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的人,包括冷若芊、花十八、溫十七、小蝶,也包括客棧以外的人唐三彩、霍崑崙、蒙俊、姬北命……全都全力全面撲殺向殺人狂魔屠斬。
他們本來派系不同、路數也不一樣,甚至都互相不認識或者彼此之間還存在著一些舊仇小怨,而今卻都是衆志成城的要殺死屠斬!
千刀萬剮!
挫骨揚灰!
屠斬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他只能向兩桌端然不動怡然自得的客人求救。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這兩桌客人是誰,但他沒有別的生計,這兩桌客人是客棧裡到目前爲止,唯一沒有對他出手的兩組人,病急亂投醫,他不想死,他想試一試——
花十八生怕夜長夢多橫生枝節,她向冷若芊一遞眼色,冷若芊冷叱了一聲:“殺!”
然後,至少有十三、四人一起動手殺向屠斬——
卻聽有人大喝了一聲:
“且慢!”
出聲叱喝的人是那貴介公子。
本來他出言喝止大家住手,這些已經被憤怒和仇恨衝昏頭腦的劫後餘生,誰也不會聽他的,可是大家卻不知爲何就真的停下了手。
——這貴介公子,好似天生就有一種帝王的威嚴和氣勢!
那位氣比王侯、邪魅妖豔的貴介公子,他溫和有禮彬彬有禮合情合理的道:“殺人王,你殺了我四個蠢貨手下,你讓本王怎麼幫你?如何救你??嗯???”
花十八暗覺不妙,她下巴一擡,一個廂軍和一個“丐幫”弟子,還是堅持向屠斬出了死手。
大家只覺燭光一閃,“呼”的一聲,那陰鬱美少年,已到了屠斬面前,湘軍的鐵戟和叫花子的木棒,已落到他的手中。
只聽那陰鬱美少年陰鬱的地道:“‘三叉戟’上官大豆,你的‘一叉兩叉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兩耳護手濱雲雙短戟’退步了,難道是你那個在‘權力幫’做事的哥哥西門大瓜常年不在家,你被你的風流嫂子掏空身子了嗎?“
本來使雙短戟的西門大豆是“廂軍”中一名副虞侯,他也是樓外“權力幫”伏兵西門大瓜的孿生弟弟,他聞言臉色大變,心道:“兄長坐牢期間,我與嫂子通姦的事無人知曉,他怎麼會一語道破?!”
又聽那陰鬱少年又陰陰鬱鬱說了下去:“至於‘乾柴’柴可夫,你只不過是‘丐幫’一個四袋弟子而已,三餐不繼,還想在這‘涼城客棧’充字號給冷爺當起打手來了不成?上個月初六凌晨,你在‘爛尾樓’後巷打劫強姦瘋女人的事,我們‘刑部’可是給你記著呢?”
使木柴幫的“丐幫”四袋弟子“乾柴”柴可夫一聽,面色大改,他全身浮起雞皮疙瘩,半句話說不出來,最後竟連動都不能動了。
貴介公子嫌棄道:“大何,你的話太多了了。”
那陰鬱少年,立即垂手恭立禮回:“是奴才多嘴了。”
另一個靦腆如大姑娘般的害臊美少年,用手帕捂著嘴偷笑。貴介公子用眼角掃了他一眼,他馬上可憐巴巴的站到一旁,讓外人看了也覺不忍。
那王侯一般的貴公子遂問向唐三彩道:“你們三個現在心裡,是不是在偷偷埋怨本王剛纔沒有出手救助爾等?是不是心裡盤算著回去向我義父告本王一狀?是不是早就把本王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遍了?”
唐三彩、霍崑崙跟蒙俊都大驚失色驚慌失措的連連擺手頻頻施禮道:“屬下不敢、屬下萬萬不敢!”
貴公子溫和友善的講道理道:“大公公派了你們七個人一同出來做事,這麼簡單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們說,留著你們還有什麼用?”
唐三彩三個人垂頭垂手垂面,沒有一個敢吭聲。
貴介公子不再理會三人,他和和氣氣的去問屠斬:“剛纔你不還青口白牙橫眉立目吹須瞪眼說殺完所有人要幹本王讓本王死得很慘很難看嗎?這麼又求低聲下氣低三下四的求我了呢?”
屠斬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他只覺喉嚨乾澀難當,他嘎聲道:“那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翻雲覆雨,十月如歌’柴小王爺——”
大家都吃了一大驚!
不,是吃了七大驚!!
驚驚驚驚驚驚驚!!!
冷若芊心思翻滾:“他居然是‘小樑王’柴如歌?!哥哥上京去刺殺於他,他反而出現在我們的‘涼城客棧’?!那北城哥哥豈不要撲了個空兒??!!”
好似看穿了冷若芊的心事,柴如歌笑嘆:“冷城主千里迢迢的去‘京師’找我,本王不敢躲在家裡等死,只有索性來到‘涼城客棧’討杯茶喝;想來這個時候,冷城主再‘樑王府’遍尋不到本王,應該拼命往回趕了吧?不過不要緊,本王已經吩咐‘富貴集團’的‘一貫堂’堂主公孫衣冠(參見《紅絲巾》卷第一章)和‘兩生堂’堂主‘雙響炮’雷雙響這兩位,在路上代替本王,好好招待冷爺了。”
冷若芊和花掌櫃等人,聽這話都是心裡一緊:公孫衣冠和雷雙響位列“富貴集團”七大堂主爲首的兩位,都是宗師級別的高手,柴如歌以他們兩人截擊返北的冷北城,冷爺的情形,不容樂觀啊!
