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們現在一味地互相指責其實根本沒什麼用,事已至此,他們更該想想接下來怎麼辦?
到底要不要想法子和大院改善關係?可怎麼改善?難道還讓他們這一干長輩們去給雲景灝賠不是?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在座的比雲景灝年長的人臉色就不太好看,牴觸和不樂意都清楚地寫在了臉上,包括老太太。
雲老爺子沉聲道:“成績說得有道理,便是不算上成輝之前那事,景灝這些年在家裡怕也未必和我們有多深的感情。”
原因如何家裡人都有數,老老少少地許多年來一直漠視雲景灝,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云景灝發達了,這些舊事就難免如鯁在喉。
趙氏立刻說道:“爹說的對,所以還是不要去吃力不討好地和他賠什麼不是了,他媳婦性子也厲害,說不定不但不知足,還會給我們臉色看。”
老太太惡狠狠地瞪了趙氏一眼,喝道:“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還嫌害家裡害的不夠?閉嘴吧!”
趙氏悻悻的挨靠著雲德順低下頭,心裡對雲景灝更加厭惡。
王氏滿臉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焦急道:“那現在怎麼辦?去討好他們不行,當沒這回事也不成啊!”明知道雲景灝那裡有好處,還可能是大好處沾,卻什麼都不做?
“其實,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馬氏看上去有些遲疑。
“孫媳婦,你有什麼話說!趕緊幫我們出出主意!”老太太趕緊拉著馬氏的手期盼地看著她。
“不錯!兒媳婦你出身比我們好,懂得也比我們多,肯定有法子吧。”張氏也將希望放到了馬氏身上。
馬氏安撫地對長輩們笑了笑,才悠悠地說:“景灝大伯和家裡關係不好既然已經是事實無從改變,那麼我們不如換一個思路去想。”
“怎麼換?”雲家人一臉茫然。
“他那些人脈想來也是積攢不易,即便是卸甲歸田了,就那麼浪費了也是可惜,夫君能做到今天這一步,甚至能夠繼續讀書考取功名,都是因爲家裡人的看重,和家人的感情自然深厚無比,也希望諸親能過上好日子,既然如此,何不想辦法讓景灝大伯將他那些人脈給我夫君使?讓他日後的仕途更夠更加平坦?”
如果事情辦得順利,說不定連她爹都能跟著沾光,至少她嫁過來之前,她爹也不會想到,看似只是泥腿子的雲家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厲害的親人。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張氏大喜過望。
老爺子老太太也彷彿被馬氏打開了一個新思路一樣臉上豁然開朗。
誠然,雲景灝曾混到那麼高的成就確實讓他們很震驚,可說到底,他們對這個大孫子不喜歡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因爲這件事就忽然又喜歡上了。
比起雲景灝,肯定還是雲成耀更得他們的心意。
“不過景灝自從分了家性子就變得比以前厲害了不少,多半都是他媳婦給吹得枕邊風,想讓他幫襯成耀怕也不太容易,還得想想具體怎麼辦。”王氏說道。
其他人也認同地點頭,但不管怎麼說,總算也有了個努力的方向,這心裡頭還是輕鬆了不少,老太太更是來了勁頭又開始不滿地抱怨起來:“要說他也是個蠢的!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好容易當了個官,居然又跑回來種田,不知道怎麼想的!”
王氏胡亂猜測道:“會不會是在軍中犯了什麼錯被貶斥的?”
“有可能!這當官也要討好上級,會拍馬屁,多說點好聽的話,就他那榆木腦袋在家的時候成天屁都放不出來一個,哪裡懂得官場的那些門道。”老太太說得煞有其事,卻不想想,軍營裡的那一套和文官的官場根本不是一回事。
真的嘴皮子利索,只懂得拍馬屁,這樣的人在軍營裡只會被人看不起。
馬氏對婆家這種慣性遍地雲景灝的態度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保持沉默,一邊想沾人家的光一邊又總是下意識地貶低人家,她只感覺尷尬癥都犯了。
聽她們越說越來勁,也沒個要停的意思,才趕緊又提醒了一句,“景灝大伯以前的事情是不是應該傳信給夫君說一聲,讓他心裡有個底。”
雲家人這才恍然驚醒過來,老太太點名讓雲成祖去縣城一趟,後者也挺樂意,因爲每次去跑腿的時候家裡都會給點錢。
雲成耀知道主意是馬氏出的以後如何對妻子越發滿意暫且先不提,回到大院那邊。
神秘來客進入堂屋坐下後,剛喝了兩杯茶便迫不及待地開口道:“方纔是我唐突了,我名閆景承,來自京城,原本此次前來只是聽聞曾經在邊關戰場上立下不少功勞的雲千總在此,欲來拜訪一番,卻沒想到……”沒想到雲景灝竟是長得這般容貌!
