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妥協(xié)
從暖閣向外走的清兒低首牽著盈月跨過門檻時,幾乎撞到了匆匆而來的胤禛的身上。
胤禛穿著朝服,因行色匆忙,微微有些低喘,此刻頓住腳步,調(diào)勻呼吸,近距離的俯視著清兒,一雙黑曈亮晶晶的盛滿了思念。清兒看清是他後,斂去面上的溫柔,扳著粉面沒有說話,牽著盈月邁向側(cè)旁,從胤禛的身旁走了過去,胤禛也轉(zhuǎn)身跟了上來。
“清兒,你的身體好些了嗎?”胤禛的音調(diào)是溫柔的。
清兒沒有停頓,繼續(xù)前走。“多謝王爺關心,清兒很好,不勞惦記。”
胤禛聽她如此說話,止住腳步,扯住她的衣袖,急道:“什麼叫‘不勞惦記’?這些年,我日夜惦記著你,你還說‘不勞惦記’?你的心可真夠冷、真夠狠的啊,清兒!可是你的冷,你的狠只是對我,別人怎麼傷你,你都無所謂,只有我,你是再不會原諒了,是吧?”
清兒站住腳步,胳臂向懷裡縮,收回胤禛手裡的衣袖,然後冷冷的說:“王爺,我說過了,傷害我怎麼著都成,只是不要傷害我在意的人!鳳凰,她是我在意的人。”
胤禛低低的冷笑道:“好!好!如果我娶了她就是不傷害你,那我娶她!”
那天在九貝勒府被蘭婷告之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時,他隱隱約約猜到了清兒的意思,匆忙之下調(diào)動自己的隱身護衛(wèi)巴漢格隆,才查清了清兒的去向。待他趕到胡府時,胡府靜謐無聲,全不似有事情發(fā)生的樣子。
“八阿哥和八福晉被皇上傳到了宮裡,因爲九福晉暈迷,九阿哥沒有去宮裡,在這裡陪著九福晉。”巴漢格隆在他的耳邊低低的彙報,他聽得心裡竟生出了濃濃的悲涼,她又病了麼?又病了啊!此刻,真希望自己在她的身旁,親手照顧她。真希望自己能把她的身體養(yǎng)得壯實些,從此後遠離病痛。可是她是九福晉!不是他雍親王的福晉,她除卻是他的弟婦這層關係外,再沒有另外更親密的關係了。他想去看視她,想去關心她,想去陪伴他,想保護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任何的立場!又想及京郊梅林那次自己親手照顧生病的清兒,心頭漸漸溫熱,淚眼婆娑,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了吧?清兒!
他握緊拳頭,擊在院牆上,任熱血染紅了衣袍。
天空颳起冷風,卻沒有他的心冷,她這麼個多病的身子,叫他怎麼能放得下心來啊!清兒,千萬要好起來,千萬不要就這樣離開我!沒有你,我便沒有了夢想。我所做的一切,便沒有了任何的意義。清兒,你放心吧,我會替你報仇的,郭絡羅娜英,她不會再傷害到你了。傷害你的人,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了!
當夜,如果不是蘭婷警覺,制止了他,大清只怕從此後就真的沒有了郭絡羅娜英了。
蘭婷說的對:如果不想再讓清兒受傷,就不要除去娜英,如果娜英有了不測,清兒是最大的嫌疑,恐怕到時候,皇阿瑪會懷疑是清兒所爲的。
因爲不想再讓她受傷,不想再讓她傷神,他來見她,告訴她,他願意娶鳳凰。儘管他不愛鳳凰,但是爲了她,他願意娶鳳凰!這是他現(xiàn)在能爲清兒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讓清兒不再愧對鳳凰,是他做的,就由他來承受吧!
清兒甩開袖子,向前邁步:“不用了。鳳凰她從沒有想過嫁給你,你們一個不願娶一個不願嫁,原本就只有我一個人在一廂情願!”
胤禛微微一笑,儘量說得清鬆:“清兒,是她既不願意嫁我,可不是我不願意娶她。清兒,你可不能再生我的氣了!”
清兒扭回頭,不情願的說:“是,清兒以後再不會生王爺?shù)臍饬耍鯛敽米撸 比会釥恐吕^續(xù)向前走。
盈月頭上帶著一個花環(huán),悶悶不樂的任額娘牽著向前走。出來這半天,額娘都沒有好好的和自己玩,只顧著和旁人說話了,剛纔是皇奶奶,現(xiàn)在又是四伯伯,唉,大人還真是麻煩,爲什麼不能在一起開開心心的玩遊戲呢,偏要這麼愁眉苦臉的說話麼!
回頭看向四伯伯,見他駐止腳步,正可憐兮兮的望向自己和額娘,額娘似無所覺,不由得悄聲對額娘說:“額娘,四伯伯沒有跟上來!”
清兒也悄聲說:“月兒,四伯伯還有事情要做,不和我們一起走了,月兒乖,快走吧!”
