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硯,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卦了?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腳長人家身上,人家要回去便回去,要留下便留下,干我們什么事?”白云暖當然知道他二人留下的原因,卻不好對心硯說明。
心硯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么?”
“擔心他們留下來是要糾纏小姐和少爺。”
白云暖“噗”,嘴里一口湯全噴了出來,“糾纏我好理解,糾纏少爺,這從何說起啊?他兩個大男子……”
心硯吞吞吐吐道:“我昨天傍晚的時候瞅見琴官相公來找少爺了。”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啊,少爺不是找琴官討教琴技嗎?”
好吧,小姐說的有道理,好像是自己多慮了。
心硯想了想補充道:“可是少爺很快就把琴官相公請走了,琴相公想多留一會兒,少爺不讓。”
“你聽誰說的?”
“松塔啊!”
白云暖心里一咯噔,那一樁大事兒還得指靠琴官幫忙呢,哥哥不會把琴官得罪了吧?那可就壞事了。
次日,白云暖讓松塔到南邊廂房傳話,說是哥哥請章乃春少爺和琴官相公到東邊園子一會。
琴官自是歡天喜地,竊以為白振軒雖然表面上冷落自己,心底里還是存著心意的。便催促章乃春出發,步履輕快如出籠小鳥。
到了東邊園子卻見一個少女幽嫻貞靜候在園門口。那少女柳葉彎眉,秋波秀眼,神如新月,旁妍側媚,上身穿一件團花鵝黃錦繡小襖,下系一條鮮綠碧水波浪長裙,如花光露氣,映日迎風。
琴官正暗嘆少女青春少艾,寶色寶容,章乃春已經心花怒放喚道:“白小姐,怎么勞駕您千金貴體親自出來迎接?”
琴官瞥見章乃春一副餓狼見到小鮮肉的饞樣,心里便醋海翻波起來。隨即又在心里笑自己,不是已經移情于白振軒了嗎?為什么還對章乃春存了小心眼?
只見白云暖福了福身子,繼而壓低聲音道:“不要驚動其他人,隨我來。”說著便在前頭領路。
章乃春和琴官隨了她一直進了白振軒的廂房。
進了廂房,卻見白振軒躺在床上酣睡如泥。
琴官很是貪婪地看著白振軒的睡容,那睡著的少年宛若明月梨花,冰雪瓊瑤,又一股幽情艷思從心底搖蕩出來,竟惹得心口隱隱發疼。
白云暖問章乃春道:“等夜深的時候便可將哥哥送出凌云寺了,只是章少爺你備的安神藥能讓哥哥睡上一天一夜嗎?”
“我辦事,小姐自管放心。送白少爺回洛縣的馬車也已經安排妥當了,就等今夜子時,寺院僧眾皆都睡熟便可行動。”章乃春打著包票。心儀的女子給了自己表現的機會,自己怎么能夠不抓牢這次機會好好表現呢?
白云暖遂又將目光調到琴官臉上來,“那相公呢?可做好準備替哥哥為貴客雅奏一曲?”
