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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樹巔上、枝葉間、那些密密麻麻將整個空地,圍成一個半圓形狀空間的人,都目不斜視的看著那團如鮮血一樣閃爍的紅芒。
那些道教的弟子,腦中也同時想起前些日子,太虛那殺入魔羣,如入無人之境的殘酷手段,那鮮紅的光芒,似乎就是血腥染就。
氣氛越來越緊張,似乎已到了不得不發(fā)的地步時。突然,絕音師太一聲夾帶興奮的歡呼道:“衣兒,它跟你手中的青碧仙劍,極有淵源,所以不會傷你,不用害怕。”
秦羽衣疑惑的看了看手中劍,握著向冰獸伸了過去。
那祥瑞綠氣環(huán)繞的劍鞘接觸到麒麟冰獸的鼻子時,只見怪獸一聲似歡呼的尖嘯,然後歪斜了臉,就像狗一樣的用耳朵來摩擦其手中的劍,果然不再有兇狠的樣子,反而顯得有點滑稽可愛。
圍觀上千人都一時愣住,只知道看著這一幕奇異的場景。
秦羽衣只感覺觸手之處,潤滑柔膩,它身上的毛髮,竟是柔軟如絲。她同時也能感應到青碧的感覺,猶如老友重逢般的雀躍歡騰,有一種血脈相連的微妙感覺。所以她的臉上,浮現(xiàn)了歡欣的笑容。
李絮茹也如她一般,將飛絮劍托起,輕撫它左邊的臉頰,笑容如花。
殊不知,她那冰冷如霜的面容,早已在正道之中,成爲了不變的神話。如今初展笑容,恰似千年玄冰中盛開的繁花,加上李絮茹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還有各色光芒的交織交輝掩映襯托下。本身也是一道亮麗無雙的風景,已經(jīng)有不少修真子弟,被這絕世的姿容深深吸引,呆立當場。
空中一陣騷動,幾乎有不少人差點駕馭不了自己的法寶,從空中跌下,那周圍的樹枝也不住顫抖,似乎是承受不了這麼多人的重量就要折斷,地上的人雖沒有太失態(tài),卻是因爲已經(jīng)看呆了,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舉動……
不少的女弟子修真者,則是一臉嫉妒之色,冷眼輕斥。
忽然,奇蹟再現(xiàn),那狀如山嶽的麒麟冰獸,身子不住左右搖擺晃動,然後龐大的形體,居然在一寸寸的縮小,瞬間,就變成一隻只有成年狐貍大小模樣的小冰獸,顯得可愛非常。圍繞著秦羽衣和李絮茹二人周圍不住穿梭往來,跳躍輾轉,哪裡還有剛纔那種氣吞山河的氣勢?
絕音突然出聲問道:“你那柄仙劍,可是名曰‘飛絮’?”
李絮茹一愣,連忙道:“正是!”
絕音微微點了點頭,喃喃沉吟著道:“四象靈物,居然同時出現(xiàn)其三,莫非明日一戰(zhàn),真乃天意?”
太虛早收起了仙劍,看著絕音,似有話說,卻欲言又止。
絕音道:“沒事了,都回去休息吧。”她說這話時是看著太虛,所以太虛自然立刻會意,步出兩步,高聲對著尚未回神的人道:“今日之事,僅是誤會,並非妖魔偷襲,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聽調度。”儼然一個首領的模樣。
衆(zhòng)人噓聲一片,卻還是逐漸退去。
••••••
道教本部大帳。
成千上萬人已去安睡就寢,只有這裡卻燈火通明。十幾根巨燭,將諾大的帳中照得亮如白晝。
六派首座、慈雲(yún)四僧、絕音及秦羽衣等人都在,分別圍坐。而且多了李絮茹,還有那可愛的小冰獸,一直不曾離開她二人,形影尾隨。
對他們來說,一夜不睡,絕不會影響明日一戰(zhàn)。
衆(zhòng)人都目視著圍著二人走來走去的冰獸,神色一片疑惑,太虛開口道:“麒麟冰獸,乃是上古神獸,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但是關於其更透徹的瞭解,我們似乎都沒有師太清晰了。”說著眼睛向絕音看來。
所有人的眼睛,一齊都看向絕音。
絕音暗自得意的一笑,她無意之間得到上古奇書,自然瞭解的比別人多一點,緩緩道:“天地本是無極混沌,爲何有今日萬物衍生的奇妙景緻?人類又是如何能從微渺的一種生物,一躍成爲天地萬物之靈長?”
