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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見一時來了如此多肩背寶劍的女人,加上此店常日不見來客,所以畢恭畢敬的回話:“此地名爲‘幽都’。”
衆人之中,以徐婉婷最爲精通地理,娓娓而談道:“幽都,天下陰氣聚集之玄地。有‘鬼都’之稱,據聞天地人三界,皆有交接之處,幽都,實爲‘人、鬼’二界之交接處,史上有‘鬼門關’之稱。”
秦羽衣微微點頭,喃喃道:“原來是傳言中的鬼都所在,怪不得我感覺有幾分陰森詭異。”
一弟子低聲道:“這城裡的人,都似常年不見陽光,臉色蒼白的可怕,原來,竟是以鬼爲鄰,居然能生活的相安無事。”
秦羽衣眼光掃過她的臉,那年輕弟子吐了吐舌頭,低下頭不敢言語,這時秦羽衣卻又稍微的緩和了神情,道:“人鬼殊途,各有規律,三界生靈,皆有生存定律及法則,只要不相互擾,自然無事。”她其實是一時想到師傅所言,既然是帶衆師妹出來歷練,自然應該以增廣她們的見聞爲要。
見她如此耐心的解釋,一時嚴肅的氣氛也和緩了下來,於是又有弟子好奇的問道:“此地是人、鬼二界的交接之地,不知道何處是人與天界的交接處?”
“還有還有,天界跟鬼界,也有交界處嗎?”
一弟子斥道:“要是如此,三界豈不變成了一個首尾相顧的圓圈了?”
“也有可能哦,天地萬物,陰陽二氣成,陰陽相合不正是一個圓圈嗎(太極圖)?”又一個弟子接口而言。
此時,飯菜已經上來,徐婉婷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秦羽衣,揮揮手道:“都不要討論了,先吃飯。”
秦羽衣緩過神來,卻一反常態,緩緩道:“天人二界,其實也有交接處的,就在東海以東的‘蓬萊仙山’,至於鬼界與天界,就不知道了,畢竟此二界都是我們未曾去過的地方,對於未知之事,我們可以思考,卻無法下定論。”她臉上出現回憶的神情,接著道:“只是除卻人鬼神三界,尚有諸多不明的空間,我以前曾進入一個名爲‘魔界虛空’的地方,裡面充斥了血腥戾氣和無數陰靈及嗜血魔物,沒有實地只有無限虛空,或許,接近鬼界空間的可能多一點……”
她娓娓而談,衆人都覺得,這個師姐非但道行精深,更是見識廣博,對她的崇敬之心,不由又多了幾分。
衆人開始吃飯,長途跋涉,還是有些消耗體力,畢竟都還沒有修煉到“餐風露宿”的境界,所以食物,還是要吃的。
就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門外幾股陰風吹過,原本已經暗淡灰濛的天空,更加變得陰霾起來,小二已經點起了燈,只有這客棧之內,還顯得光明。那陰風之中,居然還隱隱夾雜鬼哭似的淒厲的哀嚎呻吟之音,聽來有幾分詭異的毛骨悚然!
秦羽衣皺起了眉頭,對著來去奔走的小二道:“這幽都的天氣,都是如此反常嗎?怎麼青天白日,也似風雨欲來的樣子?”
小二眨了眨眼,嘆了口氣纔到:“原本並非如此,只是近幾日,白天變得短暫,黑夜變得漫長了。官府說有厲鬼橫行,所以一般到晌午時刻,我們都是早早打烊,在家裡睡覺,不敢上街走動,原本就死氣沉沉的城鎮,一到午後,就都變得冷清了。”
“近幾日纔是如此的嗎?”秦羽衣若有所思。
小二回憶著道:“應該是從五天之前就這樣的,對對,五天前徒刮陰風,陰雲遮蓋了陽光,官府四天前貼出的告示……”
又一陣陰風吹過,大街上塵土飛揚,草葉漫卷,這個繁華的城市,竟是顯得荒涼淒冷,店內的燈燭,也在微微顫抖著,似欲隨時熄滅。
秦羽衣突然問道:“幽都最古老宏大的建築在哪?”
小二一愣,隨著道:“城東的神廟啊,供奉的是鍾馗老爺呢。”
秦羽衣暗暗點頭,不再說話。
草草用過飯,大家跟隨小二,上到了樓上的客房。
小二不停的囑咐衆人晚上千萬別上街走動,然後就退了出去。他剛步出,關上房門,秦羽衣就臉色一變,對著跟自己一個房間的徐婉婷嚴肅的道:“有問題,你立刻通知衆師妹準備,隨我到城東聖廟一探!”
