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千萬不要試圖和一個胡攪蠻纏的女人講道理,因為她根本聽不進去。
半個時辰后,王宿終究沒能勸服孟夏,哭喪著臉去大牢里將簫忘書恭恭敬敬地請了過來:“孟小姐,我把蕭太醫(yī)帶來了。”
孟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這里也沒你什么事了,啟程前再來叫我。”
“是。”王宿是真不想面對孟夏了,一看孟夏揮手,當即應(yīng)了一聲,飛快地便退了下去。
簫忘書見狀這才輕輕嘆了一口氣:“你不該回來的。”
孟夏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簫忘書,除了有些疲倦和狼狽外,身上并無動用過刑罰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沒事就好,至于我反正也回來了,再說這些話也無用了。”
“你知道……”
不等簫忘書開口,孟夏便直直地對上了他的眼睛鄭重道:“我知道,他將你關(guān)起來是引我回來的幌子,他不會真的將你怎么樣。也知道那些客棧里議論這些的人可能也是他故意安排的,為的就是要我知道這個消息。”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么還要回來?”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敢拿萬一來賭。萬一你真的被處罰呢?萬一你真的會因為我而死呢?我賭不起。”
簫忘書聞言心里一暖,面上卻是輕嘆了一句:“真傻啊。”
“你不也是嗎?”
簫忘書自然知曉孟夏是指他放她離開還準備了盤纏的事情,不由得笑了笑應(yīng)道:“是啊,真傻。”
“我啊,是自己決定要去都城的,你不用太在意。”
“嗯?”
“想要去親眼看看自己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曾經(jīng)認識的人。我想通了,我之前總是執(zhí)著于現(xiàn)在,而不肯去接受自己的過去,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這樣下去也許有一天我會做下讓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所以,我要回去,回到孟夏應(yīng)該在的地方去。”孟夏說完,自己的拳頭慢慢握緊,眼睛里帶著坦然而驕傲的光芒,讓人移不開眼。
“孟夏,你要知道過去也許會有很多讓你痛苦不堪的事情。”
“即使如此,那也是我的過去,不管是如何的回憶都是組成一個完整的我的重要部分,不能因為痛苦便去逃避。”
“嗯,孟夏,你很勇敢。”簫忘書淡淡一笑:“我遇到過很多失憶的人,他們都覺得過去很可怕,越接觸越可怕,從而將自己蜷縮在自己那小小的世界里,不愿意再去碰觸過去。”
孟夏聞言得意的一笑:“那是,誰能和我比啊。”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半個時辰,王宿終于擦著額上的汗跑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望著孟夏搓了搓手道:“孟小姐,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東西也都收拾好了,您看還有什么需要帶的嗎?”
“我倒是沒什么了,忘書你呢?”
“我去屋里取了藥箱就好。”
“那行,那就準備出發(fā)吧。”
“好。”
待簫忘書拎了藥箱出來后,車隊便終于正式啟程,向著都
城而去。
等著孟夏的馬車到達都城的時候,已是多日后,都城的桃花已經(jīng)發(fā)了花蕊。
孟夏掀開一側(cè)車簾望了一眼在和城門守衛(wèi)交談的宮人,只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孟小姐?”見孟夏發(fā)呆,隨侍的丫鬟小雅忙開口喚了一句。
“怎么了?”孟夏回過神來。
“沒事,就是看小姐您的表情有些不對,奴婢這才……”
“表情?我剛才是怎樣的表情?”
“好像非常懷念,卻又十分悲傷的模樣。”
孟夏聞言長長舒出一口氣,一時間卻又有點想不起來自己剛才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會露出如此表情來。只好招呼了小雅一聲道:“去告訴他們,我今日不想入宮,我想回孟府。”
“可是陛下的旨意……”
“他只說了要我入宮,并未說要我現(xiàn)在就入宮。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對嗎?”