這本是老生常談,但是卻沒有人不在腦中思考著她的話。
太一真人道:“天地無極,是爲道,道生一,是爲太極。當年盤古先祖開天巨斧一劈之下,一分爲二,氣化陰陽,陽氣清者上升爲天,陰氣濁者下沉爲地,這便是萬物的由來。”
若在平日,聽到這些話,人人都會覺得無聊,甚至厭厭欲睡。但是此刻衆(zhòng)人,卻都在不住的思考,因爲心中疑惑,似乎與這段過往歷史有莫大的淵源。
絕音道:“天地既成,卻是洪荒沙漠,如何有今日萬物興旺的不世繁華?以及萬千生靈的息息相代、交替輪迴?”
和尚玄覺答道:“這些貧僧或許知道一點。陰陽二氣化爲天地之後,由此兩儀,又衍生出四象,是爲地、火、水、風,這本是構成天地的最基本元素。”
“說到正處了。”絕音站了起來道:“兩儀四象,就是衍生天地世界的基本。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兩儀四象”既能創(chuàng)世,也能滅世了。”
衆(zhòng)人聽得一片震驚,太虛道:“兩儀四象,皆是不可捉摸的虛無體。天地已成,其暗藏天地之間,充斥運行,必定有其必然的運行規(guī)律和法則。怎可能毀滅天地世界?除非……”
鄭隱接口道:“除非有人能瞭解其運行的規(guī)則,並加以控制掌握。”
天地陰陽及四象元素,屬於創(chuàng)造本天地的基本所在,若有人能完全將之控制,豈非就能掌管天地、凌駕衆(zhòng)生之上?
誰能做到?
即使是那開天闢地的盤古,雖能將混沌無極一劈爲二,卻也無法掌握其運行繁衍。有誰,能掌控天地?
絕音道:“事實是,四象成時,皆有與之對應的靈物,具有其本質的屬性,若然四物齊聚,就具有了毀天滅地的能力,也能再造世界。”
四象對應靈物?
所有人都無法理解其話中含義。所以她繼續(xù)道:“兩儀分陰陽,四象爲地火水風,地者,即爲衣兒手中的青碧劍,這麒麟冰獸,遠古之時就有御水神力,自然是對應的水相。”說著她的眼睛看向李絮茹,淡淡道:“這柄‘飛絮’的來源,你爲何不講與衆(zhòng)人聽?”