婉婷知道事態嚴重,也不敢多話,緊了緊神色,退出了房門。
是夜,陰雲密佈,黑暗陰森。
城東神廟,建築古老而雄偉,在如此黑夜裡看來,猶如潛伏的一隻巨獸,佔了不下十畝之地的面積,龐然而浩大,幽都本非富庶之地,卻能建築如此手筆的工程,甚是令人費解。光是那建築之材料,全是重逾千金的巨石,鑲嵌拼湊而成。雖然年代久遠而不失其整體威嚴的結構,歷經千年風吹雨打仍然屹立不搖。
居住此地的人,就連最年長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無法說出此神廟的歷史淵源,似乎幽都尚沒有人居住之時,就已經有了這座神廟。所以關於其神秘的傳說,有衆多版本,只是都已無從考究。
此時神廟大殿之中,卻光明一片,諾大的殿中,只供奉了一尊怒目奇醜的神像,傳說之中,捉鬼的鐘馗,本就是奇醜無比、以鬼爲食。即便如此,這座神像還是威嚴絕倫,讓人心
懷虔誠,不敢褻瀆。
光華來自鍾馗頭頂,他的頭像離地高達數丈,幾乎已經頂到殿的頂端,但是那發光的物體,還是懸掛在他的頭頂。
那是一個散發強烈藍光的圓形玉璧,將空靈巨大的大殿照得明亮清晰。可以看到殿中兩個女人,在如此空曠的殿中,顯得渺小而柔弱。
其中一個素衣紫裙,面容清麗,柔弱的髮絲在額前飄蕩,美豔不可方物,溫婉如水,樸素的衣飾,根本無法掩飾其美豔。
另外一個,衣飾花花綠綠,打扮得花枝招展,無形中顯得妖嬈多姿,媚惑誘人,雖然也姿色不俗,卻給人妖豔惑人的邪氣感覺。
她二人都用一種奇怪難言的眼神,緊盯著神像上空那發光的玉璧。此時那玉璧飛速旋轉著,絲絲黑氣,從四面八方向此處聚集,以其爲中心,似乎滲透進去,被其吸收,不時發出如鬼夜哭喊的淒厲聲音,令人聞之心顫。那玉璧吸收了黑氣,光華內斂,藍光卻更見幽深。
忽然,那妖豔的女人開口道:“水姬,我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
被稱爲“水姬”的美麗女人並沒有收回對那玉璧的注視,只是淡淡道:“什麼想法,若是從雲姬的口中說出來,應該都不值得奇怪。”
“雲姬”突然大笑起來,水袖如雲一般揮舞,花枝亂顫的道:“在若水妹子你的面前,我果然如透明一般,你果然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簡直太瞭解我了。”
若水淡淡一笑,只是她所謂的笑容,也只不過是嘴角微微的抽動一下:“吾道之中,只有雲霓最爲善變,擁有面具千萬,其實卻是帶刺玫瑰,豈是我等能招惹抵抗?所以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爲妥,毋庸拉近關係。有什麼就直說吧。”
雲霓並沒有解釋,反而面容一改,變得嚴肅起來,道:“‘陰環幽壁’本是我道鎮教至寶,今日若非親見,我還一直以爲只是傳說,你說我兩聯手據爲己有,藉助其力,修煉百年,天下還有誰能與我二人相抗?”
若水收回眼神,向雲霓看了過來,冷冷道:“我對神教,忠心可鑑,雲姬似乎不必試探我的。”
雲霓微微一笑,身子又如舞蹈一般扭動起來,全身的飾物似乎都在發光:“哪裡是試探了,姐姐我只是在想,若我們擁有了它,起碼也可以如容相一般,瀟灑另立門戶,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約束,豈不快活?”
若水不置可否,還是淡淡的道:“只需一日,鬼氣吸收就大功告成,其間不得出半點差錯,否則你我都難以覆命,你還有精神開玩笑?”
