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雲城郊,原本沉寂的夜在今日處處透著詭異。幾道黑色身影尋著軌跡,踏著上空的枯枝,騰空而行。前面隱隱傳來的打鬥聲,讓裴逸軒身後的黑衣人莫名振奮,裴逸軒嘴角的弧度擴大,今日的啓雲城郊可謂熱鬧非凡。
再次飛身向前,輕點枯枝,幾人同時翩然落地,落在一處打鬥的中心。打鬥中的人稍稍一愣,分出敵我,在下一瞬便對裴逸軒等人展開攻擊。
耳邊除了呼嘯的寒風還有砰砰的刺耳刀劍聲,四處飛來的暗器,稍一不慎,就會中招。裴逸軒負手而立,一動不動。“叮”一枚銀色暗器被利刃擋了去,深深的扎進雪地裡,裴逸軒仍舊直視前方,連眼皮都懶的擡一下。
幾下功夫,周圍的幾個人就被羽堂等人收拾了,幾個黑衣人上前,給裴逸軒行了禮,又飛身去別處。四周隨處可見成羣打鬥的身影,裴逸軒斜靠著樹身,冷冷的睨視著不遠處的打鬥,羽堂領著幾個黑衣人圍在裴逸軒周圍,隨時觀察著四周的異樣。
周遭震耳欲聾的打鬥聲、喊殺聲,在這狂肆的雪夜中顯得更加瘋狂。
金絲靴緩緩摩擦著地面的積雪,發出清脆的咔吱聲,有一下沒一下,聽著讓人莫名的膽寒。看著不斷涌出的著統一服飾的人,裴逸軒這才緩緩開口,“大概有多少人?”
“回主子的話,對方三萬兵力進入啓雲城郊。三千輕騎已經抵達皇城附近,後隨五千兵力。另有八萬軍力在禳城候命,約莫三千暗衛全數出動。”羽堂言簡意賅,敘述著當前對手兵力佈陣情況。
禳城,緊挨啓雲,禳城不保,啓雲失守是遲早的事。聽完這些,裴逸軒輕應了一聲,隨後又淡淡道,“進入啓雲城的全部肅殺,不留活口。”
羽堂微愣,隨即回頭,朝身後的黑衣人示意,黑衣人得令,立即飛身離去。誰又知曉這麼一句輕於微風的話,一下子就徒了數萬人的性命呢!
不遠處的打鬥還在繼續,多少次敵方的人馬都想衝到這個觀望全局的角落來,只是每每方萌發這個念頭,就被扼殺了。
前面有人倒下,後面就會有人頂上,裴逸軒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不斷涌上的人羣,互相廝殺.在這寂寒的夜裡,失了性命卻不知爲何。
雪,片片落下,沒有絲毫停滯與減小的跡象,這般的拼鬥足足有半個時辰了。樹林裡,到處都躺滿了屍首,粘稠的血液染
紅了地上不斷堆積的皚皚白雪,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卻變態般的讓打鬥中的人更加興奮。
驀地,平地一陣狂風,原本緩緩下落的雪花被吹的亂了自己的軌跡。羽堂和身邊的幾個黑衣人,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本能的繃緊身心,手下習慣性的摸索自己的配件。
唯有裴逸軒仍舊那般靜靜的靠在樹幹上,只是臉上不知何時泛起了一絲笑意。
狂風驟起,漫天雪花亂舞,“簌簌簌”的細小聲音牽動著每一個人的神經,羽堂擡頭張望著四周,能感覺到這些人的氣息,但是他卻不能肯定。
下一瞬,幾個身影在他們身後從天而降,所有人都轉過身去,“唰……唰”幾聲,抽出佩劍,樹林一角,頓時劍影橫生。
裴逸軒只是冷眼看著那幾個身影,黑色夜行衣,黑色面罩。旁邊還跟著一個一身灰青色襖袍,一雙紫眸絲毫不知要遮掩的紫煜。
同時,對面黑衣人與紫煜也同樣打量著這邊。一圈黑衣人圍著,一個一身紫金繡龍紋織錦長袍,渾身散發皇族貴氣絲毫不知收斂的裴逸軒。
對面領頭的黑衣人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與裴逸軒四目相對,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無耐兩側的手下都只能打足十二萬分的精神,隨時準備出手。
兩方的手下就這麼劍拔弩張的對峙著,兩個領頭的卻甚是愜意逍遙。領頭的黑衣人也鬆了下身子,唯一露在空氣中的雙眸懶懶的望向裴逸軒,眸中染了些不明意味的笑意,“皇上好好的怎的不在皇宮守著?”