李絮茹娓娓站起身形,那小冰獸頑皮的就跳上了她所坐的椅子,其模樣滑稽而可愛。但是衆(zhòng)人除秦羽衣外,似乎都沒有多少的童心,她輕輕伸手,將它抱了過來。
“這事,得從江南杏花村說起。”李絮茹淡淡道:“六年多前,我修煉突破吾道‘無極長生道’第四層境之‘念物境’,所以奉師命遊歷天下修煉屬於自己的法寶。”
太虛呵呵一笑,傲然道:“這事我尚記得,我玄門之中,雖有不少天縱奇才,但在入道短短不足四年時間內就能一舉突破‘念物’境界的弟子,屈指可數(shù)。當時的確是我命絮茹去天下游歷,增長見聞,對了,你自修的那柄仙劍,你是曾稟告過我,說是來自江南杏花村的靈器,只是我雜務繁多,還不曾親見。”對於這個神宵弟子,他是一向自負而有信心的。
慈雲(yún)四僧還不顯得如何驚詫,其餘的道教五派掌門包括絕音在內,卻都暗自心驚的目注李絮茹,眼中不乏欣賞驚豔的神色。
殊不知,“無極長生道”乃是道家鎮(zhèn)教絕學,其術悠遠繁沉、高深莫測,只是晦澀難明,艱辛而繁複,卻是道家弟子必修的玄術。
第一境,名曰“引氣”,是初學弟子的入門功課。道家認爲,天地之間,陰陽二氣充斥,只要能排除雜念,修身摒性,調勻呼吸吐納,就可將靈氣吸進身體,爲己所用。
第二境,爲“結丹”,源自道家“內丹修煉”之術,將引進體內的靈氣,在下腹丹田凝聚,往復不休、循環(huán)不息。天地靈氣無有窮盡,故內丹自煉亦有強弱高低之分。
第三境,“通絡”,既結內丹,當能自守。是故身體脈絡,自身必須盡數(shù)瞭解。以丹田爲中轉,將靈氣導引全身,疏通奇經(jīng)八脈。至此,其精神修煉就到了一定境界,可作爲下一境界的起步。
第四境,即爲“念物”,用純精神的念力,可以操控一些事物。到此境界的人就有了駕馭法寶的資格。
一般人到達了第三境後期,就出現(xiàn)了明顯的分水嶺,不能修煉出“念力”,所以只能修煉“外功”,即爲武術之類,永遠也無法調動法寶,修習玄術。
而一舉進入第四境,最少也要不下七八年的時間。但是如太虛所說,李絮茹不過入門四年。道教之中,似乎極少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領悟第四境的奧妙。這也是程可風等人爲何入道五六年仍無法御劍飛行的原因所在了。
越到後面,要領悟玄術越是極爲困難。“無極長生道”第五境界,爲“上清境”,到此已經(jīng)是出神入化般人物,超然物外,淡薄了榮辱名利,能基本運用天地自然威力,爲己所用。龍麟顯然未修到此境界,但是又強調天地神力,所以才被外力反噬。
第六境,“玉清境”,能自由調動天地玄力,虛懷若谷、返璞歸真。是道家中的賢者,已經(jīng)可遇而不可求!
第七境,“上清境”,所謂“上善若水”的境界,博愛天下、澤被蒼生。已經(jīng)窺視天道,上達天聽,堪稱神仙人物了。
除此之外,尚有兩層境界。也就是“無極長生
道”的九重天至境。分別是第八層的“長生”和“飛昇”境界。只是古往今來,這最後兩層甚至是上清境界,一直都是道者追尋的終極。尚不曾見人真正修煉到如此高深的境界。
震驚歸震驚,目前還是李絮茹的話屬當務。
“當時,我到達杏花村時,那裡的整個村落,都被狂風吹走,顯得沒落不堪。往昔的文明繁華,青山綠水,也只剩下了滿目的蒼夷。”
絕音大奇:“什麼風竟有如許威力?聽說南海風向不定,常由海上吹來風暴,更有甚者還爆發(fā)海嘯,天威難犯,當?shù)厝硕挤Q爲‘颱風’。中原內陸地帶,卻不曾聽聞。”
“不錯!”玄覺和尚突然道:“風起雲(yún)涌,本無根由。但是危害到了人類棲居,就一定得有因果了。”
太一真人接話道:“風無常勢,但也並非無據(jù)可查。天地陰陽二氣,糾纏滲透、相互充斥天地,但是若出現(xiàn)了不平衡,二氣相沖,就產(chǎn)生了風(氣流變動)。”
所有人都覺得,他這個說法暗藏明理,但是也是第一次聽人說出如此有新意的見解。所以都默然不語,領悟其語中含義。秦羽衣卻突然道:“定然是有物體,阻礙或者牽絆了陰陽二氣之平衡,所以纔會出現(xiàn)如此強烈的風暴。”