雲霓收起了扭動的腰身,神色也趨於嚴肅,不再說話,只是把眼神投向了空中仍自旋轉不休的魔界至寶“陰環幽壁”之上。
徒然之間,狂風頓起,夾雜了塵土樹葉,一股凌厲無匹的劍氣,破空呼嘯而來,所過之處,嗡嗡之聲不絕於耳,就像一股狂怒的龍捲風暴,吹散了夜的寧靜,那彌天狂風之中,一股青綠的光華,輝煌燦爛、去勢如電,竟是向著那臨空猶自旋轉不休的“陰環幽壁”。
秦羽衣清雅帶怒的聲音,隨之傳來:“大膽妖孽,敢在我中原之地聚收鬼氣,破壞三界秩序,難道無視我正道存在?”
接著,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光華搖曳,綠色仙劍夾帶著勁風,已經實實在在的擊打在了陰環幽壁之上。一時間,沙飛石走,整個大殿都似在顫動,猶如發生地震一般。
同一時間,寶光異彩流動。各色仙劍,隨秦羽衣迅捷的身形,已經衝入了殿中,將滿殿照耀得七彩繽紛,亮如白晝。十幾位妙齡少女,也同時出現在了大殿之中,以徐婉婷爲首,暗踩七星方位,臨空操縱著各自仙劍,無形之中,居然將空曠寬闊的大殿,每一個缺口都牢牢佔住,顯得嚴整而緊密,那情形,即使是一隻蚊子,也休想穿透她們所佈下的讓天下妖魔都聞風喪膽的“峨嵋劍陣”。
若水雲霓二人臉上變色,那吸收鬼氣的魔門法寶,此時已縮小成一塊微小的玉璧,拿在若水的手中,剛纔那明亮的藍光,此時也變得忽明忽暗的閃爍不定——秦羽衣那狂怒的一擊,可能已經損害其力!
綠色仙劍已回到秦羽衣身前,橫空而立,光華流動、仙氣瀰漫,映照得她的臉,冷豔而迷離。看著秦羽衣冷若冰霜的眼神,雲霓卻笑了起來,她一笑,全身都在如蛇一般的扭動,那一身七彩豔麗猶如舞娘所穿戲服一般的舞衣,還有全身頸上手上肩上腰上腿上腳上所掛滿的飾物,七彩迷幻,似乎都在一齊飄動起來,她的笑聲,也是誇張得做作而矯情:“峨嵋劍陣?據說天下無雙,今日我總算開了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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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衣看見她的打扮,已經噁心得想嘔吐,哪裡還會跟她廢話,法決連施,綠色仙劍漫卷而起,直逼中宮而去。劍陣顯然是以其爲樞紐,她一動,所有寶光四溢的仙劍,也隨著展動,兵刃彌天,脆響連連,空氣也焦灼得肅殺起來、殺意彌天!
若水二人已不能不動了,沒有人能在享譽天下的“峨嵋劍陣”中,以不變應劍氣萬變,當先不退而進的反是雲霓,七彩舞衣飄忽,不知動用了何種法寶,輕易的撞開了綠色仙劍,長袖舞裙飄揚中,已急衝向大殿入口之
處,若水卻根本沒有動作,只是緊貼了她,顯然是在保護著那魔道至上的法寶。
眼看二人身形將接近大殿正門,秦羽衣的眼中,卻浮上了笑意,對於這奧絕天下的“峨嵋劍陣”,她有絕對的信心。
果然,她二人身形剛接近殿門時,漫天的仙劍,已疾飛而超前,穿出門外,忽然臨空呼嘯,倒卷而回,十幾柄寶劍,相互搭配整合,竟然組織成一柄奇大而威嚴的巨劍,以無堅不摧之勢,破空向雲霓迎面射來。那巨劍呼嘯中,瑞氣環繞,竟又分離出數十柄無形劍氣,如同鋪天蓋地的劍雨,封鎖了敵人一切的退路,勢將敵人萬劍穿心。
而此時的二人,眼前卻出現了幻境,如同置身冰河之中,漂浮冰塊之上,既不能前,也無路退,對那即將穿胸而過的劍雨,竟是無法看見,就這樣站在那裡,等待死亡!
