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側(cè)的瀟瀟與所有的侍衛(wèi)都微微一愣,垂首應(yīng)允。幾個啓雲(yún)的侍衛(wèi)都是單風派來的心腹,他們收到的指令便是皇后吩咐什麼,自己照做便是。
若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聯(lián)想到之前太后莫名殯天,若汐就知曉事情不會簡單。到如今歐陽凌蘭與王雲(yún)雅都被打入冷宮,就更加證實了若汐所想。無聲的嘆了口氣,本來這些自己也無需再理會了,但是歐陽凌蘭,她與她還有些事未了。
冷宮,若汐沒有去過。進了皇宮之後,在若汐記憶中,好像也沒有提到過冷宮這個詞眼。若汐本來是想走著去的,但是身後單風安排的侍衛(wèi)說冷宮太遠了,還是做輦轎的好。若汐聽著,也就同意了,本來自己身子也就容易乏一些的。
果然如那侍衛(wèi)所言,冷宮的確很遠,坐在輦轎上過去,約莫都有小半個時辰。若汐想要是自己方纔執(zhí)意要走過來,不知現(xiàn)在這會兒在哪裡停歇呢。
在嘈雜的思緒中,輦轎到達了冷宮。瀟瀟上前掀開棉簾,將若汐扶著出了輦轎。剛一出來,若汐就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寒風迎面而來,這裡好似格外要冷一些。
瀟瀟細心的給若汐整理,將披風上的豎領(lǐng)捲起,好讓若汐的脖頸處更暖和一些。瀟瀟瞧著妥帖之後,才退到若汐身後,伴著若汐一同走向那看來異常蕭索的冷宮。
暗灰色的石牆堆砌,在外頭看來宮殿的佈局與規(guī)模並不小,但是不知爲何瞧著就是讓人慎心。擡頭看去,一塊黑色匾額上赫然寫著冷宮二字,字跡如宮殿一樣,給人一種蕭條冷寂的感覺。
門口看守的太監(jiān)看到來人,下跪行禮,但是並不知道如何稱呼。若汐身後的侍衛(wèi)上前,亮出手中的牌子,幾個太監(jiān)纔打開了門,然後退守到一邊,給一行人讓路。
瀟瀟攙扶著若汐一道跨步進去,外殿院子裡空曠一片,地上的枯枝敗草時不時被一陣寒風颳起。在半空飄落片刻又無聲的落下,如此反覆不曾停歇。
掃視一圈,擡眼望去,忽然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白影。在這灰色暗沉的天色裡,好像要與那天色連爲一體,一同逝去一般。
單薄的身影倚著門框,透過院子裡的幾人望向身後緊閉的大門,輕聲呢喃道,“今日這大門竟是開了,這裡竟還能有人來。”
若汐打量著眼前一身白衣,眼神空洞,髮絲散亂的王雲(yún)雅,心裡不由涌上一絲感慨。此刻的王雲(yún)雅完全不見了平日裡的囂張氣焰,沒有了以前的傲然從容,徒留一抹毫無生氣的軀殼,在這不見天日的冷宮裡耗費著下半生的時日。
看到對面一身大紅色衣裙、黑色裘絨披風的若汐,王雲(yún)雅眸中驀地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只見她緩緩站直了身子,微微晃悠著身子邁開步伐。
若汐身旁的瀟瀟眼眉微皺,思索著若是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上前來,自己是要動手呢還是不要動手呢?
不過瀟瀟顯然是想多了,才走了幾步的王雲(yún)雅就開始喘著粗氣,似是很吃力。乾脆不再向前,緩緩彎身坐到了腳下的臺階上。雙手置於併攏的膝蓋上,王雲(yún)雅低聲道,“司徒若汐,你現(xiàn)在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爲何你還不出手,還在等什麼?”