衆(zhòng)人眼光都向李絮茹看來,都想知道答案。
“其實當時我也沒法找出原因所在。”李絮茹道:“據(jù)活下來的人說,風暴來得太突然,卻只是持續(xù)了一天一夜。而且是呈波浪旋轉形狀的龍捲風暴,其強烈程度,可將人生生捲到空中,撕成粉碎,不見屍骨”
聽衆(zhòng)都覺得毛骨悚然。
“風之來源,的確怪異,但是若能找出‘風眼’所在,也許就能知道結果。”秦羽衣淡淡道。
李絮茹舉起手來,託著手中的“飛絮劍”,道:“若有風眼,就該是它了。”
所有人震驚莫名,只有絕音卻含笑點頭。
李絮茹只能解釋道:“村子被毀,自然要重建。但是當時活下來的人,都認爲是天神降罪處罰,不敢再居住當?shù)亍R驙戇B日來風暴雖然停止了,卻還有不停歇的狂風,呼嘯來回、絲毫不止息。於是我順著風向,就在村子後山的崖壁之間,找到了它。”她愛憐的撫mo著飛絮,眼角的微笑濃郁:“我得到它時,突然風就停了,然後我試著運功與之溝通,發(fā)現(xiàn)靈力往復徘徊,居然能相互感知。然後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夠完全駕馭,只是我第一次御劍飛行,還是費了些時日纔回到青城山”
其實面對的全是長輩,她哪裡敢說,自己是因爲會御劍飛行激動莫名,所以基本在中原上空繞行了一週纔回去。
但是停在衆(zhòng)人耳中,又是一陣唏噓驚歎。
一開始她只是修到“無極長生道”的第四層境界的“念物”境,但是不到半年的時間內,不但找到了適合自己用的仙劍,還能御劍飛行,根本就已經(jīng)達到了無極長生道的第五層“上清”境界。看她的年紀,尚不到二十五歲,所以誰能不驚爲天人?
絕音的話打斷了所有人:“現(xiàn)在大家明白了吧?飛絮,其實就是對應天地四象的‘風象’,其淵源,可以追溯到遠古伏羲之時。”
太虛嘆了口氣,道:“師太學究天人,所知皆是逸聞秘史,實在是難得難得啊。”
表面上,她不露痕跡,但是心裡,卻已經(jīng)心花怒放了,卻還是淡淡道:“哪裡哪裡,只是我峨嵋門中先輩,有蒐集天下典故的志趣。所以即使是失傳萬年的典故,也都詳細羅列記載”
她本來還有很多話沒說完,卻已經(jīng)被徐成玄打斷:“如此說來,豈不是我正道中同時擁有了四象靈物中的地、水、風三樣,那又還有何懼怕?明日必可將幽冥生擒之,斬草除根。”
“話雖如此,但是如今四象不齊,或許”絕音遲疑道:“無法發(fā)揮出那毀天滅地的絕對威力。何況,即使四象齊備,又有誰有玄術,能測知其配合的方法?”
衆(zhòng)人默然。
不知不覺,天已初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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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yún)山前。
道佛兩家弟子,整裝待發(fā)。此戰(zhàn),已經(jīng)是必然。
按照原定計劃:正一道派弟子已從各處收集來木柴,一捆一捆,將營地圍堵得密密麻麻(其實就是原來碧雲(yún)村柴草堆搬過來)。金丹和全真兩派弟子,則準備了燃油材料,都是道家用來煉丹所用的素材,可以迅速將木柴燒成飛灰,提取最大的熱量。神霄派弟子穿梭往來,充當“調配指揮”的角色。
這是太虛的意思。敵人高高在上,無法直接攻擊,所以用火攻,將是上策。
至於靈寶淨明太一三派,因覺得向邪道宣戰(zhàn)用火攻,有傷天和及殘忍,所以沒有動向。上清道派,則是因爲清風未至,長門弟子,多少有點傲氣,太虛也無法任意差遣。
此時,千萬人聚集平地上,人人嚴謹蓄勢,顯得戰(zhàn)意彌天,陣容浩大。昨夜雖然人多,卻都是分散聚集、雜亂不堪,不似此時這般井然,似乎神霄一派弟子的調度能力,果然不差。
太虛咪笑著眼,看著各派領頭人,頗有威嚴風度的道:“按照原定計劃,各司各職,出發(fā)!”