“清兒,我不會讓你白白的受傷害的,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爲你討回公道!”聲音不大,語音裡的恨意和果決卻讓清兒止住腳步,回首再看,說話的人卻已邁著大步向相反方向走了,只留下一個堅決剛毅的背影。
下朝後,胤禟和胤俄、胤禎來宜妃宮裡看清兒,與宜妃說了會兒話,然後三人來到花園接清兒。前方迎面走來的是胤禛,三人走近前,停下腳步,斂首恭腰叫了聲:“四哥!”,胤禛也迎向三人,口中呼應:“是九弟,十弟,十四弟呀!”,
“四哥也來賞花麼?”胤禟笑呵呵的問,眼睛掃向胤禛的雙眼。胤禛已收起眼底的落寞,將淺笑擺上冷麪。
“是啊,出來鬆散一下,九弟可是在找清兒?她在那邊!哥哥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衝三位弟弟微一點頭,胤禛邁開腳步。
“好,四哥慢走。”胤禟的俊面上笑意不改,越發(fā)恭敬。
三人側(cè)身讓出路來,與胤禛交錯而過,背道而行。
三人再向花園裡行,見一株海棠樹下,清兒坐在石墩上,盈月正將手中的海棠花往清兒的頭上戴,邊戴邊說:“額娘,你的頭髮亂了。”手裡拿著海棠花兀自向髮髻裡插,卻怎麼也插不好,一次次的拔起又再插。
“噢,亂了啊,那我們不戴了好不好?”清兒柔聲說。
“嗯,不要,我要給額娘戴。”盈月邊搖頭邊說:“額娘給我戴了,我也要給額娘戴!”
“那好吧,月兒,我們拿著這朵花回府去再戴,好不好,一會兒你阿瑪就來接我們回府了。”
“額娘,我們這就找阿瑪去吧!”月兒上來牽清兒的手。
“清兒!盈月!”胤禟出聲招呼妻女。
“阿瑪!”盈月循著聲音看到了胤禟,然後向他奔去,清兒也站直起身子。
胤禟俯身抱起女兒,然後走向清兒。
“十弟、十四弟!”清兒向兩人打招呼。
“清兒,你今兒要回府去麼?”胤俄問。
“嗯,清兒,你身子可大好了?”胤禎也問道。
“嗯,大好了。胤禟,我想回府了。”轉(zhuǎn)移視線,不意外的看到胤禟的一臉溫柔,清兒也回以微笑。
“月兒,阿瑪幫你給額娘戴上花好不好?”胤禟看著女兒笑說。
“好啊,阿瑪給額娘戴。”盈月將花放入胤禟伸開的掌中。
胤禟放下盈月,拿起花爲清兒別在鬢邊,再看清兒時,嘴角泛笑:“月兒,額娘好美,是不是?”
“恩,額娘最美了!”盈月拍著小手歡跳。
“額娘沒有月兒美。”清兒看著胤禟,想起盈月剛出生的時候,胤禟對盈月大清第一美女的稱謂,不由得低頭淺笑。
“阿瑪,額娘說我們今天回府去,是不是?”月兒扯著只顧著看額孃的阿瑪?shù)囊滦洌瑔柕馈?
“好,我們現(xiàn)在去向太后和額娘、皇阿瑪辭行,然後就回府。”胤禟喜形於色,牽起清兒的手。
“月兒,來,叔叔抱!”胤禎俯身抱起月兒。
“十四叔,我想和弘春、弘明哥哥玩,好不好?”弘明和弘春是胤禎的兒子,弘明和盈月同是四十四年出生的,弘春大他們兩歲,三個人經(jīng)常一起玩,這些日子盈月在宮中,許久未見到兩人,現(xiàn)在見了胤禎,就想到了兩人。
“好啊,月兒,十四叔帶你去找哥哥們,好不好?”胤禎掃了眼前面和清兒並肩而行的胤禟,然後望著盈月笑說。
“十四叔,阿瑪不會同意的。”盈月望著胤禟的背影搖頭。胤禟頓住腳步,回頭說:“月兒,讓哥哥們來我們府裡玩也一樣的,是不是?”清兒看著胤禟緊張的樣子,心裡不以爲然,面上卻是帶著淺笑不語。
胤俄和胤禎面面相視,均是一笑搖頭。胤禎說:“清兒,九哥寶貝著月兒呢,一天不見都不行,爲了這,也不知道鬧出多少的笑話了。”
“胡說啊,十四弟,這段日子月兒可沒在我身邊啊!”胤禟反駁道。
“你還好意思說?九哥!你每天從下了朝就膩在娘娘宮裡陪清兒,月兒和在你身邊根本沒有什麼區(qū)別!”胤俄笑著說道,胤禟難爲情的看了眼清兒,觸目所及的是清兒眼中的瞭然,不由得握緊清兒的手說:“她是我們的女兒,清兒,爲了她,你可沒少吃苦!”
想及當年懷著盈月時,胤禟對自己的緊張和關懷,又想及生產(chǎn)古月和明月前後發(fā)生的事情和回來之後發(fā)生的這麼多的事情,面色一黯,垂下眼瞼。
“那兩個小子到了!”看到清兒如此神色,胤禟心裡實在難忍。“昨兒到的,本來想告訴你的,偏巧你也要回府了,一會我們一起去看他們吧。”
“他們,在哪?”清兒顫聲追問。
“胡府!”
“那我們先去胡府。”
“好!”
胤禟攜著清兒向前走,兩人不由得都加快了腳步。
古月、明月,額娘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