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丹哭一陣,嘆一陣,憐一陣,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去。
清晨醒來,她卻發現朱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到了牀上,被子兩人蓋著,不過他人卻睡在牀的另一頭。
她怔怔坐一陣,瞧朱復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醒來的跡象,便躡手躡腳下牀來,準備偷偷溜走,免得兩人相對無語。
不想她的腳剛沾地,卻聽朱復的聲音傳來:“你醒了?”
寧小丹驚得回過頭,見朱復已經坐了起來。
“是啊……”寧小丹衝他尷尬笑了笑,站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走了?”朱復問道。
寧小丹“嗯”了一聲,心裡陡然升起些許希望,盼望他說出些挽留的話來。
可惜朱復卻只“哦”了一聲,然後撇開眼去。
寧小丹怔怔站了一會兒,聽見外面靈兒姑娘喊:“寧姑娘,霞姑娘她們已經過來了!”於是她暗暗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門。
雪不大,卻未停,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乍出溫暖的屋子,寧小丹冷得心也揪得痛起來。
這鬼天氣!她低聲咒罵著。
悶悶不樂回到冷冷清清的院子裡,寧小丹默默進了屋,脫了衣褲上了炕,縮在被窩裡便懶得起來。
春草送來湯藥,笑著招呼道:“姑娘趕緊喝吧,這天兒太冷,端過來便涼了。”
“不想喝!”寧小丹悶悶答道。
這藥也不知要喝到什麼時候,真是煩死人!如今連聞著味兒也想吐了。
“那怎麼行?”春草嚇壞了,央求道:“求姑娘了,都是喝慣了的,喝下吧!你若不喝,那兩位女俠便會責罰我了!”
“責罰你關我什麼事?”寧小丹故意逗她道。
“求姑娘別爲難春草!”春草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來。哭喪著臉說道:“英姑娘和霞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厲害,若她們怪罪起來,砍手跺腳還是輕的,若是她們想要我的腦袋,下一刻春草便沒命陪你聊天兒了!”
“你這是求我,還是威脅我啊?”寧小丹披著錦被坐起來。笑著說道:“若真沒人陪我聊天兒,那可是大事,你快起來吧!”
“我沒有威脅姑娘的意思!”春草忙說道:“就是瞧著寧姑娘是個心善的人,咱們也投緣,所以說出心底話而已!”
“起來將藥遞給我吧!”寧小丹笑道:“既說投緣,以後別動不動就跪。我又不是你主子,你跪什麼跪?”
“雖不是主子,姑娘你手裡卻捏著我的小命兒呢!”春草站起來,將藥遞給她。
寧小丹嘆了口氣,端過碗喝下藥。感慨道:“我自己的命也捏在別人手裡呢,哪還管得了你的命?”
“姑娘今天看起來好象不開心?”春草接過空碗,關心問道。
“哪有?”寧小丹不承認。
“怎麼沒有,我瞧姑娘面上就是不開心的,是不是跟朱公子絆嘴了?”春草問道。
“阿……阿嚏!”寧小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揉著鼻子說道:“你盡瞎猜,我面上又沒有寫著‘不開心’三個字!”
“姑娘你趕緊躺下吧,看都著涼了!”春草扶著她躺下,又笑著說道:“你啊,別不承認!就跟我一樣。心裡藏不住難受的事兒,這都臉上掛著呢,眼睛還紅紅的,分明哭過!睡一覺吧,睡一覺心裡就敞亮了!”
“有麼?……”寧小丹摸著自己的臉,心想:原來她表現這麼明顯麼?她分明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啊!若是春草也看出她的不開心來,怎麼朱復就沒有察覺?他也不象往常一樣挽留她多呆一會兒,更別說送出了!
他是嫌棄她了吧?沒有嫌棄也應該傷心絕望了……他不心疼她了!
“好了,姑娘你什麼也別想,安心睡一會兒。醒了若有事兒叫我一聲!”春草幫她掖了掖便離開了,臨走幫她帶上了門。
寧小丹也懶得理她,她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朱復的事。
此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比想像中更愛朱復,因爲熱熱的炕,暖暖的被窩早將她的身子烘得熱熱的,但她的心卻仍揪得痠痛。
“原來不是冷的!”
她按著自己的胸口,嘆息說道。
想著當初朱復跟自己求婚時,她瞻前顧後,三推四阻的,如今完全失去了,才覺得當初自己太不知珍惜!
她和朱復,其實在自己失去身子後就已經無緣了,偏偏她還以現代人的觀念來樂觀著,抱著那麼一點希望……真是好笑!也好丟人!
見到朱復後,她本就應該跟他坦白那件事,然後分牀而睡的,可她居然還跟他若無其事地在一起睡了兩晚,朱復會認爲她不知羞恥吧?