命令一下,神霄正一兩派弟子,紛紛提了柴草,升空而去,其餘人等,跟隨而上。慈雲(yún)僧人,也在四大高僧帶領之下飛起。
太虛看了看站立不動的絕音,緩和了一下神色道:“師太深諳結界玄術,就隨我等堵住敵人退路如何?”
絕音隨便的“嗯”了一聲表示回答。
秦羽衣李絮茹尾隨著絕音太虛,也各自御劍,向那高絕飄渺的高峰,緩緩升去。身後是那羣衣袂飄飛的峨嵋弟子。
穿過薄紗般的雲(yún)霧,可以看清了龐然而壯闊的峰體。那萬千低垂而下的野藤,將峰間無數(shù)的通道覆蓋。整座山體看起來顯得神秘而飄渺。此時,各派弟子已經(jīng)將此山的南面圍堵,如同一把刀,放在咽喉,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退逃的空間。
太虛看見來的人都漂浮空際,卻未放火燒山,似在等待什麼,眉頭輕皺。
徐成玄駕馭著橙色的仙劍飄了過來,道:“慈雲(yún)高僧說要佈陣,讓我們先等待片刻。”
“佈陣?”太虛一窒,但隨即舒展眉頭道:“原來高僧還有秘手,竟是不可小看了。”
徐成玄疑惑道:“師兄,何謂‘秘手’?”
太虛又是一窒,用眼神責備的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絕音,乾笑道:“秘密殺手鐗簡稱秘手。”
絕音輕斥道:“真人真是幽默。”
太虛忙收起賠笑,轉眼向前看去。只見慈雲(yún)的高僧,百多人衆(zhòng),都在四僧的帶領下,飛昇到那覆蓋低垂而下的野藤邊,洞穴入口之上。忽然人羣分開,以一個奇怪的陣型散開各處。但是人卻並不散亂,反而似乎暗合某種規(guī)律。人皆盤腿而虛浮,那情形,飄然而壯麗。
玄苦大師頓然一聲佛號過後,一聲高亢的梵音引領中,衆(zhòng)僧都合十胸前。然後所有和尚,全部一起跟隨念起經(jīng)來。
那悠揚而有節(jié)律的梵音,似如聲浪,向四面八方擴展開來。正道中人,聽得那梵音,都覺得心內頓生祥和意念,人心振奮。那盤膝臨空在所有人頭頂齊頌經(jīng)文的僧人,迎著初升朝陽的金色霞光,所有人都一陣暈眩,眼光所及處,那百人大陣,居然逐漸浮現(xiàn)出一尊飄渺朦朧的佛祖形象來。金光四射,無數(shù)佛門標誌“卐”字,漫天飛舞。
白雲(yún)繚繞,陽光普照,梵音陣陣。那尊佛像,越來越清晰,就像佛祖降世,來普度衆(zhòng)生。萬道金光,從那一尊臨空的佛像身上放射出來,似乎發(fā)光的已經(jīng)不是太陽。
山腹之內,密集的魔道妖人也都嚴陣以待,只要幽冥一聲令下,就會隨之衝出去。
幽冥卻一直很沉得住氣,居然還慢條斯理的照顧著受傷初愈的若水。
但是那梵音傳來,聽在所有妖人的耳中,都感覺煩躁不爽,更有甚者,連體內的靈力血氣也隨著那亢長煩悶的梵音節(jié)奏,而隱隱有翻涌的趨勢。
苦隨也爲之暗自心驚,眼見周遭一些修爲稍淺的同類,臉上都出現(xiàn)了難看扭曲的神色,似在努力運功抵抗。但是那無孔不入的音波,卻是如海濤波浪一般,一波緊接一波,一波強過一波。暗藏在其中的佛教密宗降魔六字真言,更是被四大高僧用佛門獅子吼玄功發(fā)出來,其威力絕不在當日玄妙所布“滅魔大陣”來對付碧雲(yún)山脈那些生魂之下,甚至遠遠有過之。
此時幾乎整個碧雲(yún)山峰,到處都充斥著梵音,聲傳數(shù)裡,那組成佛門鎮(zhèn)魔大陣的一百多個弟子,顯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臨空入定之後,佛門無上降魔大陣的威力更是顯露無遺。
天空中那雄偉而莊嚴的佛像,還在無邊的擴大,最後似乎就連整個碧雲(yún)山脈的天空,都被那耀眼的金光籠罩,小小天地,似乎都快容納不下
——佛,本無處不在!