小雅愣了愣,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在簫忘書正好走過來查看這邊的情況,聽到這話便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告訴他,今日你便先回孟府吧。”
“蕭太醫(yī)好。”小雅見狀趕忙行了一禮。
孟夏勾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忘書,謝了。”
簫忘書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承了孟夏的道謝,隨即又快步走到宮人面前說了些什么,那宮人聞言還詫異的轉(zhuǎn)過了頭看了好幾眼孟夏所在的馬車,最終很是勉強地點了點頭。
馬車再次行進,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孟夏終于聽得車夫說了一句:“到了。”
小雅聞聲慌忙掀開了車簾,然后扶著孟夏踩著小凳款款走下馬車。
“孟小姐,這里便是您的家——孟府了。”
孟夏沒有說話,只是細細地打量著這座宅子,因為并未鄰近主街道,門前顯得很是清冷,灰瓦白墻,看起來樸素之極。
而簫忘書此時也走到了孟夏身邊,見她定定地望著孟府的牌匾開口道:“孟府二字是阿尋寫上去的。孟府在那場大火之中化為焦土,按理說應(yīng)當由朝廷將這座府邸收回,再由內(nèi)廷司進行分配。可阿尋卻不顧這些,親自問內(nèi)廷司討要了許久,最后以自己一座別院來抵,才將這府邸拿了回來,他囑咐工匠按照孟府以前的樣子重新修繕,這宅子雖無其他宅邸恢弘,可這里面的心意卻比任何宅子都多。”
孟夏的表情微微有些動容,半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不知道為何明明已經(jīng)到了門口,我卻有些怕了,一時間竟是不敢進去。”
“宅子里的東西阿尋吩咐過下人一切照舊,你不在的一年里也未改變過分毫,不用擔(dān)心。”
“會有故人在嗎?”
簫忘書怔了片刻這才回道:“還是你離開前的那些人,只是你最親近的小周和趙毅已經(jīng)不在,也不知他二人現(xiàn)在在何處。”
孟夏在聽到某個名字時,眉頭忽然挑了挑,唇角下意識地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卻很快壓了下來:“走吧,進去看看。”
“嗯。”
一行人往著府里走去,府里眾人皆是提前得了消息,此時見孟夏回來都是驚喜萬分,紛紛向著孟夏打著招呼。
將孟夏送回了院落之后,簫忘書這才帶著宮人匆匆離開。孟夏對自己的家可謂是好奇的很,幾乎片刻未歇便在屋子里轉(zhuǎn)悠打量起來。
抽屜里有許多精細的武器圖紙,卻是現(xiàn)在的孟夏完全沒有印象的東西。將圖紙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孟夏發(fā)現(xiàn)自己明明沒有相關(guān)記憶,卻還是能看得明白:“還真是我畫的啊。”
隨即孟夏又在書桌上翻了翻,卻是翻到了許多書信,而每一封都是寫給陸尋的。
孟夏隨手展開一封,卻見信上寫道:“阿尋,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你身上帶著微弱的光芒,可你忽然走了,無論我如何喊叫挽留,你都未停下腳步,你越走越遠,光越來越弱,然后獨留我一個人伸出黑暗之中。幸好,這只是一個夢。”
“我以前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的嗎?”孟夏有些無語和接受不能地抽了抽嘴角。
就在這時,孟夏卻發(fā)現(xiàn)信紙最下方還有一行不同的筆跡,寫著:“小夏,夢總是反的。你看,是你越走越遠而將我獨留在了黑暗之中,而這,并不是夢。”
雖然沒有落款,可是孟夏就是知道這是陸尋的筆跡。
孟夏輕聲嘆了一口氣,又將其他幾封信一一拆開,卻發(fā)現(xiàn)這上面均有陸尋的筆跡,這些她過去未曾送出去的書信,卻終是寄到了他的心里。
直到孟夏看到最后那封信上的那句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心弦驀地被觸動,似有什么東西即將復(fù)蘇一般。
“孟小姐,有客人找您。”孟夏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聽得小雅敲門道。
“知道了,先請去花廳吧。”
“是。”
孟夏將信鄭重折好,重新收回了抽屜里,這才開門走了出去,招過一邊的丫鬟問道:“可知客人是誰?”
“是蕭悅姑娘。”
“蕭悅?和我關(guān)系很好嗎?”孟夏實在想不起自己認識這么一個人,不過在聽到她的姓氏時愣了一下。
那丫鬟聞言踟躕了片刻,最終還是實話實說道:“很早之前還不錯,可她有一次過來府上,當時你和她發(fā)生了些不愉快,她還害得你落水生病了,病一直未曾好。而且我聽別人說,主子您之所以會失蹤也跟她脫不了關(guān)系。我們府里的人都很討厭她。”
“哦?她和簫忘書是什么關(guān)系?”
“是蕭神醫(yī)的義妹,不過主子失蹤后蕭神醫(yī)便著令她搬出了藥廬,二人基本沒了往來。”
孟夏摸著下巴想了想:“我倒要看看這個蕭悅此時找來又想要做些什么。帶路去花廳。”
“是。”
丫鬟帶著孟夏抵達花廳時,蕭悅已經(jīng)坐在一邊的座上喝茶了。如今的蕭悅比之一年前瘦了許多,纖弱,楚楚可憐,還帶著一股別樣的憂愁,很是讓人不禁心生憐愛。
孟夏看著眼前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子,不由得皺了皺眉:“蕭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