若汐明顯聽出王雲(yún)雅氣力不足,在這裡身心受創(chuàng),身子該是很不好。沉默半晌,若汐纔開口道,“我是來找歐陽凌蘭的。”
王雲(yún)雅垂
首片刻,有些吃力的擡頭望向若汐,眸中盡是自嘲,“我連被人笑話的資格都失去了嗎,如今我都落到如廝地步了嗎?”
若汐不想與王雲(yún)雅多費脣舌,王雲(yún)雅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她並不憐憫。這樣的女人原就不值得可憐,當日之事她雖然已不想再去計較,但是到底要忘卻也是不容易的。略顯不耐,若汐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今日是來見歐陽凌蘭的。”
“呵,歐陽凌蘭麼?”王雲(yún)雅嗤笑,眼眸有些渙散,看著不遠處的大門不再往下說。
若汐不禁有些擔憂,就在若汐正欲上前再次尋問之時,王雲(yún)雅身後的木門“吱呀”一聲響了。在衆(zhòng)人視線的聚集下,柔弱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同樣的素色衣衫,沒有一絲生氣。
相比於王雲(yún)雅,歐陽凌蘭的精神似是要好一些,衣服頭髮也整理的很是乾淨。看到外頭的若汐時,嘴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罪妃歐陽氏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盈盈福身,歐陽凌蘭對著若汐行禮,嘴角的笑意不曾散去。
若汐視線片刻不離盯著歐陽凌蘭,頭也不回的向身後的侍衛(wèi)吩咐道,“你們先出去,這裡瀟瀟陪著本宮就好了。”
身後兩方侍衛(wèi)都有些猶豫,這樣出去他們都有些不安心。見身後衆(zhòng)人沒有動作,瀟瀟回頭怒道,“沒有聽到皇后吩咐嗎,這裡有我就成了,你們都出去吧。”
身後侍衛(wèi)面面相覷,這才躬身退下。
直到所有的侍衛(wèi)都退去,若汐才扶著瀟瀟,重新展顏,“這聲皇后我不敢當,今日來我有些事要問你,歐陽凌蘭。”
歐陽凌蘭淡淡一笑,低聲道,“我原以爲你是來找王雲(yún)雅的,卻不知到如今竟是來找我的。”
“有些事情王雲(yún)雅不見得知道,但是你卻知道。”
王雲(yún)雅聽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黯淡的眸中忽然又了些光彩,擡頭望了眼隨即又垂首。歐陽凌蘭看了眼身前的王雲(yún)雅,淺淺一笑又道,“如今你有什麼要問的便問吧,我知曉的全都可以告訴你。”
若汐面色冷然,既是歐陽凌蘭都開門見山了,自己也就無意在拐彎抹角了,“張雪柳的死是你所爲嗎?”
歐陽凌蘭聽了卻只是臉色平靜的反問,“你以爲當日是我害死張雪柳,然後嫁禍給之蓮,最後牽扯出你嗎?”
“當日不是你在之蓮的牀上找到毒藥的嗎?”
“那你是否也認爲是我陷害淑妃,特意在淑妃的住處放了毒藥,然後去找出來呢?”
“這麼懷疑不無道理,我還想問你一句孩子是不是你殺死的?”
