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靜那小姑娘卻是可憐,爹娘都是不著調的主兒,外公然有兩分理性,但到底隔了輩分又隔了性別,也不好教導。
李欣想起那小姑娘嬌嬌切切的模樣,覺得跟她的小名兒一點兒都不搭調。
孫喜鵲怎么養閨女就養成這樣了呢?
李欣嘆了口氣,卻也無暇顧及孫家的事情。
明日便要去鎮上準備后日的搬遷,等著她操心的事兒還多著呢。
臨睡前揚兒卻過來了,要跟李欣說話。
李欣好不容易把悠悠哄睡,見揚兒眼巴巴地望著她,不由笑道:“進來吧,說話小聲點兒,要是把妹妹吵醒了,娘可不哄,你負責再把她給哄睡。”
揚兒如今年歲漸大,也知道了男女大防,跟李欣雖然關系親厚,卻也很少賴皮撒嬌。雖說他從前就不是那樣的孩子,但如今做起事情來卻更加成熟老練。親密的舉止甚少,就連對著李欣依賴的眼神也日漸少了,讓李欣又是欣慰又是惆悵。
揚兒靦腆地笑了笑,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先是看了看悠悠,然后才在李欣床沿邊的小凳子上坐了,望著李欣問:“娘,我們明日就去鎮上,以后就不回來了嗎?”
“還會回來的?!崩钚佬Φ溃毫忌岵坏迷蹅儸F在住的地方,等在鎮上住膩了,隨時都可以回來住的。”
揚兒一聽立馬高興了:“那太好了!康弟弟說不能跟我們一起去鎮上,我們都難過了好久。那要是我以后想康弟弟和村里的伙伴了·可以回來嗎?”
“當然?!崩钚烂嗣念^:“揚兒真是個念舊的好孩子。”
揚兒便臉色微紅地抿唇笑。
他性子一向靦腆。
頓了頓揚兒又遺憾道:“只是這會兒去鎮上,讀書倒是不好讀了。娘有幫揚兒尋新的學堂嗎?”
李欣點了點頭,嘆道:“這個倒是不用急,我去問過傅先生了,他說你功課學得很好,念書都念在前頭的,比你年長的同窗都沒你學得快呢,便是耽擱一月不學新的文章也沒問題,但要注意鞏固以往學過的·免得忘記。”
揚兒使勁點頭。
李欣又道:“咱們去鎮上,找學塾也是容易的,但要找個好一些的先生卻不大容易。鎮上很多學堂都是大戶人家開辦的私學,教書先生主要的目的是教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其余人家去念書只能是附學……這事兒爹娘還要仔細商量一下。
揚兒忙道:“那揚兒可以自己選嗎?”
李欣有些意外:“你知道有哪些教書先生嗎?怎么想著自己選私塾了?”
揚兒搖了搖頭:“不是的,娘,揚兒的意思是,娘要是看中了哪家的學塾,先別跟爹下定論,先跟揚兒說……”揚兒似乎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揚兒也想提前知道以后去的是什么樣的學塾,教揚兒的是什么樣的先生……”
李欣很高興揚兒小小年紀便有自己的主見,當然不會拒絕:“你能這般想很好,能自己拿主意,拿好的主意,以后才會更獨|立。就想從前你斬釘截鐵地說想學醫一樣,爹娘不也依了你的意思?”
李欣輕拍了拍揚兒的肩膀,笑容滿面:“揚兒也是個小男子漢了
揚兒舔舔唇,被李欣夸得不好意思,喝了口茶水·想起白日的事來禁不住問:“娘,今天見到的那個小姑娘真可憐,娘認識她的嗎?”
李欣怔了下:“揚兒怎么那么問?”
“娘心腸好·要是見誰可憐,少不得也要幫一把的……”揚兒偷偷看了看李欣的臉色,接著輕聲道:“我聽果子姐姐輕聲嘀咕的,說那小姑娘的親娘跟娘有嫌隙……”
李欣頓時皺了皺眉,揚兒怕李欣責怪果子,忙解釋道:“是我偷聽果子姐姐說的……”
“先生沒教你‘非禮勿聽,嗎?”李欣呵斥揚兒道:“聽了便聽了,背地里還跟將聽別人說的言語給露出來,你讓果子怎么想你?”
揚兒便低下頭·很是慚愧地道:“娘·揚兒錯了……”
李欣嘆了口氣:“你是男子漢,哪能聽別人的私下傳言?便是無意中聽到·你也要立刻回避。以后可記住了?”
揚兒道:“記住了?!?
瞧揚兒的樣子似乎還是放不下孫云靜的事,李欣頓了頓還是道:“你要是有什么疑問直接來問娘·娘若是覺得可以告訴你的,自然會告訴你,娘要是覺得不好告訴你的,你便是問遍了家中的人那又如何?”
李欣微微彎腰對揚兒說:“你果子姐姐說的倒是沒錯,但這并不是娘不理會她的原因?!?
“那是為何?”
