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美貌男子輕啓朱脣緩緩道來:“妾身君心, 就是這醉仙樓的老闆。”
這麼說的話沈半雙就想起來關於醉仙樓的種種說法,想這醉仙樓能在漣城裡獨秀一枝那麼多年,光靠蕓無心和幾位公子的美色還是比較勉強的, 其實真正讓衆人忌諱的是醉仙樓背後的靠山。就連李耀宗在漣城時, 也只是經常到醉仙樓裡尋歡作樂, 惹是生非的膽子是沒有的。自從和二皇女綿蓮接觸後, 得知蕓無心機緣巧合下得到其幫助才能穩坐這花魁的位置, 沈半雙差不多就能猜想出支持醉仙樓的勢力多半是來自皇家。
雖然有點冒昧,沈半雙還是不由自主的打量眼前翩翩佳人,倒不由於單純被美色所惑, 而是對這個君心實在是太好奇了。在衆多紈絝女子拿醉仙樓裡的各位公子們侃侃而談時,卻沒有多少人提起這位醉仙樓背後的老闆, 不知是沒那個膽量還是就因爲對其知之甚少無話可說。就連沈半雙在漣城兩年多也只知道醉仙樓有這麼一個老闆, 可是此人不喜出入人前, 平時樓裡事物都交由蕓無心打理,讓人覺得神秘的很。
良辰美景, 花前月下,更有美人在一旁,換了誰都當成一種享受,可沈半雙不然。似乎好運在上一年時都被自己用完般,今年幾個月下來幾乎沒有一件事讓自己順心的, 尤其從沈連心口中得知的‘事實真相’對沈半雙來說打擊更大。所以此時此刻沈半雙壓根沒指望會有什麼好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堅持就算天上掉餡餅也不會砸到自己頭上來的理念, 無比幽怨道:“不知樓主找我何事?”
鳴閣雖然是醉仙樓裡一處不起眼的地方, 但裡面臥榻茶幾之類的擺設一應俱全, 或許事先早就安排好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君心毫無顧忌地將角落裡紅燭全都點燃, 使得整間屋子亮堂不少。上回匆匆在這裡與明兒相見沈半雙沒能將裡面環境看清楚,如今一瞧,四周排列著繪有蜂蝶花香的吊屏兒,檀桌上鑑柱鏡架,還散落著胭脂之類的物品,只是上面已經有薄薄的一層灰,看來好久都沒人來過了。而君心早已對著那鏡臺失神好久,見沈半雙疑問的目光,苦笑道:“這裡我也好久沒來了,物是人非,也是生怕觸景傷情,我便禁止衆人來此地方。”
沈半雙‘哦’的一聲心想,怪不得覺得此閣有點淒涼,原來是個廢棄之地。
“我雖然禁止樓中衆人前來,自己也沒有踏足此地,可還是有一個人經常跑到這裡,被人欺負無處哭訴或者沒能領悟琴音暗自鬱悶時,他都來到這個安靜的地方,似乎在這裡可以尋找到什麼安慰似地。”
沈半雙心裡差不多有數,知道君心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誰,卻又聽君心問道:“凡事冥冥中早有註定,不知沈當家的信不信命運?”
沈半雙仔細想了想,認真答道:“我信,不過我更相信每個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不輕易放棄,該是自己的就去爭取去拼搏,即使結果與自己願望相差甚遠,但已經努力過就沒有遺憾了。”
“呵呵呵”君心輕笑:“沈當家的還真是有趣,小小年紀看法就與衆不同,金鱗豈是池中物,像你這樣的人窩在漣城裡實在是過於屈才了。”
此話說得還真是莫名其妙,沈半雙抿著嘴,弄不清楚對方到底在想什麼,自己便什麼也不多說。
“其實鳴閣以前是醉仙樓裡最熱鬧的地方,”有人願意傾聽,君心自然樂意敘說:“聲色犬馬,觥籌交錯,十幾年前想這鳴閣哪晚不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那時我也就是剛入樓的小官,較於其他同齡之人稍微聰慧一點,便有幸得以前任樓主的青睞親自培養琴棋書畫等各類才華。”
“在這新舊交替無比之快的場所,沒有特別出色的一面是不能長久攬沾風頭,而被淘汰的結局將非常慘淡。沒有一個願意自己落入那樣的結局,即使知道繁華虛榮都是一場空,每個公子都拼盡全力爭取最大的榮譽。”
“而我,少年心性,自然也不甘落後,每當曲終人散時我都會偷偷來這裡跳舞。本來我舞技一般,前任樓主也勸我將精力多放在我擅長的書畫上,可我就堵著一口氣,爲何這霓裳羽衣舞別人都能跳好偏偏我就不行。勤能補拙,一次不行,那麼久多練幾遍,有時候一個動作都要反覆一百來次,只爲了跳好這支舞。”
“後來有一個樂師無意中知道這件事,心生佩服,便每晚不辭辛苦的爲我彈那霓裳羽衣曲。雖然都只能用笛子或者玉琴獨奏,可有音韻的陪伴,總比我自己打節拍有效果。幾個月下來,在她的陪同下,我一舞成名,豔驚四座,如願以償的越到衆人之上,可是那時才發現自己離她好遙遠,想要回到原先兩人相互鼓勵的時候已經是不可能了。”說到這裡,君心便又停頓下來,落寞的神情在那搖晃的燭光裡一閃而過。
“你,”沈半雙只覺得雙手微微出汗,遲疑問道:“那個樂師可是崔玲?”
長長的一聲嘆息後接著君心的聲音,有點不真實的感覺“玉面琴師崔玲,當時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不要說外人擲千金求曲,就連醉紅樓裡當紅的公子也不敢在其面前囂張一分,都想盡方法對其示好,請求她爲自己伴奏一曲。就這樣才華橫溢的人逝去不免也被那時間的流逝掩蓋住,試問這來往醉仙樓的老客人中還有幾個記得起那玉面琴師的事情來?”
“你和崔玲是?”
君心抿起嘴微微一笑,可惜苦澀多於甜蜜道:“我和她?當然是情人關係,不過卻是不能公開的那一種。”
“那時我是樓中最爲出色的公子,她是聲名遠揚的琴師,醉仙樓的規矩甚嚴,禁止公子私定終身,尤其和樂師婢女私通更是罪不可恕。”
“雖然我們情意相通,一來生怕事情被察覺使對方受苦,二來我經常周旋於紈絝女子之間賣弄風情,這件事引起她的強烈不滿,可我心高氣傲什麼事情都要爭上一爭,容不得被樓中其他公子搶了風頭。於是我們經常爭吵,時間長了便雙雙賭氣冷落對方,以至於她去世時我都未能陪在其身邊,只得知她最後喃喃道,君心何在?”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我早就後悔了,只可惜爲了所謂的顏面不肯先行低頭,才留下這痛徹心扉的遺憾。”
“那明兒莫非是?”沈半雙都有點佩服自己的心裡承受能力以及推測能力,那麼短的時間便消化了一件不足與外人道起的事情。
“明兒其實是我的私生子,可最後還是連累了她,擔當起那有名無實的孃親之名。”雖然之前蕓無心再三勸阻自己要思考清楚,但君心還是直言相告,不知爲何就是相信眼前這個人,就好像多年前毫無理由的相信她的孃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