如此持續(xù)了半盞茶時分,山腹內,已傳出陣陣哀號慘叫之聲,淒厲而慘然,不絕於耳。
很顯然,如此佛光普照的天地之下,修煉專走捷徑偏鋒的魔道中人,除非修爲出衆(zhòng)者,否則幾乎都難以對抗這以無上功法施展出來的滅魔音波。
太虛看時辰差不多了,大
手一揮,示意衆(zhòng)人強行攻擊。
一時間,萬千黑點人影臨空穿梭飛翔,將一捆一捆乾柴堆積在那密如蜂巢的洞口處。
第二批人跟上,在乾柴上灑上了火油。風長火勢,彌天的大火,騰空而起,似乎整個山峰,都將被焚燒殆盡。
許多年輕弟子,以楊鬱亭爲首,在最接近洞穴的地方,不停手捏著法決,對著那蔓延的火焰,遠遠操控,大概都是道教中火系法術修爲的佼佼者。
漫天的大火,滾滾的濃煙,在他們的控制之下,盡數(shù)從那洞口倒灌而進去,如同洞內有隻無形的手,將虛無的火焰,硬拉進了虛無的空間。
一切都在太虛的預料之中。火燒碧雲(yún),這本就是他原來定下的計劃。此刻看著自己的“傑作”和漫天紛飛的人影,他的眼中露出了些微的笑意——只是他的笑,包含了殘忍而嗜殺的意味,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
突然,異變頓生。那接近洞穴的弟子們,發(fā)出了一片驚呼之聲,間或還有幾聲慘呼。混合著充斥天地的陣陣梵音,顯得格格不入又凌亂刺耳。
太虛收斂了笑容,“鏘”的一聲呼嘯,一片紅光閃爍,已急如流星飛射而去。絕音帶著峨嵋弟子和李絮茹也向那洞穴處,電射跟上。
原來整齊畫一的由道教弟子組成的陣型,居然凌亂不堪。一絲幽幽的黑氣,混雜著濃煙,從那萬千洞口飄了出來。黑氣之中,還閃爍著電芒和火焰,那些火系的高手弟子,凡沾上那黑煙,不是慘叫驚呼,就是駕馭不了自己的法寶而摔了下去,幸好穿梭飛翔的別派弟子接住那些掉落弟子的身體,否則從如此高度跌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之意。
楊鬱亭狼狽的帶領弟子,慌亂身退,迎上飛來的太虛等人。遠遠就道:“師尊,那些火焰完全不受我等控制,我們反受其害。那黑霧之中,還有雷鳴電閃,觸之即受重傷”
徐成玄此時也飛了過來,道:“魔教之中,還有如此修爲高絕的火系能手,不如讓我親自帶人衝了進去,殺個片甲不留。”
秦羽衣微皺了眉頭,道:“一定是‘無情火’苦隨,魔教四大護法的火尊。”
與他的一戰(zhàn),猶在昨日。雖不願去回憶,那段記憶卻是如何也忘卻不了的清晰浮現(xiàn)眼前。
反看一眼李絮茹,也如她一般,愁容浮面。