可是異變突起,一片燦爛的藍色光華升起,竟然壓下了所有的劍光,只見若水閉上眼睛,脣角微動似在念動咒語,右手捏蘭花指,左手中那詭異的“陰環幽壁”緩緩變大、升起,那藍色的光暈,竟似有形有質,在她二人的頭頂,聚集散開,形成一個有形的光盾護罩。又是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過處,峨嵋衆弟子的仙劍紛紛被彈開,看那殿門邊站定的二人,居然完好無損。
秦羽衣臉色一變,柔身而上,綠色仙劍再次盤旋而起,引領著漫天寶劍,變化著不同方位,組織第二次攻擊。
“峨嵋劍陣”,共有一百零八種變化,每一種變化都有不同的威勢玄力,剛纔幻化巨劍,讓她二人產生幻覺,只不過是其中兩種變化而已。
只是若水雲霓二人的反應應變能力,似乎也不在秦羽衣之下。七彩裙袂一閃而過,卻傳來一聲驚呼。
衆人都能聽出來,驚呼之聲,竟是由徐婉婷口中發出來,都微微一愣,就在這微頓的時間,又見人影一閃,殿中已失去了若水的身影。
驚魂稍定,卻見婉婷已被雲霓挾持,衆人不得不投鼠忌器,紛紛接劍在手,不敢妄動,都看著秦羽衣,慌亂而不知所措,畢竟,她們都沒有太多的江湖經驗,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在了秦羽衣身上。
秦羽衣並未有害怕的樣子,鎮定而面不改色。仍然用那種足以將人冰封的冷冷眼神,注視著雲霓,卻是對著徐婉婷道:“峨嵋劍陣一旦啓動,每一個佈陣之人都是劍陣的組成部分,她能輕易將你生擒,你待如何解釋?”
衆師妹詫異莫名,眼睛一下看看秦羽衣,一下又看看被雲霓掐住咽喉的徐婉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連雲霓,眼中也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徐婉婷卻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口吃著道:“師……師姐,是我錯了……我不該心不在焉……剛纔沒有集中心神……”
就在這時,秦羽衣突然口中高呼:“看劍!”身體隨著緊湊而上,高空之中,那柄綠色的仙劍無聲無息的在雲霓的頭頂出現,疾射而下。雲霓錯愕之間,秦羽衣的手,已搭上了她掐住婉婷脖子的手。
只是雲霓之應變,也是不同凡響,決然放開了手,身子飄然而退,扭動的腰肢和狂笑聲迷惑著所有人的耳目:“峨嵋秦羽衣,果然厲害!”
綠色仙劍,轉向緊隨而上,緊追不捨。雲霓飄揚的身體,在鮮豔的舞衣配合下,流動如雲。但是綠色仙劍,去勢卻比她更快,絕對可以在她身體飛出殿門之際,穿透她的身體。
雲霓轉身,水袖外翻,白如蓮藕的手臂出現,手中,卻握有一方二尺見方的玄鐵,赤黃似如上好的銅鐵,卻隱隱有幾分烏黑,無柄無鋒,就這樣握在手中,來擋那飛射而來的綠色仙劍。
秦羽衣卻明顯一震,手中法決連連變換,卻仍然無法掌控那綠色的仙劍,此時,就像那自己修煉了多年的仙劍,竟是如有自己生命了一般,雖然還能夠與自己心生感應,卻是活躍得似乎想衝破自己的控制。
這是一種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的微妙感覺!
修道之人對自己的法寶,如同常人使用自己的雙手一般,可以靈活操控自如,揮灑輕便,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能清晰感應得到。但是在剛纔某一個瞬間,綠色仙劍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再不是秦羽衣所能掌控的法寶。
透過綠色仙劍,她清晰的能感覺到,劍身之上傳達給自己的那種微妙感覺,如同沉睡千年,突然甦醒了一般,綠色仙劍顯得莫名的興奮,似欲掙脫秦羽衣的控制,去與那赤銅玄鐵,依偎、糾纏。
如同千年不遇的戀人,邂逅在剎那未知的空間……
雲霓也明顯的有所感應,借綠色仙劍失控的那一剎那,裙袂飛卷,只見七彩炫目的衣襟,猶如風捲殘雲般的在衆人眼前一晃,讓人的瞳孔還沒有完全脫出那迷幻而美麗的色彩束縛之時,她的人已飛起,一片赤黃的光芒,托起她纖細的身體,已經呼嘯而去。
衆弟子尾隨秦羽衣飛身追出大殿,仰頭而望,只有漆黑的夜幕,如同猙獰的怪獸,在擇人而嗜。
哪裡還有妖女的蹤跡?
秦羽衣緊抓了綠色仙劍,不解的沉思,片刻後才咬了咬嘴脣,激怒的在地上跺了跺腳,無奈的揮手,示意衆人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