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袁無忌一震, 沒想到他竟然會用如此輕松的語調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來。

“值得嗎？”寧愿舍去名望和榮耀，換如此平淡的生活，他的確不能理解。

“無所謂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或不愿?！鄙瞎匐S云仍是一臉淡然的輕笑, 能從此歸隱山林這是他的福氣, 只盼此時能長久。

袁無忌沉默了, 他不明白, 也一直想不通, 為何他要這么做，家國繁榮，民族大義, 這都是他教給自己的，但如此卻是他自己先忘了。縱使皇上終有一日容他不得, 但也絕不是此時, 為何他不等到那日？是什么理由使他寧愿過著如此粗茶淡飯的生活, 也要留在此處。

“先生當真執意如此？”他緊了緊身側的手，一邊是昔日恩師, 一邊是皇命難違。他到底敢如何決擇？

上官隨云不語，卻是淡淡的看著他，如往常一樣笑得如臨春風，卻讓人覺得有莫明的迫力，答案是那般的堅定, 且不容易拒絕。

“那清遠只好……得罪了！”咬了咬牙, 袁無忌壓下滿心的罪惡感, 沒想到他們再次重逢竟是兵戎相見。

他上前一步, 正要拿人。門卻在此時適時的開了, 一抹紅色的俏麗身影緩步而入，手提菜籃, 似是冰涼的語調卻又帶著點柔情：“相公，我回……”

見到屋內有人，嫵笛到口的話又停了住，仔細一看廳中之人，長身立正，身著藍色長衫，卻隱隱透著絲不卓的威嚴，不禁皺了皺眉，詢問的看向上官隨云。

見來人是她，上官隨云一改剛剛的風淡云輕，緩緩的展開笑顏，一如月光散下的芳華，耀得人移不開眼睛。整個人似是蒙上了一層白色的光輝，渾身都透著歡欣。

袁無忌一時驚呆了，看得忘了眨眼。先生是愛笑的，他一向知道，無論何時，他臉上的笑容從未退卻過。就算是身臨險境也一樣，那笑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標志，是他的一部分，是他從不夸大的自信。但他卻從未見他如此刻一般笑過，不再是牽動嘴角，笑眼盈盈渾然天成。卻像是從心底透出來的歡喜，自然溢出，不是裝飾在臉上的面具，而是真心的歡笑。

“回來了？”上官隨云習慣性的迎了上去，接過她手中的籃子，看看里面的菜色，嘴角的笑意延深，總算不再是蘿卜青菜了。隨手抹去她額間的汗水，柔聲開口：“累了嗎？”

嫵笛愣了一愣，這才退開一步，帶著點埋怨的輕瞪了他一眼，有外人在呢，隨即又紅了臉。

“有客人？”她輕問。

上官隨云撫向她額間的手頓了頓，笑容緩了一下，隨即收回，輕聲的回應：“對呀！”看向一邊袁無忌，又不自覺的拉住一旁妻子的手。卻沒有進一步解釋對方來歷的打算。

眉間打了一層層的死結，袁無忌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決定。但此時的他，又怎知如果決定。轉頭看向一邊一臉冷色的嫵笛，他聽怡親王說過，先生已經娶妻，就是眼前這位嗎？他并瞧不出來有何特殊之處，但卻為何能使先生一見著她，就露出那樣的笑容。似是……似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的她重要。

嫵笛也暗自打量著這人，他像是被什么困擾，身側的手已經松緊了多次，卻始終遲遲不見下一步動作，心下不禁警慎起來，看來這人不止是客人那么簡單。

“先生……不悔嗎？”猶豫再三，袁無忌似是下定了決心，沉聲問道。

上官隨云釋然的一笑，執起旁邊之人的手，看向她仍是帶著疑問的眼里，一字一句道：“此生無悔亦無憾！”

短短幾個字，卻清晰的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里，似是玉珠落地，叮咚有聲。袁無忌先是一愣，掙扎了半會，隨之又輕笑出聲：“罷罷罷！”他竟然已經決定，自己再怎么說也是無益。嘆著氣，輕搖了搖頭，一臉挽措的看向對方之人。似是想把他的樣子永記在心里。

輕閉上眼，再猛的睜開，一掃之前的迷茫，雙手抱拳一派認真的道：“上官大夫，在下奉命尋找一人，名喚清風，不問可曾見過？”

上官隨云了然的一笑，卻也是意料中事，回身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由是笑意加深“不曾！”

“那在下謝過上官大夫的款待，清遠急著趕路，就此別過！”說著中規中矩的行了個禮，轉身急腳而去，步伐堅定，直至消失在兩人眼際，亦不曾回頭。

嫵笛看著那人走遠，滿心的疑惑，那人明明與相公是相識的，但為何如此生疏，他所尋的清風又是何人？

“相公，我們要離開了嗎？”輕聲開口，傳入耳際的聲音卻連自己也嚇一跳，里面竟有那多的不舍。

一雙大手環過她的腰際，帶著溫和的體溫，頓時撫平了她的不安。

“不用！”他輕聲開口道，知道她已經察覺對方來此的目的“清遠是個好人！”亦是聰明人，他剛剛說不悔的時候，就已經表明心意，如果他決意讓他回京，唯有誓死不從。而他這所以那般問，就是已經妥協。

“可是……”她仍舊是有些擔心，雖然他從不提要躲的是什么人，卻隱約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必和那人有關。

“地里的花生，不是還沒熟嗎？”他輕笑著帶著絲玩味的口氣“我們一起等它熟了，如何？”

她還想說些什么，卻見他一臉的淡定，到口的話，又收住了，只是緩緩的點著頭。

“小三，你用不著擔心什么？”輕拉過她的身子，貼著她的耳側輕喃著：“沒事，有我，有你，這樣便足夠了?！鄙钗豢跉猓勚l間的紛芳，他想要驅走她所有的不安。

卻在聞那味道時臉上瞬間變色，這香味……，猛的回過身，拉開身側的人。暴睜著眼睛，一臉焦急的問：“小三，你遇到過誰？”他一臉的激動，臉上毫無血絲，雙眉緊皺在一起，抓著她的手更是緊得生痛。

“相公？”嫵笛一臉的不明，他為何如此激動。

“告訴我！”上官隨云大吼著出聲。

嫵笛又是一愣，從不曾見他如此的反常，到底是何事：“先前在街上，有遇到一個白衣女子?！?

“她和你說了什么？”

“只是邀我領路，我未允！”嫵笛繼續道。

“她可曾與你說過什么？”

“只是……自稱藍若夢！”

“藍若夢……”上官隨云喃喃的念這個名，眼神卻漸漸深淵起來。松開嫵笛的手臂，快速從懷里掏出一瓶藥丸，倒出一粒：“小三，你把這個吃下去?！?

嫵笛仍是不明白，卻也是依言接過吞下。

見她吃下藥，上官隨云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眉心卻皺得更緊了。看向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臉上卻是化不開的愁緒。而且還有越來越濃的趨勢。

“何事？”嫵笛輕問出聲。

他這才回過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卻仍是皺緊著眉頭，不待她再次開口詢問，卻猛然擁她入懷，緊扣在懷里，像是要把她嵌進身體里一般，越來越緊。如若自己在這世間，還有什么需要害怕的話，那只有懷中之人，僅有她，他想永遠珍惜。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她一絲一毫，即使那人是……

“小三！”聲音低沉，像是隔著千層“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嫵笛一驚，瞪大著眼睛，更加的不明白。卻驚訝的感覺到那雙緊繞著自己的手，竟在輕顫著。

半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