委決不下,聲音又傳來:“答應(yīng)他們,不要多所顧慮,世上已沒有歐陽仿其人?!?
方石堅更驚,這傳音的到底是誰?一點也聽不出腔調(diào)來?對方是否暗示歐陽仿真的死去?但他是誰呢?
事實已不容他再猶豫……
“五岳神魔”催促道:“怎么樣?本座在等你口中一句話……”
方石堅驟下決心,沉聲道:“不插手!”
田大娘與蕭淑玲當(dāng)然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她倆判斷方石堅之所以答應(yīng),是為了解除目前的危機(jī)。
“五岳神魔”凝重地道:“是你親口答應(yīng)不插手的?”
“當(dāng)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不會反悔吧!”
“閣下這句話未免有失身分……”他本想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心念一轉(zhuǎn),止住了沒說出口。
“五岳神魔”一擺手,道:“她們可以走了!”
方石堅心中一動,說道:“半路上不會有人攔截吧?”
“五岳神魔”打了個哈哈道:“你這話了一樣有失武士身分?!?
方石堅默然。
蕭淑玲沉聲道:“方少俠,你不走?”
方石堅想到了自己在山中還有事,立即應(yīng)道:“在下暫時留下。”
田大娘語含深意道:“方少俠,你要多多珍重,后會有期!”
珍重就是小心,方石堅聽得出來,朗聲道:“我會的!”
蕭淑玲深深望了方石堅一眼,與田大娘舉步離開。
外圍的高手讓開了路,身影旋即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很微妙的關(guān)系,雙方敵我難分。
沉默了片刻,“五岳神魔”道:“方少俠,你隨本座來!”
方石堅想了想,收起鐵劍,坦然道:“可以,請!”
離開現(xiàn)場一段距離,停下身來。“五岳神魔”開口道:“方少俠,老夫有句話必須轉(zhuǎn)告你……”
方石堅心中一動,道:“請講!”
“五岳神魔”略作沉吟,道:“你知道我們會主何以對你這么寬容?”
方石堅心頭又是一動,道:“這……在下倒是沒想到?!?
“五岳神魔”道:“因為你的性格與長相,與她死去的愛子相似?!?
這是舊話重提,上次闖“一統(tǒng)會”的總壇時,會主曾隱約提到,她的兒子,就是被“招魂幡”誤殺的兒子,夫妻因此而水火不容,“招魂幡”以死贖罪,可以說是一幕天倫慘劇,現(xiàn)在,“五岳神魔”特別提起這件事,用意何在呢?心念之中,冷漠地道:“相似又怎么樣?”
“五岳神魔”道:“據(jù)了解,少俠是一位孤兒,同時……與‘招魂幡’又有那么點香火之情……”
“……”方石堅默然,他仍不知道對方的意向。
“五岳神魔”很嚴(yán)肅地接下去道:“所以,我們會主有意要……”
“怎么樣?”
“收你為螟蛉義子!”
方石堅先是愕然,繼而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五岳神魔”道:“方少俠,你認(rèn)為很可笑,是嗎?”
“是有點可笑!”
“為什么?”
“在下無意作人工具!”
“你想錯了,我們會主是思子心切,并非想利用你……”
“當(dāng)然,話可以這么說!”
“五岳神魔”音調(diào)一變,道:“你愿不愿意?”
方石堅斷然道:“在下不準(zhǔn)備考慮這問題。”
“五岳神魔”顯得很誠懇地道:“方少俠,老夫希望你慢慢多加以考慮,后會有期!”說完,飛閃而逝。
方石堅索性在原地坐了下來,越想越覺得好笑,“一統(tǒng)會”主竟然要收他為是冥蛉義子,實在是異想天開,她算盤打得可真如意,想利用自己作好一統(tǒng)武林天下的工具?!拔逶郎衤椤边€加以否認(rèn),其實,這種用心,連三歲孩童也騙不過。
天亮了,方石堅開始在山中搜尋,他必須要找到“神目尊者”,以解開玉劍失蹤之謎,這是他第二次盲目地找人,上一次是找“造化老人”求藥,被他碰上了,這一次呢?能否,找到想找的人便很難說了,事情不會次次碰巧。
荊山范圍不小。
半個月,方石堅走遍了無數(shù)的峻峰僻谷,搜遍了每一個可能供人隱居的地方,但卻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準(zhǔn)備離山了,因為“無回五女”的事掛在心上,使他不安。
又上禿峰,這是下意識的行為,他想在離開前,再憑吊一番這影響他一生的地方。
石林陣已毀,鬼冢無存,神燈主人歐陽仿生死成謎。
望著石筍碎巖,依稀似可見那困惑武林近十年的神燈,一切都煙消云散了,只在心頭留下一個不可解的謎,也許,這是永遠(yuǎn)解不開的主謎、
這里,也是他第一次邂逅“無回玉女”的地方,往事歷歷,齊兜上了心頭,使他迷恫,也感慨萬千。
“方老弟!”
方石堅冷不防吃了一驚,回身望去,站在眼前的,赫然“傷心客”,他怎么也上了禿頭峰?當(dāng)下拱手道:“兄臺怎么也來了!”
“傷心客”道:“沒事,到處游魂,我在路上碰到了灰衣老人,他說你在山中找人,所以特地趕了來,提供你一點線索……”
方石堅精神為之大振道:“兄臺能提供‘神目尊者’的線索?”
“傷心客”道:“我并沒說‘神目尊者’,只是一個線索,也許對方根本不是‘神目尊者’,但卻有一探的價值?!?
方石堅吸了口氣,道:“什么樣的線索?”
“傷心客”沉吟片刻,道:“由此地筆直向北,越五座峰頭,可以看到一道山澗橫亙著,越過澗水最不湍急的地方,有個石窟入口,窟里是什么情況不得而知,但有不少獵戶,曾看到過一個白發(fā)老人,在天清氣朗的時候出現(xiàn)在窟口?!?
方石堅頷首道:“這值得一探!”
“傷心客”道:“我陪你老弟走上一遭!”
兩人立即動身,照“傷心客”的說法,向北連越五座峰頭,果然見一道巨澗橫亙第五座峰頭之后澗中怪石嵯峨,澗水流過,激起浪花水霧,呼轟之聲令人心驚,澗中怪石由于被澗水不斷沖擊進(jìn)濺,露在外面的部位,長滿了青苔,一望而知滑不留足,沒有十分功力的人,決無法通過。
“傷心客”用手指向?qū)γ?,道:“看見沒有,距水面大約三丈的地方……”
方石堅凝目細(xì)望,果見澗草巖樹掩映之下,有個窟隆不大,可容兩人并肩而入。
“傷心客”又道:“看距離當(dāng)在十丈開外,橫越的話,中途必須借次力,在你老弟而言,輕而易舉,不過要特別小心,因為窟里情況不明,心里上得有應(yīng)變的準(zhǔn)備,我在此地守著,以防不豫的意外?!?
方石堅感激地望望“傷心客”一眼,道:“很好,在下現(xiàn)在就行動!”
結(jié)束了一下衣衫,提功蓄勢,看準(zhǔn)落足占,然后巨鷹般掠起形,越澗飛去。中途單足一點澗中砥術(shù)的頂端,身形再起,凌空劃了優(yōu)美的半弧,如羽毛般飄落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