柴如歌委婉的笑道:“小王也算是半個江湖人,今天看見這個‘青龍會’的大惡人,殺害了我們這多武林人士,小王真是痛心疾首啊!”
屠斬似乎聽出了對方話中的意思,他骨子裡的惡性激發,他強悍猛吼道:“小白臉,你不救便不救,少在那而裝腔作勢的假慈悲!”
柴如歌倒不以爲忤反而苦口婆心地道:“屠王,你殺了這麼多江湖好漢,小王慈悲爲懷俠義爲重嫉惡如仇,也是不得已要爲民除害替死難者討個公道血債血償了。”
柴如歌終於表了態!
客棧裡的所有人,除了兇光突然爲之黯淡面如死灰的屠斬,人人都鬆了一口大氣——
自從這個目前炙手可熱如日中天的“富貴集團”年輕領袖少年俊彥小柴王爺被爆出出身份之後,大家都誠惶誠恐半信半疑又恨又怕舉棋不定進退兩難不知是敵是友是福是禍,若柴如歌是敵人,那絕對是個大敵,元氣大傷的他們決然不是柴小王爺的半手之敵,更何況而,他身邊還有兩個左膀右臂,暗中供職“刑部”的兩名男寵強助——
“暴虎馮河瞠目槍”何去。
“寂寞嫦娥廣袖刀”何從。
大家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空穴來風:柴如歌所領導的“富貴集團”聚集了宦官、中涓勢力、又聯合了內戚、王侯、財閥力量,一向草莽豪傑市井好漢不甚和睦,諸如“刺虎圖”的血案殘暴之事,也是屢見不鮮,
現在好了,柴小王爺變了性、更表了態,他要與武林同道同聲共氣同進共退同生共死聯手誅兇!
大家如釋重負!
就是因爲太高興太放鬆了,大部分在場的人都沒有聯想到,殺戮之初,這位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屠斬慘笑道:“我在想……與其你這小白臉殺我不如……”他喃喃而語,語音低微。
柴如歌俯近去細聽——
“——我先殺你!”話未出口,屠斬一率先出手!
這是屠斬只可成功不能失敗的最後一擊——
他的傷雖重,他的膽雖喪,但他還是想試上一試,還是要賭上一賭。
柴如歌笑了。
笑得很好看,很嫵媚。
寒光一閃,快而寒,一閃而滅。
大家不知道生了什麼事,連屠斬自己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站在屠斬身前的何去,手裡的“三叉戟”就被柴如歌輕巧而輕快的的送進了屠斬的胸膛,然後沒事人似地放回到了何去手裡。
“三叉戟”本是“廂軍”好手西門大豆的,現在已經被何去奪了過去。
屠斬感覺到身體裡一大堆溼溼滑滑的東西,正在往身體外排泄;然後,他發現面前的人們,都在神色怖然的看著他——
——他們爲什麼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屠斬不禁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
然後在他充血的眼球,裡映出了一個怵目驚心的場景:
他的五臟六腑,正“嘩嘩啦啦”的往外倒流,連心、肝、脾、胃、腎、肺、肉、油、血,都像一條河流般,一齊往地上流淌……
這時,“殺人王”才意識到一件危險的事:自己被人開了膛、破了肚、要了命!
把他開膛破肚的人,赫然就是溫溫和和和和氣氣的“翻雲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
屠斬駭怖已極恐懼已極,他慌亂的用手圍圈,兜住、抱住、護住他已外流的內臟,他驚恐無助的哀呼著——
柴如歌笑吟吟的看著他,客棧裡的人,都帶著憤色和快意望著他。
他屠斬已經完全失控,他整個人墜入了茫然無依之中,他雙手兜按住了部分的內臟腸肚,但大部分因爲兩手盛滿而接不住了、“稀里嘩啦”地滑落到地上去了。
他看看他抱住了部分腸臟的手,他試圖把那些事物塞回胸腔裡去,但顯然力有未逮不能成行。
他地頭心有不甘的望著地上的臟器,他擡頭惘然的看看神色如常的柴如歌,臉上沒有憤恨甚至也沒有道不明的悲哀只有恐懼和說出的詭異。
“這一戟的手法太拙劣了,”柴如歌一面用腳尖踢開地面的一截不知屬於何人的斷肢一個破碎的酒壺和幾根沾血的筷子,一面帶著十分的歉意道:“傢伙不太趁手,如果換成是小王的‘驚夢刀’或亦是‘血河槍’,效果也許會好一點,最次也不至於搞得個滿地狼藉,時候還要麻煩客棧的清潔阿姨打掃。”
“殺人王”屠斬,肚腸被替一掏而空一清而光,一時之間,客棧裡的人,都給柴如歌這一手,給震懾住了!
而就在這時,有人對屠斬下了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