不多時,那彌天的黑霧,沖天而起,逐漸遮蓋了山腰,將萬道金光,阻擋在外。
六派的首座都圍聚了過來,人人如臨大敵。
黑霧之中,喊殺之聲,鋪天蓋地夾帶著風雷之勢,席捲而來。幾個人影幻出身形,卻是烈風苦隨等人衝了出來。魔道妖人終於出來了,狂風帶著熱烈的火焰,直衝而上。去勢,卻是攻擊那空中虛幻的佛像。
太虛真人面色一變,一人當先。高呼一聲:“殺!”,那赤紅的“赤芒”仙劍,已如閃電一般穿進了濃霧。殺聲再起,所有人都祭出了各自法寶,紛紛衝進黑霧,與隱藏其中的妖魔正式交鋒。
一時之間,喊殺聲、慘叫聲,彌天蓋地,就連那飄渺而高昂的梵音,也似就要被蓋了過去。
天空之中,人影往來,劍氣呼嘯縱橫,整個天地,一片肅殺氣氛。
各種各式的法寶仙劍,散發(fā)著令人目眩的光芒。金光仍如太陽,普照著這處空間,任由那無邊的黑霧升騰,卻是如何也無法將那莊嚴肅穆的巨大佛像虛影遮蓋。
數(shù)之不清的人衆(zhòng),在黑霧之中來去,不時有人從其中穿突出來,其中包括正道弟子和妖魔,紛紛向地面墜落。但凡妖魔,即便落地不死,也勢必被地面圍堵的正道人羣攻擊殺之。
秦羽衣隨同絕音衝進了黑霧,發(fā)覺其中全不似外面看來這般簡單單純。那成千上萬的邪魔,張牙舞爪、煩亂猙獰,與正道人士交手,居然絲毫不見下風。它們之所以隱藏濃霧之中,顯然是齟齬那無邊佛力所聚成的佛像散發(fā)出來的金色佛光。
所有人都祭出仙劍,隨著投入進了那無邊殺戮中。黑霧下方,鮮血如雨下,地面的人看見漫天飄灑的血雨和不停掉落的也不知道是正道還是邪道的屍體,都驚詫於這慘烈的戰(zhàn)陣,宛如無邊地獄。
如此慘烈的決戰(zhàn),大概持續(xù)了一個多時辰。
突然,整個天地一陣搖擺晃動,一聲驚天的嘶吼,震得所有人和魔內心顫抖,都逐漸停止下打鬥。
整個天地仍然劇烈的動搖,就連身在空中的人,都能感覺到那種空間似乎也在隨之扭曲的飄搖感,不少人驚異的問:“發(fā)生了什麼事?”
血腥之氣,迅速充斥了天地,那濃稠的黑霧被風吹時,緩緩散去,瞬間又在山腰間聚攏。高空中,白日的太陽不見了,被黑色的陰雲(yún)遮蓋,狂風呼嘯、電閃雷鳴、天地色變!
那莊嚴肅穆的佛像,也在以人類肉眼能看見的速度,在迅速消逝,瞬息間就逐漸隱去,顯現(xiàn)出那百多人衆(zhòng)的身影來。剛纔的黑煙,在慈雲(yún)寺僧人的頭頂聚集起來,配合著淒厲的嘶吼鳴叫聲音和天空無邊而浩瀚的陰雲(yún),居然逐漸聚集成一隻巨大而陰森的手爪模樣。
那隻巨大的手爪成形之後,忽然就向著那百位僧人當頭沒頂?shù)呐牧讼聛怼?