本來怕傷著他,提不起勇氣跟他說那事,不想這樣反而傷他更深,如今更是沒臉面見他了。
……
一個上午,寧小丹就躺在被窩裡胡思亂想,頭也昏昏沉沉起來。
到了中午,春草來叫她起牀喝藥時,發現她居然發起燒來,頭燙得嚇人,人也叫不醒。
春草慌得丟了藥碗便去找來英、霞兩位姑娘。
二位姑娘過來一看,也嚇得不輕,霞姑娘扭身便出門去找王公公。
王公公一聽也急了,派個小太監去請李百應,自己也急急趕過來。
“你們兩個奴才怎麼伺候的人?”王公公瞪著跪在地上的春草和雲兒,生氣罵道:“這院子裡也沒多少事可做,連個人也伺候不好,養著你們除了浪費米飯還有什麼用?”
“公公饒命,公公饒命!”雲兒不停磕著頭,嚇得只知求饒。
春草心裡覺得委屈,心想當初讓她們來只說供英、霞兩位姑娘差遣,沒說要照顧寧姑娘啊!
來這邊後,英、霞兩位姑娘也只讓管好寧小丹的飲食。沒說還要照顧好她不生病啊!
還好瞧著寧姑娘和氣,又跟她投緣,她多少對她上心了一點,不然就算她在屋子裡病死了也沒人知道呢!
“公公明察,”她大著膽子說道:“寧姑娘昨晚出去都還好好兒的,今早回來心情便有些不愉快。奴婢陪她說了兩句話,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想是回來路上受了風寒的緣故。想著寧姑娘的飲食特殊,奴婢便沒敢勸她服藥,於是只勸她睡下,暗暗留心著她的病情。不想才半天而已,便燒得這樣厲害了!”
“莫說半天,就是半個時辰也大意不得!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此人的重要?”王公公嘴上雖仍罵著,臉上卻緩和下來。
“是……”春草鬆了口氣,規矩答道:“奴婢下次一定注意。若寧姑娘稍有不對便報告給英姑娘和霞姑娘!”
正說著,李百應急匆匆趕到了,見面就給王公公施禮。
“哎喲,還施什麼禮啊!”王公公著急說道:“還不快快看看藥人是怎麼回事!”
“是……”李百應答應著去拉了寧小丹的手臂把脈。
半響,他站起身來,衝王公公躬身稟告道:“公公不必擔心,藥人純血尚未養成,受了風寒不能自愈,加上情志失調,小人開幾味藥調理一下即可!”
“如此一耽擱。不影響正事吧?”王公公擔心問道。
“公公放心,”李百應答道:“不影響正事!”
“那就好,那就好!”王公公鬆了一口氣。
李百應卻又道:“不過有一事小人卻不得不稟告。”
“什麼事?”王公公疑惑問道。
“公公,”李百應皺眉說道:“方纔小人替藥人把過脈了,發現她近兩三日並無房/事,這可跟那件要緊事有關!”
“什麼,怎麼可能?”王公公說道:“靈兒姑娘可是報告說藥人夜夜與那人睡一起,兩人感情還如膠似漆,豈有未房/事之理?”
在王公公看來,朱覆在這宮中忍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得見心上人,晚上美人在懷,男人若要把持得住,除非也跟他們一樣是個不能人道的廢物!
李百應答道:“這個小人就不知其中緣故了!”
“李醫士可有診錯?”王公公疑惑問道。
他在這宮中也呆得久了,可從未聽說過哪位高明御醫能僅憑診脈便診出某人兩三天是否有房/事的,所以他對李太應的說話有些懷疑。
“小人絕不會診錯!”李百應躬身答道:“此藥人由小人和師父一手養成,當初爲了精確飼養,需得日日把脈多次,所以對她氣血精氣極其熟悉。藥人養成,氣血充足,陰氣充盈,若有房事,必然都有折損。方纔小人診過了,此藥人的氣血和陰氣仍如三日前送進宮時一模一樣,所以小人便能輕易診得!”
“原來如此!”王公公點了點頭,說道:“這事咱家知道了,你先著手調理藥人,咱家下去調查一下!”
雖說驚訝於朱復的定力,但王公公對此事並不著急。
娘娘的事雖然重要,但才過兩三天而已,也沒指望朱復和寧小丹就能立即生個娃出來,有些事情可急不得。
不過這事終是有些不尋常,去問一問,敲打敲打一番總是必須的!
剛纔那春草不是說寧小丹回來心情不高興麼?莫不是他小兩口吵架了?
這可不行!他二人的命都是娘娘的,哪有資格學著那尋常小夫妻鬧點小矛盾,使點小性子?
爲了娘娘的要緊事,他二人就算是仇人,也得給他睡一個被窩兒裡生孩子去囉!
王公公這樣想著,“豁”地站起身來,不顧雪下得大,擡腿向朱覆住的院子走去。