琴官唇角上揚,一個笑容竟是傾倒眾生,他的聲音柔柔溫溫就若女子般,道:“章少爺所托,焉敢不盡心盡力?更何況是幫白少爺的忙,琴官自當兩肋插刀,赴湯蹈火。”
“不過要你彈一首曲子而已,怎么就說得要你去死一樣?”章乃春脧了琴官一眼。
琴官伸著蘭花指,掩嘴葫蘆,真是巧笑倩兮,神光寶氣。
白云暖側目看著琴官,心里暗忖:只怕明日元宵一曲雅奏,也和死差不多了。前世,丞相能因為哥哥拂逆他的斷袖之意,便請來圣旨,公報私仇,想必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琴官的人才,丞相定然是看得上眼的,羊入虎口,便是自己的罪過了。可是為了哥哥,已容不得她再有絲毫不忍心。琴官不入虎口,便是哥哥入虎口,她不能讓這樣的慘劇發生。
眼見著窗外天色尚明,白云暖讓琴官喬裝哥哥在房內撫琴,以免父親母親路過時聞不見琴聲而起了疑心,自己則送了章乃春到園門口。
章乃春站在園門口,對白云暖很有些依依不舍之意。
白云暖淺笑如風,虛以為蛇,心底里告訴自己:哪怕再恨他,恨不得立刻將他剝皮啖肉,亦要挨過元宵。為了哥哥,她且先和這狼心狗肺之人周旋著。等利用完他,保住哥哥躲過一劫,再將這冤家一腳蹬開。
見白云暖對自己十分溫順,并無反感,也無一般閨秀矜持造作,章乃春便以為白云暖對自己有意,不禁大膽握住了她的手,一試真假。只覺柔荑一握,春筍纖纖,他立即如癡如醉
白云暖心里陣陣厭惡,惡心到想吐,面上卻還得春風和煦,她輕輕從章乃春手里抽回手,側了身子,假意嬌羞道:“哥哥的事就拜托章少爺了。”
說著福了福身子,就疾步離去。走了幾步,又回身,拿眼斜挑了章乃春一眼。
章乃春整個人都酥軟了。
這樣窈窕多姿的美嬌娘真是相見恨晚。
此女只應天上有!天上有啊!
一個人傻呆呆在園門口站立許久,章乃春才折身腳踩棉花般虛虛飄飄離去。
明日便是元宵佳節。
白玉書和慧澤都顯得忐忑,不知道洛甫凌云寺一行能否為白家帶來轉機。
除了丞相好琴之外,惠澤對洛甫其實并不了解。所以也只能根據這一點喜好來做文章。
其他諸事都已安排妥當,白玉書所不放心的還是兒子的琴。
進了東邊園子,遠遠便聽見廂房內傳出琤琮的琴音,甚是美妙。
白玉書的心稍稍安了些,他還是想同兒子再交代幾句,比如明日見丞相在著裝談吐上還需注意些什么。哦,兒子并不知他要見的貴客是丞相。惠澤說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以免他有壓力,反而影響琴藝的發揮,畢竟年紀輕輕,從小又是在洛縣這樣的小地方長大,未見過什么世面。
走到兒子廂房門口,卻見女兒白云暖站在那里。
福了福身子,恭敬有理地喚了一聲:“父親……”
“你怎么在這里?”白玉書笑笑,便要去推廂房的門,卻被女兒一把握住了手。
“父親,”她說,“哥哥說讓我守在這里,不讓任何人打擾他彈琴。”
“父親有些話要交代你哥哥,是關于明日接待貴客事宜的。”
“父親有話交代阿暖,阿暖轉告他也是一樣的。”
白玉書蹙起了眉,審視著白云暖,總覺得十三歲的女兒和往日有了很大改變。具體哪里不同,又說不上來。
白云暖見父親困惑地盯著自己,害怕他會破門而入,便道:“哥哥說只要我幫他守住這扇門,回白家后便許我一樣珍貴的禮物。父親,你就依了阿暖吧!阿暖很想得到那樣禮物,阿暖也不想讓哥哥覺得一無是處,連扇門都守不住。”
“什么禮物要讓你勢在必得的?”
“等女兒得了那禮物再去告訴父親。”白云暖見父親動容,便立馬將他拉到了自己的廂房里,拿出紙筆,讓父親把要交代哥哥的話全都告訴她,她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
“瞧不出來,你的字竟寫得這樣好了?年前跟著溫先生讀書識字時,父親還見過你的字,不似現在這樣精進呀!”
白玉書捧著那張紙上下打量,眼里充滿驚奇。
白云暖只好道:“父親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么: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好吧!白玉書從鼻子里輕哼一聲,笑了起來。
搞定了父親,又用同樣的方法搞定了母親,直到夜幕低垂,白云暖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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