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家小姐的那晚,公子偷偷跑出來敲著屋門喚我的名字,那時候鮮衣睡得正香,我便偷偷帶上門出去了。
我問公子為什么這么晚還把我叫出來,他說他睡不著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們就坐在假山后面的大石頭上聊天,他開始和我講這些天老爺又帶著他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其實在我睡意朦朧之際,聽見他說:“欣兒不是我的心上人,我長大要娶的人是…”
次年的上元節,我終于也能和公子一起出去玩了,鮮衣提議我們兩個人躲進人群中,看公子先找到誰。
她的小心思我自然明白,就假意答應她,問了她會躲到什么地方才準她離開,我看著鮮衣鮮紅活躍的身影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都不快樂的話,那么我也會非常傷心。
我跑到公子面前說:“公子,鮮衣調皮躲起來了,她想看我們誰能先找到她,這樣吧,我去那邊找,你去…”我正要給他指向鮮衣離開的地方,卻不料天空燃起了煙火,我被興奮擁走的人群擠倒在地,我站起來身不由己地隨著人群游走,直到我看見前面提著燈籠正向我招手的公子,他笑著向我走來,原來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人海茫茫,但是他卻偏偏向我走來,那一刻,我知道,我小小的心再也無法自拔。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鮮衣雙眼腫得像只兔子,但是次日,她就告訴我她已經有了新的心上人。
有的時候我真的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以后就能變得足夠優秀,那樣我就有資格和公子并肩站在一起,但是一次驚險的意外使我的臉毀了,我從此不以真面目示人,性格變得更加冷靜。
公子常常親自端藥來看我,他總是試圖逗我開心,可我總是笑不出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終于,我成為了真正的上官驚弦,他,成為了今天的上官影。
有一天,我正在酒窖里試酒,偶然聽到下人私下的談論,新來的丫鬟篤定地說我以后很有可能成為仙湖山莊的女主人,那個時候,我甚至幻想過也許真的會有那么一天的來臨。
公子那日正巧出門在外,鮮衣扮作上官二少又在外面鬧了事情。郭明來通知我的時候,我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就出去找她了。
就是那天,一個叫白陌顏的女子出現在我們的世界里,一切都開始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女子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個普通人,她美麗又智慧,非凡的氣質宛如仙人。她說她是來尋人的,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過是以此為借口要留在公子的身邊罷了。
我曾經懷疑過她的身份,直到利用‘吐真言’知道了她的一切,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荒唐。原來她真的是仙人,而且她要找的那個人就是公子!
我沒有辦法明明知道陌顏的那些前塵往事還要阻止他們的結合,更何況那晚我見鮮衣對著她發了脾氣便將自己關在房中不再出來,那時候我才算真正明白,原來這么多年,我的妹妹鮮衣一直也在讓著我、護著我,她還是喜歡公子的。
我不知道后來陌顏為什么又突然動搖了對公子的決心,難道是因為那個和她名字一樣的人的出現?她不是歷經千辛萬苦才與公子走到了交心的地步了嗎?
我多次制造機會希望陌顏能夠把握,我多么希望公子能夠早日記起陌顏,那樣我的內心再也不必遭受折磨了,可惜我卻逐漸將自己推進了火坑。
一段四個人糾纏在一起的感情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我最終的選擇,只有放棄,我曾經耿耿于懷的容貌、身份都不再重要,我只希望一切快點恢復它的本來的面目,不要再戲弄我們這些轉瞬即逝的凡夫俗子。至于鮮衣,可憐的妹妹,我對她的關心總還不夠,我只能捧著一顆心與她共進退了。
在我有危險的時候,公子奮不顧身地來救我,在我受傷難過的時候他為我心疼,我自私地擁有了這么多,有時候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但是理智提醒我,如果我接受公子,鮮衣會難過,陌顏也會難過,那樣的話,我也會難過,但是如果我和公子從來就不曾有什么的話,就不會有人傷心難過。
最后,我與公子都選擇了逃避。
在云薇館的時候,陌顏戴上了夫人留給公子的銀鏈子,那個時候,我的心就和天上的雨水一般傷感纏綿,但是我卻又是開心的,因為這是我想要的結局。
我知道,陌顏獨自承受著某種痛苦,她可能是為了我而放棄了與公子的相認,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罪人,所以當公子將那條鏈子交到我的手中,告訴我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場戲時,我悲傷地拒絕了。
墨延那晚說的話,我默默地記在了心里,如果真的需要有人流血犧牲的話,那就讓我來吧,我不愿再承受了,我畢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
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原來,命運和我們開了一場殘忍的玩笑。
我的軀體還好好躺在床榻上,但是我的靈魂已經穿墻而出,我覺得自己全身都輕飄飄的,毫無存在感,夜色漸深,陰司宣判了我的最終歸處,我看見踏著濃霧而來的鬼差。
黑面轉眼就來到了我的面前,將一根紅繩系在我的手上,他說:“余驚弦,你的時辰到了,隨我們走吧。”
原來,我從出生起居注定姓余,我從來都不是上官家的人。
黑面見我不動,頗有些人情味地解釋說:“放心吧,好人是不會下地獄的。”
我不在乎這個,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他們身后。
走了沒多久,白面突然驚異地指著前方問黑面:“你看,前面還有個人!要不要一起帶回去?”
白面瞅了瞅黑暗中那個人的身影,情緒立刻緊張起來:“他是不能惹的,不在我們管轄范圍之內的事情就不要管,我們趕緊走吧。”
聽上去那個人很不一般,我好奇地向迷霧中望了一眼,看那衣衫和背影,不正是墨延嗎!難道他…
鬼差催促著我前行,我心中擔憂,只回頭匆匆多看了一眼,那個人的面部傷痕累累,但是眼睛卻像極了一個人——我家公子。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墨延已經消失在樹林里,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樣,那我們大家,就都太悲哀了。
我,無論是余驚弦,還是上官驚弦,這一生,悲傷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