裴逸軒聽著這話,也不動氣,只淡淡的回話,“既是朕的,又何須守著。”
“呵!”那人嗤笑一聲,“原本就是你的嗎?”不等裴逸軒出聲,他又道,“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心狠手辣,暴虐無道,這些都是你的臣子和百姓對你的評價。”
裴逸軒聽罷,冷冷一笑,不在意道,“是麼。”
“自古以來,爲皇者,理應愛民如子,恩澤天下,方能受萬民敬仰,啓雲皇朝才能千秋萬代。如今皇上的殘暴早已讓人臣與百姓哀聲怨道,皇上不該好好反悔一下嗎?”黑衣人愈說情緒愈是高漲,好似這席話他體會的尤爲深刻。
面對這般露骨,毫無遮掩的指責,裴逸軒依舊不屑一顧,“朕從來奉行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黑衣人似乎預料到了一般,眸中激動的情
緒斂去了幾分,“你既如此奉行,我便奉陪。”
黑衣人話音方落,就看到對面倚靠著樹幹的裴逸軒臉上浮起駭人的笑意,“五弟,你現在撤兵,朕饒你和你母妃一命。”
沒有絲毫意外,裴逸宸拉下黑色的面罩,一張刀鑿的俊臉頓時曝露在呼嘯的寒風中。裴逸軒淡淡的睨了一眼裴逸宸,臉上笑意未曾散去。一旁一直站在一側看戲的紫煜稍稍皺了皺眉,臉上卻也沒有其他的表情了。
扔掉手中的面罩,裴逸宸冷聲道,“裴逸軒,即便到現在你還是這般狂妄自大。”
“朕有這個資格。”裴逸軒絲毫不示弱的回敬。
“資格,你與我講資格嗎?”裴逸宸忽的直起俊挺的身子,“你敢說你的皇位名正言順嗎?你敢對著蒼天厚土言誓嗎?這麼多年你對的起我與母妃嗎?”
裴逸宸激動的怒吼著,宣泄著。這麼多年,這些話憋在心裡,他夠了;這麼多年,在南平,日日思念著母妃,他夠了;這麼多年,在遠方,遙遙的看著啓雲的方向,他夠了。
裴逸軒忍不住反問,“若是當年你繼承皇位,你能確保啓雲能突出三國夾擊的重圍嗎?你能守住瀕臨滅亡的國家與皇朝嗎?”
“如何不能,未曾嘗試過你爲何知我不能?”裴逸宸怒聲反駁,皇家生性的桀驁不允許任何人這般的質疑。
“嘗試?”裴逸軒冷哼,“若是失敗了當如何?”
這樣的質問,讓裴逸宸一時語塞,若是失敗,他當如何?要自刎謝罪嗎,這樣如何對的住千萬百姓,要茍且偷生嗎,這樣如何對的住啓雲皇室。這兩種假設,他都不願意面對,更不願意在裴逸軒面前說出口。
看著沉默蹙眉的裴逸宸,裴逸軒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濃,“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會失敗,而你卻在思考。”
裴逸宸猛的擡起頭,看向裴逸軒,看向裴逸軒嘴角那抹從容自信的笑意,俊朗的身子僵住,避開那抹自信的笑意,裴逸宸冷冷出聲,“這就能成爲你名不正言不順的藉口嗎?”
“我說過,成王敗寇。”七個字擲地有聲,讓人無從反駁。很多事,他不願意解釋,即便錯了。
慍怒的眸子盯著雪地,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裴逸宸沉聲道“如今,我贊同。”裴逸軒也不再回應,與裴逸宸一般,望向不遠處的打鬥,觀望著,就此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