四大高僧呼喚一聲,百餘人衆(zhòng)似訓練有素調動有序的士兵,紛紛化爲光影,向太虛這邊飛了過來,居然完全脫離了那手爪籠罩的範圍之內,沒有人受傷。但是不少弟子的臉上,都陰雲(yún)密佈,似乎在苦苦支撐身體內的痛苦,但是卻都看不出來他們有受傷的人。
太虛身邊的太一真人,此時臉色鉅變,喃喃道:“好強的戾氣,幾乎能夠毀天滅地啊”
峨嵋絕音也有感應,此刻天地間的血腥戾氣,似乎都在向那山頂?shù)暮跉饩奂屓烁杏X身體如墜冰窖,心生寒冷之意,寒冷而恐懼。似乎那黑氣,會讓人莫名的產(chǎn)生恐懼的寒冷,而且這種感覺,是從自己內心深處自動生髮出來。身體的溫度,也在一絲一絲被其抽走,讓人感覺那種恐懼的寒冷,足以徹骨。內心深處,無邊嗜殺的狂暴邪惡一面,也逐漸的蔓延起來。不少弟子開始產(chǎn)生了幻覺,居然拔劍相像,砍向自己的同門
一時之間,原先的戰(zhàn)陣佈局立刻變得混亂起來。許多人的眼中,都出現(xiàn)了狂暴的血色,似乎只有無邊的殺戮,才能滿足身心的需求
只有秦羽衣和李絮茹二人,感覺手中仙劍生出一股純正而浩然的正氣,從劍柄徐徐傳入身體,非但不感覺異樣,反而全身舒爽、氣脈順暢。
魔羣之中,卻紛紛狂嘯起來,顯得亢奮莫名。或許,血腥戾氣,本就是魔道的本源。太虛感嘆道:“那魔頭幽冥,竟然修煉瞭如此厲害的魔功,難道我們此戰(zhàn),將要功敗垂成?”轉眼看了看周圍的徐成玄馮逢和鄭隱等人,眼中的無奈,同爲修行百載的同門師兄弟,很明顯的能看得出來。
太一道:“算了師兄,我們撤退吧,那靈異所在,我用玄光感靈術查探過,似是天地間戾氣血腥的玄陰聚集,深不可測,若要繼續(xù)打下去,我正道今日將萬劫不復。”
太虛無奈的慘然一笑,微微點了點頭。項處極得令,御劍升高十丈,迎空一聲高聲的尖嘯。這是撤退的號令。
七派弟子,強忍殺意,依照原定的計劃,逐步分批退走,居然凌而不亂,規(guī)劃整齊,不愧爲名門正道的高足,心志堅定。
慈雲(yún)寺的四大高僧,臉色也失血而蒼白,對著太虛和絕音合十一禮,玄覺道:“敵峰甚強,貧僧等也告辭了。待得日後商議對策,一切從長計議。看來今日欲一舉消滅邪道,非強攻所取了。”
太虛不言不動,只有絕音回禮道:“大師所言甚是,此戰(zhàn)已出全力,可先行離去,就讓我峨嵋一派,來押路斷後,日後再共商大舉吧。”
寺僧無奈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太虛,呼喚一聲,當先臨空踏步,疾馳而去。百餘僧人,尾隨其後。
妖魔衆(zhòng)人,也發(fā)現(xiàn)正道弟子在逐漸疏散人流後撤,卻被苦隨攔著,並不追趕。
片刻之後,異象突變,那陰風呼嘯的黑手,只是在空中微微停頓了片刻,卻似乎絲毫不留情面,也向著魔羣拍了下去。
同一時間,一片七彩流雲(yún)升騰而起,以綿軟柔韌的曲線幅度,向著那來勢洶洶的黑掌纏繞包圍上去——以柔克剛?
可惜那洶涌而來的巨手,竟似完全不顧阻擋,夾帶著一聲驚天的咆哮,如同野獸獲得自由、重獲新生般的狂叫嘶鳴,向那七彩斑斕的雲(yún)彩,扇了下去。
七色紛飛,流雲(yún)流散,現(xiàn)出一個人影來,仰天狂噴了一口鮮血,身子猶如斷線的風箏,遠飛而去,聽得魔羣中有人驚呼出聲:“雲(yún)霓”
巨掌去勢更急,如此霸道惡毒絕殺的一掌,絕對能將所有聚集在一處,飄忽在空中的妖魔,一舉壓成飛灰。誰也不會懷疑這強大而恐怖的力量,這種力量,已該不是人類所能掌控!
太虛大訝,喃喃道:“莫非不是幽冥?他怎會殺害自己的同類?”
沒有人回答,那巨掌,已經(jīng)到達了妖魔的頭頂。風雲(yún)變幻、電閃雷鳴,陰風已經(jīng)吹得烈風苦隨等人,臉色蒼白如白紙,那無邊的殺意,已經(jīng)足夠震懾所有的人或魔。
但是空中氣流一陣流動,又是一股光升騰起,如蒼穹,如圓蓋,形成一道巨大的弧形保護氣罩,將所有妖魔與那毀滅的黑手,隔絕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