“呵呵。”歐陽凌蘭聽完忽然忍不住的輕笑出聲,好似若汐問的這些問題極其可笑一般。擡首望向?qū)γ骢久疾粣偟娜粝瑲W陽凌蘭才止住笑意,視線飄向遠方,開始回憶。
“記得張雪柳身邊的婢女嗎,就是那個被斷了手的婉桃,她是王雲(yún)雅害死的。”歐陽凌蘭說著望向身前坐在臺階上的王雲(yún)雅,忍不住搖了搖頭,“如今她也算是遭到報應(yīng)了,成日裡癡癡傻傻,不過忘了也好。”
聽到歐陽凌蘭說出這個真相,若汐並沒有太過驚訝。當時她就懷疑過要麼是張雪柳自己,要麼便是王雲(yún)雅與符夢琪。後來知曉張雪柳對自己的婢女尚且可以,符夢琪約莫也沒有腦子做這事,所以王雲(yún)雅也就成了唯一懷疑的
對象了。
兩人沉思片刻,歐陽凌蘭又道,“張雪柳不是我殺的,那包毒藥確實是我找到的,但是第一個看見的是鄭冶。張雪柳是裴逸軒殺的,至於爲何我並不清楚,但是後來我才知道你爲了那個叫之蓮的竟那般不顧一切,想來裴逸軒應(yīng)當早就料到了。”
若汐心下一震,歐陽凌蘭平靜的敘述在若汐心裡掀起陣陣漣漪,裴逸軒當然知曉她的弱點在哪裡。如此想來當日裴逸軒給自己做主,吩咐鄭冶將之蓮帶走。後來又命人在大牢裡給之蓮傳話,最後將她支開如期將之蓮處死,一切原都是他安排好的麼!
可笑自己當時還懷疑了這麼多人,可笑當時他還與她解釋什麼牽一髮而動全身,說什麼兩權(quán)相較取其輕。原就是一個局,一個連環(huán)而設(shè)的局。若汐想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沒過多久自己就被關(guān)進大牢了吧,沒過多久裴逸宸便造反伏誅了吧……
看著若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歐陽凌蘭並不想打擾,但還是再次出聲,“淑妃的事想必不用我再說了吧,那毒的確是淑妃下的,但是爲何會這麼順理成章的被我找到,我後來也尋思了良久。還有淑妃的孩子,我不知曉。”
清冽冰冷的視線緊緊盯著平靜敘述的歐陽凌蘭,若汐嗤然一笑,“爲何我要相信你?”
“如今對我來說信與不信都已無妨了,既是你來問我這些,就說明你已然懷疑過。”嘴角淡然的笑意不褪,歐陽凌蘭迎視若汐,眸中不見一絲惶恐,“爹爹造反歐陽家除了我滿門抄斬,皇上仁慈沒有誅九族。於我而言,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我都不知曉爲何還要這樣活著。”
若汐愕然,萬萬沒有想到歐陽華竟然還敢造反,突然想到什麼,若汐脫口便道,“那太后呢?”
“死了。”沉沉吸了口氣,歐陽凌蘭垂下眼瞼,叫人看不清眸中的情緒,“許是太后不甘落敗,許是皇上不能讓她活著,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裴逸軒放心讓你就這麼都知曉著嗎?”
“又能如何呢,殺了我也無補於事,不殺我到反倒是一種懲罰。我愛了他那麼多年,他從來知曉我不會背叛他,許是這樣他便放心了吧!”
“這麼多年,你有爲了愛裴逸軒而做錯過什麼嗎?”
歐陽凌蘭忽的擡頭,有些錯愕的望向若汐,半晌過後才笑道,“既然愛他,爲他做的那些會是錯的嗎?”
如此荒謬的言論讓若汐笑了,是啊,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還有什麼是錯的嗎?又是一個以愛爲名義無端傷害別人的人。
“如此一來,你讓愛都錯了。”
歐陽凌蘭的笑意凝結(jié)在嘴角,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她沒有錯,愛也沒有錯,她愛裴逸軒亦是沒有錯。
看著歐陽凌蘭漸漸不再平靜的視線,若汐知曉她在掙扎了,她在努力的說服自己了。也罷,在這寂寥的冷宮中有點念想總是好的,想著,她徐徐出聲,“你好生歇著吧,我走了。”
說完便轉(zhuǎn)身,瀟瀟眼疾手快的上前相扶,沉浸在方纔兩人的對話中有些回不過神。
“司徒若汐!”身後歐陽凌蘭驀地喚道,未等若汐回頭,她又道,“我們這麼多人愛他,但是他真正愛的人卻唯有你。”
停滯的步伐繼續(xù),若汐不再逗留,唯有愛她的那份愛太過沉重,她不要也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