洛錦繡的注意力被閆景承的名字所吸引,腦子裡不由自主地便想得多了些。
比如,這男人長得和她家男人很像,而云景灝當初的名字,又似乎是他娘給取的,這裡面是否有什麼聯繫?
“你方纔爲什麼叫我家男人‘姑姑’?”閆景承和她家男人有沒有關係,一問便知。
閆景承目光始終落在神色淡淡的雲景灝身上,嘆了口氣,和雲景灝頗爲相似的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此事說來話長。”
洛錦繡脫口道:“那就長話短說。”
閆景承表情微頓,雲景灝卻微微勾起脣角,神色間染上一抹笑意,緊接著想到此人可能的身份,又微微沉下心。
閆景承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道來:“二十幾年前,當時我還未出生,事情都是後來聽家中長輩所提,據說當年朝中有人忌憚祖父功高震主,想打擊我們閆家,暗中派人將我姑姑,也是祖父唯一的小女兒綁走,當時祖父雷霆震怒,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尋找,卻皆無所獲,很多人都說,姑姑怕是早就喪命,唯有祖父不願意相信,失蹤不曾放棄,這一找便是二十多年過去。”
洛錦繡明顯感覺到身邊的人情緒波動不小,一隻手無聲地伸過去握住了雲景灝的手,後者並不曾扭頭看她,卻將手掌翻過來與她十指緊扣。
“這二十多年來其實也找到過不少疑似姑姑的人,或是從其他人口中收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但最終都失望而歸,當年的政敵已經被祖父徹底打壓下去,下場很慘,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讓祖父和祖母重新找回心愛的女兒,祖母至此落下心病,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不好。”
閆景承想到家中長輩們每每逢年過節時提到那位素未謀面的姑姑時的黯然和痛苦,情緒也跟著低落起來,但想到雲景灝,又再次打起精神。
“方纔見到雲千總的樣子時,我也非常震驚,家中一直掛著祖父親自畫的姑姑的畫像,雲千總的容貌,與姑姑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以前有幾次得到消息去找人時他都沒有過什麼感覺,但這一次,看到雲景灝時他心中卻油然而生一種難以形容的親近之感,正是這種感覺,讓他幾乎篤定,對方一定和姑姑有關!
按照年紀,或許正是姑姑的兒子!
“冒昧問一句,不知雲千總的母親姓甚名誰,來自哪裡?”之前他雖然也瞭解一些關於雲景灝的事,但大多是在戰場上的功績,家中之事也就是據說和家人關係不好,回鄉成親沒多久就和家裡人分了家單過。
雲景灝沉默片刻,才道:“我娘在我五歲那年便已經故去了。”
閆景承心頭微震,一臉難以掩飾的失落,“……是嗎。”
其實他隱約也有些預感,或者說,家裡人雖然一直懷揣著希望,心底深處卻都明白,姑姑若是真的生還,不可能二十多年都一直不回家。
“雲千總可否方便告知關於令堂的事情?”閆景承誠懇地問道。
雲景灝面上浮現出幾分追思,淡淡道:“我對我孃的記憶並不多,關於她的來歷只是聽家裡人,還有我爹,村裡的人偶爾提過兩句,據說當年我娘是逃避盜匪無意中來到上溪村,被我爹救下,因爲磕到了頭,忘記了許多以前的事情,但從談吐還有當時穿的衣服看得出,出身應該不錯。”
磕到了頭……閆景承一臉恍然,難怪姑姑一直不曾回家,原來竟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
“因爲失去記憶無依無靠,暫時在雲家住下,沒多久,便爲了報答我爹嫁入了雲家,之後又生下我,因身體一直不太好,雲家人也不太喜歡她,家裡很多家務都要由她來做,最後積勞成疾便病死了。”
閆景承面色大變,眼底裡也猛地迸發出一股怒氣和銳意!
他的姑姑本該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被家人疼愛,嫁給門當戶對又對她好的人家,雲家竟敢如此對待姑姑!?
洛錦繡看出他是真的爲她已故的婆婆感到憤怒,毫不客氣地繼續給雲家上眼藥爆猛料,“景灝當初之所以去服兵役,也是因爲雲家人一直不待見他,他爹再娶後的繼室也暗地裡使絆子,家裡明明有錢卻不願意拿出來,非要逼走他,若不是他運氣好,或許早就死在戰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