“娘的確跟那小姑娘的親娘有嫌隙,但那是娘跟她親娘之間的事情,自然是賴不上這小姑娘。那小姑娘自有她的父母親人,又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娘要是插了一腳進去,指不定還被說居心叵測。”李欣認真地道:“揚兒你記住,在這世,為人雪中送炭自然是得人感激之事,但凡事總要考慮全面。東郭先生和蛇的故事娘講給你聽過的。做人要懷有一顆仁義之心,卻也不能不審時度勢,考慮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明白了嗎?”
揚兒似懂非懂,卻也認真地點了頭:“娘,揚兒記住了。”
“你還小,這些道理可以慢慢理會?!崩钚佬α诵Γ骸耙股盍耍€是早些去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揚兒聽話地對李欣道了晚安,又走到悠悠床邊輕輕親了她一下,方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日一早李欣便起身,收拾妥當打算去鎮上。關武、杏兒、花婆婆、小碧等人站在道上相送。
然而臨走前讓李欣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孫喜鵲披頭散發地沖了過來,厲聲指著李欣叫她毒婦。她身后跟著十來個人,都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瞧著便是來者不善。
李欣皺了眉頭,陳伯立刻吩咐人擋在前頭。
青丫抱著悠悠往馬車里縮了縮,驚道:“這是唱的哪一出??!”
果子性子沒有青丫沉穩,自在李欣身邊當丫鬟起,也從沒有被嚴厲呵斥過,也知道李欣是個好伺候的主子當即跳出來罵道:“你們是干什么的!要來找我們的茬不成!那誰!你為什么指著我們家夫人罵!”
李欣仲手攔了果子下去,關武見是孫喜鵲來找事兒,立馬沖在了最前頭,怒不可遏:“孫喜鵲!你這是做啥!”
“我做啥?李欣你個毒婦,你害我閨女!”
李欣眉頭皺得更深,還不待說話,果子又跳起來:“你閨女是誰?我家夫人都不認得!”
說話間的功夫,跟在孫喜鵲身后的人都陸陸續續地來了,趕在前頭的是刁老妖,他手里還拿著一把砍柴刀走到近前便高高舉起:“李欣!納命來!”
眼見刁老妖神情沖動,家中幾個長工立馬就擋在了前邊兒。
大部分長工都是荷花村的人,也是認識刁老妖和孫喜鵲的,對孫家和關家的那檔子事兒自然也知道一些。便有人道:“刁老妖,你這是做啥?關家和孫家早就沒關系了,你這會兒嚷嚷著要人性命前來找事兒,也不怕去衙門吃板子。”
瞧刁老妖的樣子那是真怒,李欣卻不明白他怒從何來。
轉念間想到孫喜鵲說她害她閨女,李欣更加是摸不著頭腦。
孫培也趕了上來,憎惡地望著李欣。
“你們孫家是怎么回事?”李欣立在馬車旁邊鎖眉問道:“孫喜鵲,你說我害你閨女,這話從何說起?”
“哼你還敢狡辯!”孫喜鵲當即大聲道:“你說你昨兒個是不是給了我閨女吃的?”
這是事實,李欣也不會說假話:“是,我巡視我家農田的時候看她在一邊兒瑟縮著,好像很餓的樣子,讓我丫鬟給了她一點兒零嘴兒吃?!?
“那就是了!你下毒害我閨女!”孫喜鵲厲聲喝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一片嘩然。
果子當即忍不住,站出來道:“你這婦人好生奇怪!你自己家閨女沒看好,大冷天兒讓她自己個兒跑出來不給她穿暖不給她吃飽我家夫人瞧她可憐才讓我給她點兒零嘴兒吃,這也是我家夫人好心腸沒成想你這婦人卻顛倒黑白,冤枉我家夫人!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家閨女本來就有病的,正好遇上這事兒,想拿你家閨女訛我家夫人吧!你是不是窮瘋了!”
果子這話說得刻薄,卻說到李欣心坎兒里去了。
她雖然確實是可憐孫云靜那孩子,但對她親娘孫喜鵲卻的確喜歡不起來。而且這番前來問責,刁老妖是怒發沖冠,孫喜鵲卻并沒有那么憤怒的樣子,瞧著倒像是要來看好戲似的。
只是這戲唱主角的可是她孫喜鵲啊……
關武得了果子的話,當即將孫喜鵲朝外一推:“你他娘的滾蛋!才消停了一段日子,你又來找事兒是不是?你自己閨女養不好要賴別人?果子制的零嘴兒小吃我們家人人都吃的,大家吃了都沒事兒,就你閨女吃了有事兒?真要下毒害人,害你家手無寸鐵連事兒都不懂的閨女有什么用!誰知道你閨女會在外邊兒,還專門下了毒喂她吃?放在哪兒都沒有這個理兒!”
孫喜鵲當即道:“誰知道你們家的人心是怎么長的!反正我閨女吃了你們家給的東西后就上吐下瀉,這會兒都還昏迷著,你們家不給我個說法,我們就跟你們沒完!”
孫喜鵲脖子一揚,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正要得意,眼睛卻忽然脫眶似的,定定地看在一處,然后驚怒道:“小碧,你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