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筆信?里面會寫著什么?
陳書有些麻木地接過那封信,看著它,許久都不敢拆開。但是最終還是用幾乎顫抖起來的手,打開了沒有上封的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一張白紙。
“姐姐:奶奶的兩萬塊手術費唐友蓮哥哥已經幫你送來了,可以做手術了。謝謝。還有事后林林總總的一萬多藥費,唐友蓮哥哥也幫著墊付了。要是有空就回家吧,爸爸現在很想見你,奶奶也想你。”
陳書的臉瞬間蒼白。
原本她做了非常壞的打算,才拆開了信封——家里出事了,弟弟惹事了,親人去了……種種種種,她告訴自己,哪怕出了天大的事情,都要保持冷靜,并且在這個時候,把保護自己放在第一位。
但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況……她幾乎看到命運之神對她露出的獰笑。
她奶奶病了,而且應該是重病;雖然家族里面,她還有兩個伯伯,而且那兩個伯伯的家里情況要比她家好得太多。盡管奶奶一直是由父親贍養,而伯伯們向來避而不見,碰到這樣的情況,他們未必會出錢,那么事情大概是要由她這一家全數承擔了——她父親不消說,弟弟雖然性格十分惡劣而且自我中心得過分,但是對于一手把他帶大的奶奶還是感情深厚;而她,雖然感情淡漠,卻也將“責任”看得很重。
可是,已經年近五十的父親,剛剛職中畢業的小弟,還有目前全無積蓄的她,哪怕想負責任,又有什么辦法?
人心總是偏向自己的,而且真的很多時候,你哪怕再想承擔什么責任、再想履行什么義務,但是你的能力不足,那么也只能求一個“問心無愧”——這是現實所給的最殘忍的贊揚,也是借以逃脫內心痛苦的方法。
可是……這個唐友蓮……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嗎?他卻拿了一筆錢去給了她家里人,并且是以她的名義!
如果沒有唐友蓮的這一次慷慨的資助,他們只能四下借錢,變賣家產,勉強延續奶奶的生命了。雖然還是會時日無多,但是七十多歲的奶奶終究也不屬夭亡,入土為安之后,他們雖然也還是什么也沒有,但是還是每個人都有希望——其實原本的他們,也一貧如洗。
但是現在……陳書只能去接受這個事實——她是非要“報答”唐友蓮不可了!
而唐友蓮要的“報答”,會是什么?
三萬塊,對于唐友蓮來說,不算什么;對于陳書和她的家人來說,就是一條命。
窮人啊,命就是賤,別人輕而易舉就能救你一條命,你卻有義務要為了這一個“輕而易舉”的幫忙,去付出任何你能付出的東西!
聶政的“士為知己者死”實實在在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嚴仲子不過為聶政“不遠千里,枉車騎而交臣”,
“奉百金為親壽”,聶政卻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而且,嚴仲子和聶政其實也算不上什么知己,只是嚴仲子想利用聶政吧。
只是陳書直到今天才真正感覺到,這件事情,原來這么沉重。
可是她還能說什么呢?
“……謝謝你。”
陳書感覺自己的視線被眼淚模糊了——是懼怕于自己未知的命運,不是感激涕零,但是在別人看來,應該是感激涕零的。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誰會去懷疑一個慷慨幫助自己家人的“恩人”,是打算加害于她!
那個外國女郎卻似乎一眼看出了她的真實感受,道:“你是在害怕么?不要擔心,我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說罷,還笑了笑,只是那古怪的笑容,看不出多少善意。“我的名字叫席倩。左孟先生想必你已經認識了,不用多介紹了吧。”
最后陳書還是上了車。平復了情緒,擦掉眼淚,默默地嘲笑著自己。
何以會有這種奇怪而強烈的恐懼感?
不安的眼神四下看看,在看見同樣坐在后座的左孟那張英俊卻表情冰冷的側臉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為強烈了。
唐友蓮和席倩也從后視鏡里看到了左孟的表情。
“啊孟,怎么,難得見到你這個樣子呢。”唐友蓮溫和地開口,但是他并沒有不滿的意思——陳書已經是他們俎上之肉了,哪怕發覺了什么,也沒辦法逃脫了。但是,左孟難道是心軟了?
這可不是好事啊。
左孟這才回過神,卻也還是冷冷地,道:“我原本是沒有必要參與進來的。搞不懂你們為什么非要拉著我。”
“你不是想著莊倩吧?平時你們也沒這么黏,是不是?”
不是“沒這么黏”,而是稱得上“淡然”了。左孟心里想著,卻只能轉移話題,道:“席倩,你不對她說一說具體的事情?”
席倩知道左孟在轉移話題,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他的事情,開始緩緩向陳書講述那一個早已編好的故事。
“其實,我們三人是修習鬼神之道的陰陽師,找你,是為了要你幫我們做一件事——這件事并不要你費多少力氣,也不會讓你遇到任何危險,相反的,只要你愿意幫助我們,你就能獲得鬼神的力量……”
陳書聽著席倩略顯冰冷的聲音,心里卻漸漸冷靜了下來,只當做在聽一個靈異故事。
這大概的事情,就是這些人要通過某種儀式(邪術?法事?)來獲得某種東西的力量。而她,則是這個儀式中所需要的特別命格的人。
她自己的命格特別不特別她不知道,但是如果這是真的,說她不會遇到危險,她都不相信。如果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他們又何必這么七彎八拐費盡心機地設計于她?
但是……她已然走到了這一步。
如果沒有碰到他們,她又能怎么辦呢?終究也不過是繼續漫無目的地麻木活下去。就像這些日子以來,每天所看到的、聽到的、自己唯一能做的那些事情——
“如果真是這種事情,還行啦。”
陳書無所謂地說著,眼前卻忽然浮現出嚴洛川的身影。
忽然間又想起了他……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